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己也是從深宮怨、妃嬪鬥裡走出來的狠角色,宮裡得寵的妃子與無權的皇后之間是什麼樣的生死之爭她最是清楚,帝王薄情她自然也深有體會。
如今眼看著月夕顏身爲皇后卻絲毫得不到雲洛壎垂愛,自然十分著急。
不過她也清楚自己的皇帝兒子是個有主意的人,怎樣叮嚀也不會起太大作用,看兒子的表情也覺得自己猜的是八九不離十。
心裡嘆息侄女不爭氣,但總是忍不住又殷殷囑咐雲洛壎幾句:“母后也沒別的奢望,你跟顏兒儘早給哀家生個嫡皇子出來,讓國本穩固。母后就算去了黃泉之下,也有面目見你的父皇和雲昇國的列祖列宗啊。”
雲洛壎沒想到母親如此執著,頓時又想起那天在鸞鳳宮與月夕顏牀上“大戰”的情景來,一張俊臉竟然不知不覺的飛起了紅雲。
太后見他臉色有異,不禁驚奇的多看了幾眼。
雲洛壎自覺臉上發燙,心裡也是一陣奇怪,他從在藩邸與齊貴人首度春宵以來,臨幸過的女人數量也不算少了,從來沒有爲了哪個人這樣心慌意亂過。
這種窘態被母親看到,更添羞澀不安,當下便以國事繁重爲由,向太后請辭。
太后對兒子的不好意思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以爲是雲洛壎和月夕顏兩人好事成雙,關係緩和,終於放下心來。
又關照了幾句莫要太過勞心,要多保重身體,多去看望皇后的話,便準他走了
與此同時,鸞鳳宮裡也不太平。
蘭香自從被月夕顏下令打了小腿之後依舊不服氣,心裡對月夕顏的怨恨也更深了。
今日一大清早,雲珠讓蘭香打來熱水準備服侍夕顏洗漱,夕顏不喜歡讓別人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所以洗臉洗澡的事情都是親力親爲。
哪知剛剛伸手往銅盆裡一探,便被燙的叫了起來,連連揮著手呼著氣,叫雲珠去外面捧點雪來給自己敷手。
雲珠低頭一看,只見夕顏白嫩的五指指尖瞬間都發了紅,幸好還沒有燙破皮。
自己朝銅盆內一試溫度,不由怒火中燒,蘭香竟然打來了一盆滾燙的開水!
饒是雲珠素來好脾氣,對蘭香也頗有同情之心,此刻看見小姐受了傷,也再也按耐不住,當下端了水盆出去,直接將水打翻到地上,喝令蘭香重新去打水。
蘭香不情不願地撿起地上的盆子走了出去,臨走前還故意將門摔得山響。
月夕顏在寢殿聽著,心想蘭香這人怕是不能繼續寬恕了,怨恨心如此重,留在身邊只怕遲早會出賣自己。
雲珠一面小心的替夕顏擦上燙傷膏,一面伺候了月夕顏自己更衣,主僕兩人便默默無言的等著蘭香回來。
待蘭香慢慢騰騰的重新打了水回到殿內,又是重重地把水放在盆架子上。
月夕顏面無表情地走到盆架子前,剛準備將手放到水裡,一股寒氣直逼手心。
這回夕顏的臉上也掛不住了,立刻將手伸回來,直接將水盆一掀,全數潑到蘭香身上。
這樣冷的天氣,蘭香竟然拿冰水給她洗漱。
被潑了一身冷水的蘭香接連打了幾個寒戰,卻還是倔強地站在那裡直接質問月夕顏,“娘娘,請問奴婢犯了什麼錯?”
正當月夕顏和雲珠準備責問蘭香的時候,在外殿伺候的翠竹忽然一臉嚴肅的跑了進來,月夕顏微微皺了皺眉,問道:“怎麼了?”
翠竹還未回答,宮內便傳來一響亮的笑聲。
“皇后娘娘終於起身了,可讓妹妹等的好苦啊。”
月夕顏眉頭一皺,這聲音,是琪常在的。
果然,從寢殿之外緩緩走出一個身材妙曼,面容姣好的女子,一雙眼睛卻輕狂的四處飛著,彷彿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意欲何爲。
月夕顏面色一寒,她對這個沒腦子的琪常在本就沒有一絲好感,今天又剛被蘭香挑起了火氣,當下決定不予理睬,冷眼一掃便命翠竹道:“琪常在忘了身份規矩,你們也都昏了不成,怎麼不告訴琪常在這鸞鳳宮裡什麼地方她來的,什麼地方來不得?難道要本宮叫慎刑司的人來各打一頓板子,你們纔會長記性嗎?”
翠竹和跟進來的其餘宮人頓時嚇白了臉,只有蘭香一臉冷笑得站著,一幅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琪常在卻也是渾然不懼,鼻子裡不屑的哼了一聲,蘭花指一揚,拈出一株異樣的青翠小草來,衝夕顏晃了一晃,傲然道:“嬪妾今日是有要事來找娘娘,若娘娘想要嬪妾在大庭廣衆之下講出來,嬪妾倒也沒有什麼顧忌的,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月夕顏一見那正是昨日被琪常在送來試探的異草,臉上頓時恢復了正色,揮手命雲珠帶著衆人退下,對琪常在說道:“不知妹妹找姐姐有何重要事情?”
琪常在以爲夕顏被自己震住了,越發的輕狂起來,用衣袖輕輕遮掩嘴脣笑道:“難道沒事就不能找姐姐談談心事?”
月夕顏一怔,旋即按下怒氣笑道:“當然可以啊。只是妹妹是個閒人,本宮卻有事忙得很,若妹妹真沒要緊事,本宮卻要去善安殿裡請安了。這個點兒,眼看著皇上也該下朝了,妹妹若有空,可以同去善安殿聊聊,有什麼心事跟皇上說不是比跟本宮說強多了麼。”
夕顏話裡的冷嘲之意,琪常在自然聽的分明,她從剛入宮時被雲洛壎臨幸過幾次,因爲爲人實在太蠢,新鮮勁一過就被拋到腦後了。
後來便再也沒見過皇上幾面,現在被夕顏當面揭了傷疤,尤其是她覺得皇后也不受寵愛,只是靠了太后的面子纔沒被扔到冷宮去。
如今竟然鄙夷自己見不到皇上,更覺被雙重踐踏了,頓時大怒道,“皇后莫非不怕嬪妾將你的秘密告訴皇上與太后?”
夕顏聽到這話,只覺得好笑:“是啊,本宮倒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秘密要瞞著皇上和太后的,妹妹若知道,不妨說出來提點本宮一二。”
琪常在見沒有嚇到夕顏,心裡有點打鼓,然而看著手裡的草,頓時又有了底氣,挺直了身體朝著夕顏冷笑道,“娘娘讓我直說,我便直說了,這草叫做幻顏草,可以改變人的容貌,娘娘深夜到亂墳場的死人嘴裡去挖這個東西,不知有何陰謀,莫非是想改變了容貌,行刺皇上?”
夕顏聽到幻顏草這個名字,眸光驟凝,她本來是想靠著這幻顏草出宮的,現在其功效既已被琪常在知道,看來要她交出來是很難了。
但是此草百年才得一棵,這唯一的一棵落入琪常在之手,自己要出宮就要另想辦法,這事著實讓人頭疼。
心裡暗暗著急,面上卻不露聲色的笑道,“妹妹昨晚是不是睡多了,夢還沒醒?本宮貴爲一國皇后,要改變容貌做什麼,何況刺殺皇上這樣的大逆不道的話,是能隨便說的麼?妹妹就不怕禍從口出,擔個詛咒皇上的罪名?”
琪常在一時說溜了嘴,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來刺殺皇上這樣沒腦子的話,被夕顏當場抓住了把柄,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這時雲珠施施然從外面進來,帶著滿臉不屑瞟了琪常在一眼,遞給夕顏一張紙條,又附在耳邊低語了幾句。
夕顏隨著雲珠的耳語,看著琪常在的目光變得古怪起來。
一邊將雲珠遞來的字條打開,一邊似笑非笑的問道,“妹妹口口聲聲這草是從亂墳地裡挖來的,只不知妹妹半夜三更去亂墳場做什麼?”
琪常在被夕顏的古怪神情看的發毛,有些支吾的言道,“嬪妾去那裡做什麼,是嬪妾的宮女蕓兒發現娘娘在那裡……”
夕顏瞇眼笑道:“哦,就是昨日那個走迷路的蕓兒嗎?昨日皇上沒有追究,本宮便也沒有追問,那個宮女到底是如何跑到亂墳場去的,莫非是去見什麼人?”
夕顏身上的氣息變的危險起來,琪常在也感覺到了緊張,但還嘴硬強辯道:“嬪妾派她去善安殿送東西,昨日也解釋清楚了,怎麼,皇后娘娘覺得嬪妾孝敬太后娘娘也有錯嗎?”
“妹妹的孝心到底是自己的,還是爲皇上表的,要不要本宮替你向皇上表表功啊?”夕顏玩味的笑著,對著手中紙條,一字一句的念道:“正清宮執金吾郎……”
“嬪妾不知道娘娘在說什麼,嬪妾還有事,今日先告辭了!”琪常在不等夕顏說完,一張臉頓時變得通紅,怒氣衝衝的拂袖而去。
夕顏看向雲珠,雲珠輕輕點頭道:“娘娘,這便是那晚與琪常在私會的男人的身份。”
夕顏揉揉額角,琪常在果然做下這等膽大包天的事情,可笑她知道那個男子是雲洛壎身邊的侍衛,卻不知道他在跟自己分別後隨即便走進了如妃的常熙宮。
這事,琪常在的動機且不論,那名男子與如妃的關係真是撲朔迷離,而云洛壎又是否知道,真如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亂麻,真是叫人費盡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