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姑姑憂心忡忡說道:“只是皇后娘娘素來是表現的看重東宮殿下的,如今這般舉動,公然壞了太皇太后您的安排,不知是何用意。”
太皇太后眉間的怒氣已然隱盛:“哀家倒是不知道,身邊何時多了這麼些陽奉陰違之徒。”
先是永安侯臨時倒戈,再是皇后從中插了一腳,讓這位總是運籌帷幄的後宮之主,徹底盛怒了。
“起駕,哀家去問問皇后!”隨著話音落,尋姑姑立即起身去宣鑾駕。
當太皇太后乘著轎子一路來到錦繡宮的時候,整個後宮都被驚動了。太皇太后一直安居長壽宮,以她的尊位,她就是有事,也是宣召后妃前去覲見,這般自己前去,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況且一進到錦繡宮中,太皇太后就不顧皇后的顏面,開口將錦繡宮中所有人都遣散了出去。
一見這種陣仗,皇后身邊的宮女畫屏就變了顏色,直到太皇太后一言不發坐在鳳椅上,尋姑姑上前給太皇太后看茶。
皇后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無比的樣子,沒有因爲太皇太后突如其來的到來和動作而露出絲毫的慌亂。
而尋姑姑自打進門來,也一直盯著皇后瞧,皇后的面容始終瞧不出一絲端倪來。今日太皇太后突然間前來,皇后心中不可能一點數也沒有,可是她偏偏沒有露出任何可疑的神情。倒像是一般坦蕩似的。
這樣神情,自然也落在了太皇太后眼中,心中的震怒,更添了一層。
事已至此,這皇后還擺出這樣一幅表情來,莫不是心中鐵了心就是跟太皇太后對著來嗎?
這時候,皇后已經款款走上前見了禮:“臣妾恭迎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您突然來此,是否有什麼事?”
那廂,太皇太后已經冷冷盯著畫屏:“你先出去。”
畫屏萬想不到連自己都要被遣出去,不由擡眸慌張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后,腳底下卻沒挪動步子。
太皇太后不由冷笑道:“看來哀家在這宮中說話,當真是管不得用了,皇后這裡,怕是就沒有哀家的位置。”
這一上來說話就重了,皇后斂起眉峰,低低看著畫屏:“太皇太后的話你沒聽見嗎?立即給本宮出去!”
縱低聲溫語,也是皇后威嚴。
畫屏此時纔算反應過來,忙哀聲向太皇太后請了罪,立即躬身二話沒說退出了宮門之外。
太皇太后這時候纔拿眼看著皇后:“看來在這宮中,哀家說的話,已然是不如皇后了。”
皇后面色柔和,她素來以端莊嫺靜享譽六宮,也因爲一副柔婉和善的模樣,很得見與樑帝的歡心,此時面對太皇太后的冷豔,她也是不曾絲毫失了分寸,含笑道:“太皇太后哪裡話,這後宮之中,自然是唯太皇太后馬首是瞻,臣妾豈敢越了規矩?”
“不敢越了規矩?”太皇太后眼中越發嘲弄,“好一個端莊肅謹的皇后啊,當著哀家的面,你就謊話連篇,試
問還真的將哀家放在眼裡過嗎?”
皇后這時候才款款下跪,儘管是下跪,她的周身,依然沐浴著皇后應有的尊榮和威勢,她低聲道:“臣妾實不知何處讓太皇太后對臣妾有此誤解,臣妾實在惶恐,還請太皇太后明示。臣妾定當謹守宮規,絕不敢對太皇太后您違抗半分。”
尋姑姑心下思忖,這皇后處處儀態自然,看著倒真不像暗中幫了四殿下的樣子,卻不知心中打的什麼主意?
那裡,太皇太后看她裝腔作勢,已是失了耐性,冷言覷眼問道:“晉兒方纔入了宮,向哀家稟明瞭一件事,不知皇后可知道了?”
皇后露出微微的驚訝,看著太皇太后道:“四殿下進了宮麼?臣妾實在不知,更不知四殿下向太皇太后您說了何事,莫非……和臣妾有關?”
看她這幅無辜至極的樣子,太皇太后心下厭惡,平時她便與皇后沒什麼來往,只是皇后平日裡,對東宮祁夜也是多爲關照,每逢祁夜進宮,更是下旨將祁夜宣入宮中,密探多時,儼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
宮中上下,對皇后和東宮的母子情誼,也是多有讚歎。
正因爲如此,料不到皇后如今突然間出手攪了太皇太后設下的局,這才讓太皇太后深惡痛絕。太皇太后浸在後宮幾十年,對於女人間的那一套兩面三刀,早深有感觸,只是眼前這位是皇后,按理說纔是真正的中宮之主,所以太皇太后平時少於來往,也沒有對她像其他人一樣,嚴加監視,想不到就是這樣,讓皇后鑽了空子。
太皇太后繼續冷笑道:“是嗎?皇后竟然會不知?哀家還以爲,皇后和四殿下,是母子情深,無話談呢。四殿下即將要娶妃的大事,難道會不跟皇后你商量商量?”
皇后臉上的驚訝更甚,她頓了片刻,才道:“回稟太皇太后,此事臣妾確實不知,四殿下也從未進宮和本宮說過這些,不知四殿下要娶妃的事情,是何時定下的、對方,又是哪家姑娘?”
見皇后裝腔到底,太皇太后心下震怒,只是她嚴厲盯著皇后的神色,顯然並不信她。
“好,皇后若是坦言不知,那哀家就告訴你,晉兒即將迎娶的,是永安侯家嫡女,江、月、兒!”
說這話的時候,太皇太后和身邊的尋姑姑自是都死死盯著皇后,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而皇后在聽出太皇太后咬牙切齒說出江月兒幾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從驚愕,到深深的震驚。這震驚,不止是表現在臉上的,就連皇后的眼底,都是濃濃的不可相信。
若說實在是演技太精深,就連尋姑姑,都要爲此讚歎了。
太皇太后依然死死盯著她,自然沒有因爲皇后這樣就相信了她:“如何,皇后有何話要說?”
皇后在愣了片刻之後,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她一拜而在太皇太后的腳邊:“太皇太后,此事臣妾絕對一絲不知,況且那江月兒、江月兒、難道不是太皇太后屬意…
…給東宮殿下的嗎?”
最後半句話皇后像是說的分外艱難,一邊擡起頭看了太皇太后一眼。
太皇太后的目光中再次浮現出一絲戾氣,乃是因爲她提起了東宮,太皇太后冷顏說道:“哀家是屬意將她給東宮,可看來皇后並非這麼想,如今四殿下娶了江家女兒,皇后心中可否是如願了?”
這般問話落地,皇后面上終於出現了不可抑制的波動,她那自開始以來便如鏡湖一樣的表情出現了裂紋,她彷彿有些發怔,眉梢間卻是震驚更甚。
見她久久不說話,太皇太后更是嗤道:“皇后如今也不必在哀家面前演戲了,現如今一切事情發展都和皇后四殿下預料的一般,皇后心中還有何不痛快的?”
皇后驟然伏低了身子,口中可聞吸氣之聲:“臣妾一直在這錦繡宮中,對四殿下之事一無所知。更不知爲何太皇太后一口咬定是臣妾和四殿下謀劃了一切。此等罪責臣妾萬萬不敢擔起,更不要說臣妾早已知曉那江家的女兒是太皇太后早已議定了給夜兒的妃子,臣妾如何還會讓她去與四殿下有牽扯?請太皇太后萬萬不能如此誤解臣妾!”
“哼,哀家誤解你?”太皇太后望著她的臉,“你夜兒倒是叫的親熱,連哀家都被你矇蔽了,以爲你真個是爲了東宮好,可誰想你一張臉兩面三刀,背地裡居然心是向著四殿下的。皇后、你當真是好啊!”
太皇太后的話越說越重,便是皇后也忍不住變色了,她終於挺挺跪直了身子,直視太皇太后的目光:“臣妾行的端坐得正,在這後宮中,除了母子情分,絕對沒有與四殿下有什麼其他牽扯。臣妾更不知太皇太后是從何處聽說,臣妾只請太皇太后明察,勿要聽信了小人的讒言。”
此時,連尋姑姑都覺出有些不對味來,聽她到此刻還義正言辭,太皇太后都覺得意外起來。
她本以爲自己這一番質問,定能讓皇后露出馬腳,卻不想竟如此硬氣。
尋姑姑斟酌片刻,決定開口說道:“太皇太后,瞧皇后如此,興許之間……真有什麼誤會也不知?”
這話自然是兩人心知肚明,太皇太后目光微動,見皇后至此都不肯認,於是心中一頓下,便冷笑道:“哀家問你,當日哀家曾宣召鎮國侯府嫡女,寧承玉進宮,據說半途是被皇后給請來了,哀家到不知,皇后早不請晚不請,偏在哀家宣召的時候,將那寧家姑娘宣到了你的宮中,卻是懷了什麼心思?
看得出皇后聽聞此話後的驚愕,以至久久不出聲,然在片刻後,皇后忽然閉了眼,臉上浮現一絲苦澀的瞭然:“莫非太皇太后,是因爲當日那件事,才疑心到臣妾的嗎?”
她的反應,自然是越來越讓太皇太后不耐,“你無需做此姿態,哀家只問你,當日爲何宣鎮國侯之女?!”
皇后臉上,浮現一絲蕭索的笑,她慢慢垂下頭:“回稟太皇太后,當日,臣妾會那麼做……乃是因爲,東宮的請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