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秋南緩緩擡起眼睛看著她,那眼神令田瑤瑤無法捉摸,過了半晌,纔開口問:“你認爲……這是我乾的?”
“啊,別誤會,我不是說爆料,畢竟這件事你才往我身上栽贓過嘛,我是說,你指使武指他們教訓夏葉這件事。”田瑤瑤雙手揣著兜,無所謂地說,“在我面前你不用維護正人君子的形象,我們倆誰還不知道誰呀?都是千年的狐貍裝什麼聊齋,確定合作那天,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就是因爲你壞,會耍心眼,所以我才找上你的,這樣我倆就勢均力敵了呀,我利用起你來,一點都不會內疚。”
她看著蕭秋南逐漸黑沉的臉色,火上澆油地說:“夏葉想泡我,你爲我出頭,我很感謝你的,所以你完全別擔心我會把這事爆出去。”
“哦?”蕭秋南優雅地翹起了二郎腿,和氣地問,“什麼事?”
田瑤瑤眨著黑亮的大眼睛湊近,一字一句地說:“那天晚上你說過,會教訓他的,我沒記錯吧?”
“田瑤瑤!”蕭秋南霍然站起,氣都喘不勻了,心裡夾雜著一團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的烈火,燒得他簡直想去泡個冷水澡清靜一下,他瞪著田瑤瑤,黑眸暗沉如深潭,“你就是這麼看我的?挾私報復的小人?”
“大家都成年人了,誰還沒個陰暗的一面,何必把自己裝得跟聖潔白蓮花一樣,做合作伙伴呢還要互相飆演技就沒意思了。”田瑤瑤反過來安慰他,“我都說了我不會因爲這種事看不起你,或者對你有意見,咱們是聯盟嘛,你這麼急著撇清幹啥?”
蕭秋南簡直對她失望至極,相處這麼長時間,如果說之前可能他的所作所爲讓田瑤瑤有點誤會,那麼他自認爲已經仁至義盡地去描補了,他也願意在田瑤瑤面前,盡情釋放真實的自己,不必藏著掖著,維持公衆面前的虛假形象,做一個坦誠陽光,朋友一樣的角色,可是到頭來,原來還是一場空,田瑤瑤從來不憚用最壞的惡意揣測他!
我明明一直在努力發掘你的好處,盡力扭轉對你的印象,爲每一個新的發現而驚歎,暗自欣喜,看著你從一個面目模糊的傳說中嬌生慣養的跋扈大小姐,一點一點在我心裡填補出那些看不到的色彩,變成現在站在我眼前的,溫柔純良,堅韌不拔的田瑤瑤,爲什麼你就對我完全視而不見,還停留在原來的起點,一步都不願意往前走?
他突然心灰意冷起來,擺著手說:“隨便吧,我也不想解釋什麼。”說著,他就往自己臥室走去。
“啊,你不必解釋的,我都懂,真的。”田瑤瑤對著他的背影喊,“這就是你們娛樂圈的潛規則吧?你放心,咱倆是一頭的!你教訓教訓夏葉而已,我絕不會有什麼慈悲的聖母心腸的!他害得覃遠捱罵那事我還沒跟他算賬呢,我是腦殘粉嘛,只要牽扯到覃遠,我的三觀就喂狗了,所以這件事上我只會說你幹得好!Good job!”
蕭秋南疲憊地站在房門開回頭看了一眼,田瑤瑤煞有介事地對他豎起大拇指,一臉表揚的神色。
頓時他更心塞了。
接下來的幾天,劇組所有相關人員都過得精彩紛呈,導演氣壞了,吩咐副導演挨個去抓‘不願意透露真實姓名的劇組成員’到底是誰,調動了那天拍攝的部分看當時誰在夏葉附近能聽到傳說中的‘那句話’,動作導演把武指集合起
來訓話兼詢問,但所有人都否認,咬得真真的,壓根沒聽見這句話!更不可能說。夏葉更是一臉笑容地嘻嘻哈哈,一口咬定絕對沒有這種事,純粹是媒體瞎說。
各大媒體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開始隱晦地報道這個虛無縹緲的八卦,但並沒有指名道姓,反而拿著‘端正行業之風,給娛樂圈正本清源,關愛年輕演員’的架子,開始高屋建瓴地指點江山,雖然沒點名,但蕭秋南幾乎就成了行業不正之風的靶子了。
下面那些電視臺娛樂媒體們就更放開了,甚至連遠在北京的某位完成了拍攝部分的大腕,參加某個活動時,都被採訪要談談對這事的看法,他對著麥克風雲裡霧裡地扯了一通,總之是說‘現場表演對戲可能有其特殊的地方,大家不要一概而論’。
這簡直就是蓋棺論定了似的,八卦記者們瘋狂起來,開始盯著蕭秋南,並且把他過去的一些行爲拿出來反覆地觀察,解讀又解讀,正好蕭秋南走的一向是高冷冰山男神路線,難免就有幾個例子落下,被截圖發散一下,嘿,還真像會這麼幹的人!
馬上就有‘正義路人’翻出剛開拍時候他和夏葉相親相愛的視頻證據,又翻出前陣子三個小鮮肉一起合拍的微博,言之鑿鑿地說‘誰說蕭秋南演技差就是個花瓶,演起兄弟情深來活靈活現,馬上背後就插你一刀,不是爆出來誰會相信。’
這時候蕭秋南粉絲再瘋狂作戰也無濟於事了,從上面壓下來的,各大媒體包抄,不是區區網絡上的流言可以控制了,她們除了徒勞的解釋,辯解,咒罵……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就連欒小兵也覺得不對勁,親自來了橫店一趟,還帶著萬明芝,後者是個很可愛的妹子,長腿大眼,笑容甜美,號稱是來探班,但已經有人揣測,這是蕭秋南要炒緋聞了。
欒小兵坐在蕭秋南的房車裡,苦口婆心地勸他:“事情現在很明顯了,是有人在背後發力,不依不饒的,咱們現在不想個法子脫身,指望事態自己平息下去,可真不行,也許是你正好撞到了風頭上,還是按照正常的娛樂圈規則走,炒緋聞吧。”
她看著蕭秋南一臉不高興,伸手去拍拍他:“我知道你不願意,但現在除了這個辦法沒路走了,總比留個戲霸的名聲強吧?這電影也拍不到多久,很快就殺青了,到時候再不洗脫名聲,給公衆留下固有印象就麻煩了。”
蕭秋南垂著濃長的眼睫毛,不點頭,也不搖頭。
欒小兵有點急了,再度耐心勸說:“你是不是還沒搞定瑤瑤那邊?不行我去跟她說,這種事,她要習慣的,炒一下而已,又不是讓你真的跟芝芝睡了,你也不會少塊肉,她也不會多塊肉,這有什麼的啊?”
她看蕭秋南不吭聲,恨鐵不成鋼地說:“也不知道你這是犯什麼病了,以前多複雜的劇組,也沒見你這麼狼狽過,不就是個新人,你也知道他公司財力雄厚,後臺背景強大,大家合作愉快,咱們拿了錢,得了名,客客氣氣走人就好,以後還可以互相炒作一下合作,怎麼到現在還變成這樣了呢?”
她忽然沉吟下來,低聲問:“難道他真的……泡上田瑤瑤了?”
蕭秋南臉色一變,欒小兵立刻捕捉到了,又驚又怒地罵了一句‘艸!’,站起來,差點撞翻了房車裡的東西。
她穩住身體,仰天長嘆:“
這TM的叫什麼事!簡直是飛來橫禍!你才談個女朋友,就是個紅顏禍水!”
“不幹瑤瑤的事,夏葉單方面追求而已,我及時地阻止了。”蕭秋南終於出聲了。
他長腿一擡,穩穩地站了起來,低著頭說:“謝謝你,小兵姐,關於炒緋聞的事,你再讓我想想,明天給你答覆。”
“好。”欒小兵嘆著氣說,“我也多找幾個候選人,也可能你就是不喜歡芝芝這一型的吧……得,我帶她去跟老馮吃飯去,這婆娘上次說給牽線找本子,到現在還沒個迴音呢,逮住她!讓芝芝多叫幾聲老師,總也要讓她交代個準話。”
她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下車走了,蕭秋南站在房車狹窄的空間裡,忽然覺得有點喘不上來氣。
這天晚上蕭秋南迴來得很晚,似乎還喝了酒,一進門就懵懵地差點撞上門廳裡的小桌子,吳助理慌忙攔住,他站穩了身體,眼睛逐漸變得清明起來,揮揮手說:“不要緊,你們回去吧。”
打發走了工作人員,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揚聲喊:“瑤瑤,我有話對你說。”
客廳裡寂靜無聲,只有門廳裡的頂燈閃著蒼白的光,蕭秋南忽然覺得,過去的一個多月是錯覺,這間酒店的豪華套房就和過去他待過的那些沒有區別,並沒有一個活潑俏皮,牙尖嘴利的田瑤瑤隨時會從臥室裡蹦出來,和他坐在一起,吃東西,聊天,神采飛揚地跟他拌嘴……
從來都沒有……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白天被很多人簇擁著,風光無限,到了晚上,工作人員離開之後,就只有他一個人。
他這種酒醉後的傷春悲秋並沒有維持到一分鐘,因爲田瑤瑤打開了房門。
昏黃的燈光灑在黑暗的客廳地板上,襯托得她打開的那扇門,溫暖而寧靜從容,簡直像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神秘大門,似乎只要他走進去,就能讓心頭的躁動徹底平息下來。
但是這種奇妙的感覺很快就消散了,因爲田瑤瑤順手開了大燈。
客廳裡華麗耀眼的水晶大吊燈頓時通明一片,光線下兩人被照得無所遁形,收起了一切風花雪月的旖旎心思,又回到最初公式化的互相對應。
“說唄。”田瑤瑤忽閃著大眼睛,不在意地說。
蕭秋南深吸一口氣,略帶艱難地說:“我可能……要炒一炒緋聞才能擺脫目前這個謠言。”
“我懂!”田瑤瑤立刻點頭,阻止了他進一步往下說,“我想也是如此,這很好嘛,乾淨利落,從根上就斷絕謠言,早該如此了。”
蕭秋南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低聲問:“你不生氣?”
“你喝酒了吧蕭秋南?”田瑤瑤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悅耳如銀鈴,“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們只不過是契約情侶,當不得真的,我也沒有資格生氣啊!早點把事情給解決掉,我也可以早點去片場看覃遠,多好!”說完,她輕鬆地踮起腳尖,轉了個身,哼著歌兒回了房間,似乎一秒鐘都不願意多待。
蕭秋南沉默不語,眉心輕皺,這個處理方法是非常理智的,欒小兵能幹得很漂亮,到最後無非是洗清了戲霸的傳言,又能炒作一把緋聞,田瑤瑤也不會在意,簡直皆大歡喜。
可是爲什麼,他心裡就是不舒服,甚至比沒有說出口之前,更加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