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著血跡斑斑的手掌,夕顏大步跨出牢門,看也不看旁邊的兩個老嬤嬤。
當年地獄式的訓練,就有專門爲了防止他們被抓住刑訊逼供的反刑訊訓練,這些古代人的傢伙,哪能撬得開她的嘴。
再說,她也沒什麼好說的!
那兩個老嬤嬤見她走的如此“壯烈”,倒是愣了一愣。估摸著她們審訊了那麼多人,倒從沒見過這麼上趕著的。
通道左轉有一道蜿蜒直上的石階,那是出口。
不過此刻簡直是重兵把守,夕顏一直被關在裡面,倒是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如今一看,也被嚇了一跳。她倒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重要,還要派重兵把手。
通道右轉,前行500米,就是審訊室了。
夕顏踏進審訊室裡,擡眸看了看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刑具,不少刑具上面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有的顏色已經變成深褐色。
她以前也會在窮極無聊的時候看一看古代電影電視,這些刑具跟她爲數不多的記憶一重合,倒是莫名的相當有喜感呢。
身後的兩個老嬤嬤亦步亦趨跟了進來,兩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夕顏身上,彷彿看到了獵物一般,發出森冷幽深的光。
夕顏不屑嗤笑,到底誰,纔是獵物呢?!
兩個老嬤嬤忽然覺得有些心底發顫,明明那皇后擺了個端莊優雅的笑容,爲什麼她們會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她的眼神,冰涼而嗜血,狡詐又狐媚,好像在算計著什麼。
還有那眼神看著,就像是個殺人如麻的人才能有的。那眼中沉沉的殺氣,她們這兩個在天牢裡審訊慣了的人,肯定不會看錯。
看來今晚,誰都別想睡了!
那兩個老嬤嬤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轉身拍了拍手掌,門外就又進來兩個人。
一個和她們一樣,一看就是個慣常審訊的老嬤嬤。這邊是找的幫手了。
而另一個,卻是個年輕文弱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支筆和一本簿子。顯然是個文書,也就是負責記錄,最後讓她簽字畫押的人。
還沒審呢,兩個老嬤嬤先一左一右將她架到一個木頭樁子上捆了個解釋,好像這樣才能安心一點。
然後那最開始拖著夕顏走的老嬤嬤開口道,“皇后娘娘可莫要怪罪,奴婢也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奴婢是做慣了粗活下手沒輕沒重的,若是傷著娘娘了,還請娘娘不要見怪。再者說了,奴婢在宮裡頭審過了不少的人,卻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的來審皇后。奴婢也不知道規矩,還請娘娘配合著點,不然待會若是見了血再弄出點好歹來,奴婢不好交代。”
夕顏挑了挑眉,即便被五花大綁,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的氣勢。
“聽嬤嬤這話裡的意思,是要屈打成招了?”夕顏不冷不熱的道,語氣裡還有股子說不出的悠閒,“本宮總算是知道了,爲什麼再難斷的案子到了這刑部的天牢裡頭,都能輕鬆了結,感情這裡頭都是像嬤嬤這般好手段的人。只是——”
夕顏冷冷一笑,酷寒的視線落在那老嬤嬤身上,“不知道太后娘娘的懿旨裡頭,可包括了叫嬤嬤對本宮用刑這一條?”
那老嬤嬤愣了一愣,顯然是被夕顏這話給震懾住了。
但是夕顏也知道,竟憑這幾句話,是不可能制止這羣喪心病狂的人。
她原本說這話的意思,也就是激她們一下。
果然,就見那幾個嬤嬤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皺了皺眉,道,“奴婢蠢笨,尚不能領悟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但是太后娘娘也說了,皇后娘娘毒害皇上,妄圖覬覦江山社稷。這等弒君謀反的罪名,便是有幾個頭也不夠砍了。太后娘娘還說了,皇后娘娘是個聰明人,自然之知道以大局爲重。”
夕顏皺了皺眉,太后這是想棄卒保車。
即便自己是她的親侄女,但是兒子和江山面前,什麼都能捨棄,更遑論一個皇后呢。
看這架勢,果然如自己預料的那樣,這是要屈打成招了。
太后能夠把事情壓下去不傳到朝堂之上五天之久,實屬不易。如今只怕是再也瞞不下去了,纔想著先將自己定罪,算是給了大家一個交代。
朝堂上那羣所謂的大臣,老的都快成了精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太后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姑媽啊姑媽,只怕你這步棋,是下錯了。
自己身爲皇后,又無子嗣,怎麼可能因著吃醋就下毒謀害皇上。即便我再衝動妄爲,卻也知道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後果。
那安親候府,卻也因此成了朝政裡的犧牲品。枉費他們這些日子和自己拉開關係,如今還不是被太后拉了去做墊背。
藉由皇后和整個安親候府轉移注意力,給皇帝再爭取一點時間。
計謀雖好,時機卻不對。
她是皇后,若沒有真憑實據便對她用刑,勢必引起朝野轟動。
且不論她是否當真母儀天下,好歹皇后的身份擺在那裡,不可能無緣無故受罰。
如今太后來這麼一手,只怕就要昭告天下,言明皇上中毒垂危。
到時候,只怕就不是朝野震動了!
整個雲昇國有多少人看著那把龍椅,虎視眈眈的就爲了有朝一日能坐上去。
太后精明,不可能看不穿這一點,那她這麼做,又到底是爲了什麼?
除非——
夕顏看著面前的幾人冷冷一笑,道,“沒想到本宮的姑母竟然如此大動干戈,竟派了這麼多人來審訊本宮。這件事兒說來還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想必你們也能從中得到不少好處,才肯半夜過來。只不過,若想叫本宮簽字畫押,還得看各位嬤嬤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那幾個嬤嬤平素是在天牢裡頭橫行慣了的,何時被人這般挑釁過。
眼下也顧不得面前這個身份有多貴重了,反正上頭髮了話,生死不論。即便是皇后又怎樣,落到她們手裡,弄死了往外一說是吃不得獄中之苦,得病死的。
這樣的手段,也不是第一次用,也沒人會真的尋根究底的查。
那兩位老嬤嬤一時還爲自己能審訊一位皇后而隱隱興奮。
夕顏將她們的神情看在眼裡,倒有些同情她們。
平日裡做慣了奴才,被人呼來喝去,動輒打罵侮辱,基本上沒有任何自尊可言。長久的壓迫之下,難免心理***,一旦得著機會,巴不得把之前的氣全部出了。
看來自己一時,是有些苦頭要吃了。
負責記錄的那名男子早就走到一旁案桌旁坐下,擺好筆墨紙硯。那三個嬤嬤先是一人拿了一條長鞭掂在手裡,慢慢靠近。
“皇后娘娘,奴婢問您,那日皇上可是在您的宮裡中的毒?”左手的老嬤嬤問道。
夕顏眼眸不太,鏗鏘一聲道,“是!”
“那奴婢再問您,皇上可是吃了您手底下的宮人送來的粥,才中的毒?”
夕顏還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樣子,緩緩道,“是!”
“那碗粥,可是稀有的臘梅寒雪粥?”中間的嬤嬤開口問道。
夕顏眸光一閃,眉峰跳動,慢條斯理來了句,“這,可就不一定了!”
那飛快記錄的人手頓了頓,就聽右側的嬤嬤搶問道,“皇后娘娘此話怎講?”
“這後宮衆人皆知,執掌六宮的鳳印在雪貴妃手中,歷來一些珍貴的物事,也是交由雪貴妃掌管分配。方纔嬤嬤你也說了,這臘梅寒雪粥珍貴異常,本宮入宮日淺,雖然有所耳聞,卻未曾見過,更別說品嚐了。那日本宮的宮女端來的那碗,本宮還真不能確定是不是。”
那嬤嬤臉色一變,嗆聲道,“皇后娘娘這是拒不承認了?”
夕顏傲然一笑,“不是拒不承認,是壓根就不知道!”
如此挑釁的語氣,叫一旁的兩個嬤嬤氣的頭頂生煙,啪啪啪連甩了三鞭子到夕顏身上。
夕顏咬著脣,極力忍住喉嚨裡的***。媽的,說打就打,也不給個準備。
帶著殺氣的目光落在那兩個嬤嬤身上,夕顏緊了緊拳頭,“嬤嬤真是好大的威風,這幾鞭子,本宮便記下了。”
那嬤嬤畏縮了一下,繼而又挺直了腰板兒,“奴婢奉太后之命審問皇后娘娘,娘娘若是有什麼不滿,來日只管去找太后問個清楚。”
夕顏挑眉,身上的傷有了,來日的藉口也便有了,“既然嬤嬤口口聲聲說是奉了太后的旨意,那本宮倒想問問,旨意何在?”
“只、只有口諭!”
“不知是姜嬤嬤傳的諭,還是德公公傳的諭呢?”夕顏緊迫追問。
“不、不是,是個未曾見過的公公!”
那老嬤嬤一說完,便神色大變,自己這是被人當槍使了!
夕顏看她臉色,便知道這老人精清醒了過來。不過是被人攛掇幾句,覺得審問皇后是個天大的事兒,夠她耀武揚威好一陣子。
卻不想,若是一舉弄死這皇后也就算了。若是弄不死,那就只能自己死了。
所以這老嬤嬤接下來會惱羞成怒,決定把心一橫弄死自己。
夕顏見那老嬤嬤眼中閃過殺意,心中反而一鬆。這種人能被別人當槍使,自己也能成爲自己的槍。
“嬤嬤,本宮勸你還是想想清楚。本宮是太后欽點的皇后,即便這次深陷大內天牢,你可曾見太后有一絲怪責的意思?若是本宮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這天牢之中,嬤嬤想想,太后最重親情,豈會對此不聞不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