見南宮栩牧的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蘇依身上,七凝眼中閃過一絲嫉恨,轉瞬即逝,偏身湊到南宮栩牧耳邊,嬌媚道:“爺,吉時到了!”
南宮栩牧眉頭緊鎖,深深看了眼蘇依,那笑容刺得他火氣上涌,似乎在嘲笑他的所作所爲,幽暗的無淵崖底收服不了她,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利用她所關心的人將她留在身邊,如果她能認清在王府的現實,必然會像其他女人那樣,無不依附於她,想不到她竟還是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德行,看來他還要給她加點顏色看看!
“嗯?!蹦蠈m栩牧輕輕應道,端過連成熙遞過的茶,垂眉啜飲。
蘇依眼光掃過南宮栩牧,有些疑惑,他怒什麼?餘光一偏,卻見七凝盯著她,面色不悅,蘇依無所謂的聳聳肩,她可沒違反規則。
“新娘到!”有人突然喊道。
這裡面最開心的除了眼中渾然無物,盯著院門,一動不動的青蛇,就屬蘇依了,聽到這句話,她不知哪來的精神,扶著身後的海棠樹,噌得起身,轉頭朝門口看去,那感覺就跟她自己結婚似的,既緊張又興奮不已,雙手緊緊握在胸前。
只見沈墨頭上蓋著喜帕,由虞素婷和穆卿攙著,三人婷婷走進院中,此情此景,蘇依鼻子微酸,眼前驀地模糊起來。
她知道,說起來這於理不合,卻真心感動。婚禮倉促而爲,又是另嫁,沈墨的父母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南宮栩牧能出現在這裡,又讓虞素婷和穆卿做陪,其實是相當難得的,可以爲沈墨正名,不至於被人詬病。
他這麼看重自己聲名的人。以他在南疆的地位,不管對自己怎樣,這麼做實屬不易,平心而論,她該謝他!
蘇依側身,心懷感激的掃了一眼正位上冷漠的男子,又快速挪開視線。她剛纔竟沒注意到,這人今日穿了一身輕爽的淡紫色長衫,而非他一貫的腥紅。
蘇依癟著嘴,暗自琢磨。這明明是喜慶的事,一院子人大多面帶喜色,卻都不敢笑鬧的樣子。若他穿的是紅色衣服,就擺明是來砸場子的,可這淡紫色,莫非是紫氣東來?他真的這麼好心來送祝福的?
她滿臉的不信,目光一轉??吹阶约阂簧碜仙?,面色突然古怪起來。
莫非七凝的反常與這身衣服有關,真要如此,她也不好誹腹七凝了,這確實怎麼看怎麼像情侶裝,蘇依神色一轉。驀然想起剛纔的座位一事,恍然於色,難怪剛纔那些女子。除了連成熙一臉探究,其他見她時都那麼冷眼相看,想拿冰錐在她身上扎個洞似的。之前那人將禁地伊人居給她暫住,她便已經察覺那些女子的不善。
隨之,心底剛剛生出的一絲感動瞬間煙消雲散。這隻怕纔是他的目的吧,蘇依眼色不由一冷。再回神看去,本就簡短的婚禮已進行了大半,青蛇夫婦正給某居心不良的人獻茶,這看得蘇依心底很不爽,但見南宮彎著嘴角,心情看似頗好的接過茶杯,低頭一飲。
蘇依正皺著眉,恨恨的盯著茶杯,滿眼畫著圈詛咒,這杯茶最受得起的當是她,卻突然一震,那一瞬,他的眼光在她身上掠過,頗有警告的寒意。
“可惡!”她突然想起,撤了防備,他連她細微的情緒波動都能感知到,不由暗罵道。
眼見夫妻對拜禮畢,蘇依正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眨眼的時間,一人衝進小院,噗通跪地,雙手託著一金黃卷軸道:“稟,稟殿下,皇上午時駕崩,丞相快書,請殿下回朝主事!”
蘇依算見識了一語激起千層浪的效果,面色之變化多端,也就她這種有心情旁觀的人能看到,只見所有人先是震驚,緊接著一抹驚喜飛掠眼底,轉而悲傷得無以復加幾欲梨花帶雨,當然還要排除幾個人。
蘇依腦海的自動成像技術完美的記住了這個人間百態的瞬間。虞素婷和穆卿則略帶擔憂的看了一眼她。青蛇握緊沈墨微顫的手,攬在懷裡。連成熙眼色複雜的起身,卻看得出她很鎮定。七凝緊緊的攥著拳頭,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憤怒。而南宮栩牧癱坐在舒軟的椅上,一副不可置信、悲痛欲絕的神情。
下一刻,所有人都爲他這種喪父之痛深深的跪了下去,蘇依卻遺世獨立,站在海棠樹下,譏諷的撇了下嘴角,不爲所動。
連喪父都能高興的人,只怕世間只有他了!
也對,他終於成了整片南疆的主人。
蘇依瞇著眼,對峙著他眼底對她迸出的危險火花,嘴角上揚。
人在最得意的時候防禦最弱,蘇依終於知道,他的得意來自無上權勢。
打敗這種人,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剝奪他的權勢,而她是不二人選的,乾坤之主!
人有三急,事有緩急,對南宮栩牧來說,現下最急的就是回南都皇朝,追逝禮葬、痛致天下,一併最重要的登基大典,剷除異己,所以蘇依不急,他要回頭來對付她也得有一段時間了。
後兩刻,蝮蛇並一衆殿下親衛隨著南宮栩牧駕馬飛奔,離開了尋良山莊。那人臨走只留了三句話:“即日恢復嶽丹主妃身份,七凝打理各項事宜,青蛇護送源少隨後趕回府!”他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典範,但凡有意外,首先護住的還是幻千源,即便是他間接的策劃了千源的昏迷。
離開的瞬間,南宮栩牧皺著眉頭,目光掃過蘇依,如遠處即將隱落到山下的灰白色底線,眼中寒光一閃。蘇依樂呵呵的點點頭,她明白他的意思,她若逃了,所有與她相干的人都得死!
這是她的軟肋,他知道,她也知道。
不過,至少,她將有一段時間的相對自由。
蘇依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只覺渾身清新,不由嘴角帶笑,她原本就是很容易滿足的。
七凝吩咐所有人散開各自打理東西,明日一早回府,卻走到蘇依面前,笑道:“玖兒今日就回伊人居住吧,韶顏宮闕沒有爺的允許,誰也不能亂進?!碧K依順從的點頭應下,七凝的心思她動動腳趾就能知道,她正不樂意去呢。
很快,原本擁擠的小院只剩零落的幾個人,蘇依,青蛇沈墨夫婦,虞素婷,穆卿和伍娘,當然是沒有玉瀾兒的。
蘇依走到伍娘正前,盈盈一拜:“給伍娘添麻煩了?!?
“你個死丫頭,騙得老孃這麼慘,還有臉回來!”伍娘氣呼呼的罵道。
蘇依擡眼,見伍娘抹著眼淚,看得她心疼,她終究是欠了伍娘,顫顫的站起起身,山前抱住伍娘,眼中滿是失而復得的欣喜,她以爲再也不能相見的。
“快都別哭了,今天本該歡喜的?!碧K依聽了虞素婷的話,這才抹了抹眼淚,退開一步,轉眼見她們幾人也都眼角含淚,心尖驀然一顫,卻見她們突然跪地,連忙上前扶住。
“這一拜,玖兒必要收下的。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姐妹四人銘記在心,日後但凡有差遣,萬死不辭!”蘇依突然一頓,她這纔算令她們信服,卻微微黯然,如果玉瀾兒能在就更好了。
虞素婷似看出蘇依的心思,悠悠嘆道:“瀾兒身不由己,不求玖兒原諒,只希望莫要嫉恨?!?
蘇依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給他們說的,心中有些釋然,是她讓她們先自保,何況這也算不得背叛,南宮栩牧的手段連她都心驚,淡淡笑著扶起幾人:“好!不過我也有一事相求,不管我去哪,幫我照顧好伍娘,我答應過的,自然還會繼續去做。待在這裡,以後將越發的不自由。沈墨交給青蛇我放心,但你們日後若要進宮,更要謹小慎微的照顧自己?!?
“玖兒,不進宮?”穆卿詫異道。
“我?”蘇依輕笑一聲,“早晚是要離開的?!?
見幾人微微垂首,蘇依轉而看向青蛇:“我的意思,你都懂得?”青蛇點頭,冷漠的目光看向沈墨時越發柔情似水。
告別衆人,蘇依先送伍娘回了小院。見伍娘一路深思,欲言又止,蘇依淺笑道:“回屋我們慢慢聊,乾孃問啥我說啥,行不?”
回屋蘇依熟練的點上油燈,只聽身後伍娘徐徐道:“其實,我知道你是誰,殿下先前過我。”
蘇依手倏然一抖,身子一僵,沉聲片刻,轉身坐到伍娘身邊,握著她的手,故作輕鬆的笑問道:“哦?他怎麼說?”
“十四日下午的時候,他說他都查到了,你在我這。我便問殿下,你是誰,他說是對他很重要的人。我看得出,你跟殿下必然有很深的淵源。源少爺的事我給他說了,他說他也知道,既然殿下把幻家的相思蠱放在你這,就說明殿下對你用了心的,他也只是交代我我好好對你?!?
伍孃的意思是,無論她是什麼人,既然南宮栩牧喜歡她,就老老實實的呆在他身邊吧。
蘇依連連點頭,既然他不想讓伍娘知道,她也不便讓她擔心,只是很是疑惑,南宮栩牧對伍娘到底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