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人是受別宮主子的指使,帶著目的接近和誘人她,以達到利用、陷害祺常在的目的。再說嚴重一點,若這是個謀劃多時的陰謀,那麼到時候遭殃的可就不止是琪常在一個人了。
如此別有用心,帶著禍及他人的目的有意接近。如此之人就不叫情人,而是引狼入室的白眼狼。
夕顏雖理解琪常在作爲,卻不能茍同這樣盲目蠢笨的女人。
前世時,夕顏就最恨這種利用女人的男人,騙人騙心不說,沒準兒還能取人性命。
有誰能肯定,這陰謀裡不會帶上她呢!
但凡有一點可能,她就更不能坐視不管了。
眼看那個小白臉快要走出御花園的範圍了,出了御花園後就是太液池邊的卵石步道,此時白雪遍地、月雪交輝,空明如晝下極難隱藏身形。
夕顏咬牙忍耐片刻,看準時機,趁著那男子小心穿越一叢冬青樹籬時一個轉身,向另一方向走去。
她的記憶裡有一段這樣的八卦,當初皇帝醉酒,要去雪貴妃的晴雪宮,恰恰走到太液池邊的雲石假山時,薛荔紛披若幕的幽深山洞之中,忽然閃出一名綠衣女子,此女身佩蘭蕙,遍體芬芳,皇上醉眼迷濛之間不辨形貌,鼻翼聳動,連呼好香,直道莫非是天上花仙下凡?
那花仙下凡的女子也不應答,只嬌怯怯的含羞一拜,就在李善全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將醉的迷迷糊糊的皇帝接引入洞,春風一度。
也不知是今世福緣深厚,還是前生積德回報,只此一晚竟讓她懷上了龍種,此後便母以子貴,一步登天。從皇帝全無印象的無名貴人,一舉而登上妃位。
沒錯,這便是常熙宮裡那位如妃娘娘的傳奇故事了。
夕顏登上了那座令如妃時來運轉的雲石假山,山上藤葛香草雖然枯萎,卻有樹木掩映,她伏在樹枝的陰影底下,睜大眼睛,看著那個黑衣男子走進了不遠處如妃的常熙宮。
太液池上朔風呼嘯,假山石中寒意砭骨,夕顏將身子縮成一團,心卻比身子縮的還要緊。
如妃是目前後宮唯一擁有皇嗣之人,雖說她不得寵,但是隻要她安分老實的守著皇帝的庶長子,倒也不難保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
人心不足乃是常態,看來淑妃有孕,皇宮中已經有人開始如坐鍼氈了。
育有子嗣的如妃,第一個感受到了切膚之寒。
夕顏微微一笑,本就絕色的眉目飛揚開來,如同黑夜中燦亮的一顆明星。
很好,水至清則無魚,若是皇宮持續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她還真不好找到順利溜出宮去的方法。
如今淑妃懷孕的事情能把皇宮這潭水攪渾,那她這條魚才能更容易的找到溜走的出路。渾水,纔好摸魚!
眼見那男子進去半晌時光,一時半刻是出不來了。
夕顏垂頭思索,呆在這山石上頭被冷風吹了半響,手腳早已凍得麻木。算了,來日方長。她既不能盲目闖進去查探,就算在這乾等也不會有太大收穫。
憑自己現在的體質和打折的功夫,也無法夜探常熙宮。那些大內高手可不是吃素的,放倒一兩個還成,要是一擁而上,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再說如果硬闖,必定打草驚蛇,反而惹禍上身。
況且,那兩個小丫頭被自己嚇了一通,辦起事來也讓她放心不下!
自己若是再不回去,只怕那兩個小丫頭就要被嚇得魂飛魄散了!
失笑的搖搖頭,夕顏感覺自己現如今倒成了保姆似的,找兩個孩子來捆縛住自己的手腳。不過自小培養的話,總要放心些。況且這兩個小丫頭伶俐剔透,也不是事事叫她費心。
夕顏身子一溜滑下假山,熟門熟路地往剛剛來的方向走回去。剛回到小庭院,就看到墨蝶幽蘭兩個小丫頭竟然瑟縮著身子抱在一起,神情驚恐不已的望著夕顏。
夕顏目光一掃,立刻就明白了,她們看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腳下不遠處躺著的一個宮女。
方纔因爲著急過來,加上那宮女躺著的地方恰好被陰影蓋住,她一時竟沒能發現。
那個宮女穿著普通的粉色常服,頭前腳後的栽倒在進門之處,夕顏一看她倒地的姿勢,就知道這人肯定已經一命嗚呼了。
待將宮女的屍身翻過來一看,果然胸口好大一灘凝固的血痕,再看看手持武器做防禦狀的墨蝶幽蘭兩人,夕顏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尖,怎麼這兩個小丫頭平時看起來倒是聰明伶俐,辦起事來卻如此不堪呢?
夕顏嘆了口氣,提起腳步便往她們走過去。怎知還沒走近她們身前,便聽到她們嘴裡不停地說著:“啊!娘娘救命啊,不要抓我們,不要抓我們……”
兩個丫頭一邊慘叫,一邊胡亂揮舞著手裡的短劍匕首,互相牽扯著向後挪去。
“是我!”夕顏沉下臉來輕喝一聲,簡單的兩個字讓那兩個小丫頭彷彿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們同時擡起頭看著夕顏,眼裡滿是淚水。
夕顏心中一沉,暗暗思道,日後要好好練練她們二人的膽子,否則定要壞事。
“娘娘回來了,太好了,娘娘……您終於回來了!我們好害怕。”墨蝶和幽蘭手腳並用的從地上拼命往夕顏腳邊爬過去,然而才爬到一半,看著橫亙在她們和夕顏中間的女屍,兩個人又渾身發抖的停止了動作。
看著她們僵硬的動作,還有蒼白如紙的小臉,夕顏心中也有些不忍。
“行了,不過死個人罷了,若再這般不成氣候,便給本宮從哪來回哪去,本宮身邊不留無用之人。”威懾之後,凌厲目光掃過兩個丫頭小臉,森然開口,“幽蘭,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夕顏雖然是個大活人,可是兩個小丫頭看到她臉上森冷的表情,竟然比剛纔抖得更厲害了。她家娘娘,怎麼感覺比死人更加可怕!
“娘娘,我們……我們……我們剛剛什麼都沒有找到。”幽蘭抖得像風中的燭火一般,絕口不提剛剛失手殺了宮女的事情,旁邊的墨蝶也是不停地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二人說完之後,全都低下頭不敢直視夕顏,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自家主子,被送回之前那個火坑地獄。
見二人畏懼神態,夕顏心中稍稍放寬,也暗下決心日後要好好調教這兩個丫頭。
從某個方面來說,這兩個丫頭今夜的表現雖不盡如人意,但卻恰好通過了夕顏對她們的全部試探。
會害怕,能殺人,對自己敬畏有加!
她需要這樣的人,稍加訓練,可以成爲強大助力。
纖手一指躺在地上的那具女屍,目光掃過幽蘭驚懼神色,面上依舊寒若冰霜,厲聲質問道:“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不是交代你們不要橫生枝節麼,如今鬧出人命,若被有心人察覺,你叫本宮如何善後。”
這話自然是嚇唬她們的,殺個人對於夕顏來說並不算什麼。並且月黑風高的,少有人會來這裡。若是將這宮女隨便找個僻靜的角落棄屍不管,也很難被人發覺。
況且看著宮女的裝扮,不像個受寵的奴才,想來便是哪個宮發覺丟了個人,也斷然不會懷疑到她頭上來。
只是好歹是條人命,還能借此來控制住兩個小丫頭,倒也不失爲一樁計策。
寂靜良久,亂葬地裡只有風嘯如泣如訴,如厲鬼夜哭,兩個小丫頭在夕顏犀利的目光下抱做一團,只是將頭垂得更低,卻是一句話也沒有了。
看著眼前的狀況,夕顏知道這一時半會也問不出什麼。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回寢宮,畢竟這地方實在不是問話的好地方。
而且太晚回去,怕是雲珠她們該擔心了。
“累麼?”夕顏半蹲下身子,望了兩眼小傢伙。撫手探了探宮女的鼻息,確認她已然作古,便直起了身子,“這夜已經深了,外面風寒露重,你們兩個年歲尚小,還是早早隨我回去的好。何況……”她掃了眼平平癱軟在地的宮女,冷冷道:“何況我的小侍女們不知道爲什麼替我殺了個人。真不知道是因爲她有所妨礙,還是想要試試本宮賜予你們的刀劍是否鋒利……不管如何,平白死人,你二人也是要好生給本宮交代交代才行。”
夕顏的話前軟後硬,語氣也是出奇的平靜。越是平靜,就越是不自然。
墨蝶幽蘭先是聽說可以回去,不由心神一震,忍不住高興起來,然而馬上就聽聞後面的威脅,不由得臉色腳步都是一滯。
兩人悄悄對看了一眼,卻都不敢多言,只能趕緊拿上自己的東西跟緊夕顏的腳步離開。正事沒辦好,反倒給娘娘惹來了麻煩,兩個小丫頭現在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夕顏先將那宮女的屍體拖進院內,找了出雜草茂盛的地方隨意丟棄。
處置好後,又走向遠處,連續換了幾個角度查看,發現很難看見雜草內的境況,這才放下心來,帶著兩個小丫頭匆匆離開。
回去的路頗爲一番豐順,再也沒瞧見一個趁著風雪出來瞎逛的人。
這樣一來,倒顯得前半夜的熱鬧異常許多。
夕顏雖然心中有惑,卻也不急著解開,只一一路沉默著朝鸞鳳宮行去。
主子不開口,兩個小丫頭自然更不敢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