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下人簡直連眼睛往哪裡放都不知道了,恨不能自己能化爲空氣消失。
這吵架吵的,讓人感受不到一點粗言穢語,偏偏氣氛冷的可怕,這不就是女兒當衆揭露父親的短處嗎?
什麼再給一頂侯位啊,簡直是大逆不道的話……
凌厲的鞭影襲向寧承玉的面門,這一鞭子下去,寧承玉不死,也會容顏盡毀!
可是,方纔一直安靜不閃不避不退讓的寧承玉,這時候看著席捲而來的鞭子,卻勾起嘴角,頭一偏,鞭子就落了空。而只是打在了肩頭。
只見肩頭又多了一道血痕,寧承玉卻依然泰然自若,微笑若定。
下人們簡直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不敢去看那院中渾身是血的少女,彷彿她身上,帶了禁忌,讓人從骨子裡透出寒涼。
“其他那些賤人呢。”寧無求冷問,這句話明顯是在問靜語跟小詩等人。
寧承玉此時身在錦榮院,可是她身後的那間屋子,門扇始終緊閉,且安安靜靜,就好像屋子裡面根本沒有人一樣。
那伶人小詩,投奔小詩的靜語,莫非都沒在裡面嗎。
寧承玉嘴角有血跡流出來,她擡起一根蔥管似的手指拂過脣角,淡笑:“爹爹的口中,這府中還有誰不是賤人。親骨肉是賤人,爲你生兒育女的是賤人,唯有爹爹這鎮國侯,是一點不賤。”
左右的下人差點都要捂著耳朵逃跑了,什麼話?一點不賤?說侯爺一點不賤?
下人們甚至開始恨那個惹事的馮媽媽,做什麼非要哭嚎著把侯爺驚動,小公子受傷,怎麼就沒見請個大夫?對著侯爺哭有什麼用?
這件事情過去,哪天侯爺想起了他們這些在場的奴婢,心裡覺得不舒坦,他們這些奴婢都有些什麼下場?
忽然就覺得人生暗淡沒希望。
寧無求擡起鞭子,筆直的指著寧承玉的面頰:“寧承玉,你今天要是想站在這院子裡,等著我把你打死。那你不會失望的。等你死了,本侯再去收拾那一個個賤人,所有傷害了寧尋的,本侯都不會放過。”
寧承玉臉上一直柔和的笑,換爲冷笑,“爹爹不用說的這般明白,你縱使不說,你的爲人,在場諸人也都清楚的很。不過女兒勸爹爹何不再耐心些,至少等您那位恩愛的夫人回來,以往爹爹不管多少怨氣,只要看見您那位夫人,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聽著的勸人的話,但不知怎麼這語氣就讓人更感火上澆油,寧無求的確火上澆油了,他抖落鞭子,喝道:“賤人!我就看看你還能捱多少鞭子!”
那馮媽媽本來是挑事的,但是此時看著院中那滿身血的少女,不知道怎麼她就虛了起來。望著寧無求,原先準備好的挑釁的話也說不出口來。
寧承玉又恢復了那副慵懶的笑容:“爹爹要打可以,不過可別再衝著女兒的臉了,女兒倒是無所謂長什麼樣子的,只不過,您那位夫人看到,那就要心疼了。”
寧無求氣極反笑了:“心疼
你?你也配!”
只是這麼說著,鞭子卻還沒有揮出去。
寧承玉嘴邊咧開一個神秘的微笑:“爹爹若不信,大可耐心等一等,我看,您那位寶貝夫人也就快回來了。”
馮媽媽不信,在場的也都不信,夫人說好了去寺廟要三天,這才第二天,怎麼都不可能回來的。
寧無求握著鞭子的手微微發抖,施暴者最害怕面對的,不是對手有多麼強悍,而是對手像一團棉花一樣,始終微笑著看你,明明被打的皮開肉綻,卻好像依然對你不屑至極。
寧無求的憤怒已無法用言語描述,他的鎮國侯,是國之棟樑,他年輕時就威名震天下,他娶了天人都想娶的女人,他這一生要風得風,從未嘗過挫敗是何等滋味。他不信,他不能讓寧承玉這個黃毛丫頭臣服!
鞭子再次揮起,高高的即將要落下。
錦榮院門外守著的護衛,高高的聲音響起來:“夫人來了!”
鞭子好像找不到出路了,疲軟地落到了地面上,院門口陳統領親自領著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恭敬地將那人讓進去:“夫人請。”
裹著披風的左小婉,如一道雲霞一樣飄進來,美眸中竟然含著淚珠,來到寧無求身邊:“老爺,咱們的孩兒是不是出事了?”
寧無求面上的怒容全部換成了驚訝和痛惜:“夫人?!你——你如何在此時回來的?”
左小婉瞬間淚如雨下:“還好妾身趕回來了!咱們的尋兒、尋兒怎麼會真出了事呢!”
這變化太驚人,除了馮媽媽之外,其實在場其他下人,聽到夫人的話,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怎麼會真出了事,難道夫人還能預料見出事了不成?
寧無求抓著左小婉胳膊,眼神冷厲,向左右侍衛一掃:“誰把夫人帶來的,立刻將夫人扶回院子裡歇息!”
陳統領看了一眼左小婉,左小婉已經立刻對寧無求道:“侯爺不要責怪他們,是妾身一進門,看見有侍衛守著,叫他們直接帶我來見老爺您。”
寧無求顯然驚怒交加,此刻發生的變故讓他猝不及防:“你到底爲何突然回來?”
左小婉臉上發光,正要說話,忽地眼神一瞟,一下子就看到了院中一個滿身帶血的人,驚得“呀”了一聲。
待看清楚那是寧承玉時,她彷彿是整個人呆了,顫聲說道:“玉兒?這,這怎麼回事?”
寧無求也皺眉看著她,一開始看她進院門說的話,還以爲她已經完全清楚小公子被人害的事。這時候看見寧承玉,怎麼就能露出這種驚悚的神情來?
寧承玉看見左小婉,嘴邊那一抹神秘的微笑,就更足了。
她慢慢擡起手,在臉上的那一道鞭痕上輕輕摩挲著。左小婉看著她動作,臉色驟變。
之前淚如雨下,梨花帶雨的形象,左小婉已是維持不下去,當看到寧無求手裡的鞭子時,更是臉色蒼白,半天才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老爺……您,您這是做什麼呢?”
做什麼?這不是明顯在這嗎,衆下人的目光終於敢擡起來了,在夫人侯爺跟大小姐之間逡巡。
寧承玉手指摩挲著臉頰,一邊勾起一絲輕佻笑意:“嫡母,您可回來了,承玉可是盼著您,就等您勸一勸爹爹呢。”
這場景是越發讓人看不懂,先前下人們只是以爲大小姐擡出夫人,是爲了故意嘔死侯爺,想不到竟然真對著夫人求起情來了?
而左小婉聽見寧承玉的話,更是臉上幾變,和寧承玉目光對上,卻只有彼此兩人才懂。
左小婉有些慌亂地轉過臉,再次對著寧無求強笑著:“老爺,妾身知道您愛尋兒心切,可、可也不能因此,如此責罰大小姐呀……大小姐畢竟是、畢竟是……”
寧無求皺眉:“夫人,你這是作甚?”
左小婉對著馮媽媽使了顏色,站遠遠的馮媽媽這纔敢上前,忙著抱著小公子近身,看到左小婉慢慢伸手,把寧尋接到了手裡。一隻手,慢慢拉開寧尋的衣領,看到上面的塊塊青紫。
不由眼淚又流下來,“我可憐的尋兒……”
一腔勾起寧無求的痛惜和怒火,狠狠一瞪寧承玉:“賤人!還不認錯!”
左小婉立即拉住寧無求胳膊,眼裡含淚:“老爺,妾身相信不關大小姐的事情,其中定然有誤會,妾身剛剛歸家,一切都還是未知數,請老爺暫息怒火,萬請不要再遷怒於大小姐了!”寧無求也有些沒想到,盯著左小婉:“那傷了尋兒的丫頭,親眼看著是被這賤人的丫鬟給放走的,何來遷怒只說?”
左小婉臉色一變再變,語氣柔和了下來:“老爺,妾身既然回來了,此間的事,就請老爺交予妾身來處理,老爺是頂天的男兒,染指這後宅中事,實在有損老爺威儀,還請老爺方便。”
寧無求攜著滿心怒火而來,沒想到一而再再而三被意外澆滅,這時候的心情,真是無法形容出來。他看著左小婉的神色充滿複雜難測,有對這位夫人的驚怒,也有對眼下事情的怨氣。
左小婉玲瓏剔透,立刻就低下頭,淚水涌出來:“看見尋兒這樣的傷,妾身剛纔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都是妾身不好,纔會給人可乘之機傷害了尋兒。等抓到那下手的人,妾身願意捨命問問她,究竟有何大恨,至於對一個孩子下手?!”
寧無求看著她臉上慈母動容,哀婉到一定程度的神色,心頭的鬱結逐漸地就散了。他手鬆開,鞭子就落到地上,冷冷道:“罷了。”
說完這兩字,他揹著雙手,就一步不停留離開了錦榮院。
左小婉臉上還帶著淚,驚魂不定地看著院中一片狼藉,她伸手胡亂擦了把眼淚,把馮媽媽叫過來:“把小公子抱回去,先請個大夫看看。”
旁邊的下人這時內心旁白,我的媽,終於有人想起小公子了,這渾身的傷,第一時候應該做的不就是請大夫了嗎,可是這打的打罵的罵,鬧的是雞飛狗跳,不管是小公子親爹也好,親孃也好,都是根本想不到先給小公子看傷這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