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這怎么猜?
當初風水師考核報名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不起眼的女孩子,甚至連她是誰的弟子都沒人注意,只知道她是義字輩,張氏一脈。
但如今誰敢只把她當區區一介義字輩弟子看待?
余九志臉色青黑,能看見絲絲黑氣往他的右半張臉上游走,但被他肩膀處一道黃符壓制住,但他的右手胳膊此時已經黑紫一片,露出來的手就像是嚴重凍傷一般發黑。
但那并不是凍傷,也不是腐爛,而是被濃郁的陰煞毒氣所傷。夏芍平時小小地懲治人的時候,用的同樣是陰煞,但她控制得很好,不會傷人,如果陰煞厲害到一定程度,就會像今日余九志這般。
中了陰煞之毒,快速逼出來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但如果停留時間久了,會損傷經脈肌理,永不能復元。唐宗伯的腿多年來一直無法站起來,多數情況便是當年被陰煞所傷導致。
夏芍笑瞇瞇問一句“你猜”,便當真給余九志時間猜。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余九志臉色越黑,她笑容越輕巧悠閑。
余九志半蹲在地上,以陽元覆在黃符上,不斷地壓制陰毒,眼則更加陰毒地盯著夏芍,但眼底總有些莫名閃動的光。
他總覺得這丫頭好像在哪里見過……
在哪里見過呢?
余九志想不起來,這么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放在平日,他看也不會多看一眼。這一路上,如果不是前晚這丫頭從村子的族長大宅里出來,他只怕現在也不會記得隊伍里有這么個人。
但這丫頭的天賦之高,他平生僅見!這丫頭絕不是張氏一脈的弟子!張氏一脈,連張中先都沒有煉神還虛,領悟不得那個境界,如何教導得出煉神還虛的弟子?
玄門里,除了他,誰還到了煉神還虛的境界?
嘶!
余九志的眼倏然睜大,一向慣于維持威嚴神色的臉上霎時百變。但夏芍看起來并沒有亮明身份的意思,她只是讓他猜,然后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
余九志垂下眼,眼底掠過算計的光,抬起頭來時這光已斂在瞇著的眼眸里,“你……你是……”
他看起來像是要猜測夏芍的身份,但話說一半,卻忽然向后退去,“玄門弟子聽令!列陣!”
余九志忽然一聲喝,把被連番事態給震驚了的弟子們都給驚醒了!
他們起初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原本不是在討論這場考核該不該作廢的問題嗎?誰想到就突然之間動了手呢?
這個義字輩弟子突然召喚出一條金色巨蟒的陰靈,天知道他們之中有許多人是第一次見到符使!畢竟煉制符使并非一般修為可為,而且平時大家大多數時候是看陰宅陽宅風水、看相占算,斗法的機會不多的話,用到符使的情況就比較少,更別提有陰靈作為符使護航了。
正當被這條巨蟒所震的時候,余薇喊他們幫忙,但她立刻就被金蟒襲擊甩去山下了,至今生死未卜,那時候所有人都被震住沒敢動,之后夏芍就跟余九志打了起來。眾人震驚著她的修為跟身手,哪里還記得幫忙的事?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連余九志都被傷到了而已!
這少女的修為之高超出想象,她到底是什么人?
眾弟子驚駭地盯著夏芍,但聽見余九志的命令,眾人又不敢不從,趕忙從遠處呼啦一下散開,看樣子當真要結陣。
“我看誰敢!”正當這時,夏芍一聲喝斥,抬眼便向眾弟子掃去。
眾人被她呼喝地一愣,本能地頓住腳步,齊刷刷看向她。
只見少女立在山林的空地里,目光清冽,一指余九志,“我問你們!為什么聽他的命令?”
弟子們被她問得又是一愣,表情怪異,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掌門失蹤多年了,至今門派里以余九志為大,他甚至從玄門四老里退出來,安排了曲長老上位,現在門派里以他為尊,不聽他的,聽誰的?
夏芍一看弟子們這番理所當然的表情,便不由一聲冷笑,再指余九志,“我再問你們!他是玄門的掌門嗎?”
弟子們再愣——他不是,但他儼然是啊!
哪知少女再次冷笑,聲音響亮清脆,“他手上,有上師傳承的衣缽嗎?”
這聲清脆的話語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退去遠處等待玄門弟子聽令、卻被夏芍攪局的余九志臉色青紫漲紅。連在那邊急救著自家孫兒的王懷和曲志成都抬起眼來,看向夏芍。
兩人此時對她是極恨,王洛川和曲峰傷得很重,兩人被突然襲擊,金蟒的陰煞在一瞬間將兩人給吞了,當時兩人就七竅流血了起來,若是沒有及時救治,今天只怕命都要交代在這里!直到此時,他們還在為各自的孫子補陽元,解陰煞之毒,因此一直無法抽出手來教訓夏芍。而冷家雖然默許了偏向余九志,但他們在行動上還是他們一脈的風格,誰也不支持,遠遠地觀戰,這才導致事態發展成這樣。
當然,誰也沒有想到夏芍修為會這么高,也沒想到余九志會傷在她手上罷了。
但更令人沒想到的是,她會在年輕一輩的弟子們面前問出這句話來!
玄門別說義字輩以下的弟子了,就連玄門四老親傳的仁字輩弟子,也有一些不知道當年事情真相的。他們都以為唐宗伯死了,而且,衣缽這件事,在余九志面前是個禁忌,已經多少年沒人提起了。
正經的風水門派,都是有衣缽傳承的。就是有一樣信物,作為正統傳承人的身份象征,這象征的物件一般情況下會是羅盤。
因為羅盤是風水師的工具,也相當于風水師的飯碗。每個師父在退隱或者臨終前都會將自己使用了一生的羅盤和秘訣,交托給平生最喜愛的得意門生。
因此,羅盤作為上師傳承法器之一,在正統門派里是很受重視的。師父傳法與弟子衣缽,就證明把畢生的心血及期望與滿盤托負交給了弟子。通常,這在江湖中稱為將飯碗交給了弟子,希望其能繼續師父的遺志,并發揚光大。
一名風水師,尤其是在正統門派,如果沒有上師傳承的衣缽,就表示不具備師承之關鍵秘術,也就表示不具備嫡傳傳承的資格!
唐宗伯當年走的時候,羅盤等物一直帶在身上,余九志他當然無法竊取,也就無法堂堂正正地坐上玄門掌門的位子。這些年來,他表面風光,實則地位尷尬,對于一生愛臉面的他來說,這是最令他記掛一件心頭病。
但余九志是宗字輩弟子,玄門已故掌門當初親傳的兩名弟子之一。唐宗伯不在了,以余九志為大是正常的。加上他修為高,行事作風威嚴雷厲,漸漸的,也就沒人提起這件事,誰也不敢觸他的霉頭。
倒是沒想到,今天被一介輩分低的年輕弟子提出來了。
“羅盤!秘術!傳承手信!祭禮禱告!繼承典禮!江湖各位前輩高人的觀禮、慶賀!他有哪一樣?!”
夏芍冷哼一聲,一掃眾弟子,目光雪利,掃到誰身上,誰就感覺被鋒銳的寶刃抹過,頓時心頭一涼,腳下不自覺地后退一步。也不知是被她的氣勢所懾還是她說到了點子上,竟然一時靜悄悄的,誰都不出聲。
夏芍卻笑了一聲,看向余九志,喝道:“他甚至連門派的長老都不是!”
這話再次把眾人震得震驚抬頭,看向夏芍。而夏芍卻是一眼掃過張中先、王懷、曲志成和冷家老爺子,“玄門長老,張、冷、王、曲!余家?他算哪根蔥!”
曲志成雖然是余九志提拔的,但以玄門的規矩,掌門不在的時候,如果有三名長老一起提名的話,是可以補充長老之位的。只不過這種長老之位屬于代長老,新掌門繼位之后,還是需要再重新由掌門認可,才能正式成為長老的。
曲志成必然是在余九志還是玄門長老的時候提拔的,有他同意、王懷附和、冷家默認,雖然夏芍不愿意承認,但在門規上,曲志成還是代長老的。
夏芍這句話把眾弟子都拍懵了,這么多年來,還真沒有人從這個角度看待余家。曲志成任代長老的時候,余九志退出來,儼然一副掌門的姿態,執掌門派了。
長老們以余九志為先,底下的弟子們自然就跟著聽從,根本就沒有人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夏芍這么一說的話,其實還真是這么個道理……
連曲志成和王懷都愣了愣,遠處看光景的其他門派的風水師更是露出頗為深意的目光,而余九志早就被夏芍氣得快吐血了!
他原本是想要弟子們幫忙布陣,然后他在后頭趕緊先處理下胳膊的傷勢,結果夏芍連連怒問出招,還是當著門派眾弟子和江湖上其他門派風水師的面,每一句都打在他心頭要害,害得他心緒氣息全亂,想趁機將右臂的陰煞之毒逼出來,都難以靜下心來。他現在已能感覺到右臂的手筋都在疼,這手上的毒再不逼出來,怕是要廢!
而夏芍顯然就想亂他的心緒,她話還沒說完,唇邊笑意帶點嘲諷,“真是亂了套了,一個既不是掌門,又不是長老的弟子,眾長老都對他聽命的聽命,不敢理的不敢理,這么多年了,玄門的臉都被丟光了!除了張長老,其他長老的腦子都長到哪里去了?”
王懷和曲志成嘴角一抽,冷家老爺子蹙著眉,垂眸深思。唯有張氏一脈的弟子臉上露出揚眉吐氣的光彩,一些并不知道夏芍身份的年輕弟子望向她,目光激動!
管她是什么身份呢!今天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了!
“在玄門,除了掌門,誰也沒有資格用‘玄門弟子聽令’這句話!”夏芍掃一眼玄門四老的弟子們,音量陡然提高,“都給我聽好了!他余九志既不是掌門,也不是長老!今天誰聽他的命令,我和張長老會記住你們的!來日門派清理門戶,一個不留!”
少女負手而立,這話一喝出來帶著充沛的內勁,聲音好似在靜悄悄的林子里盤旋而上,久久不散。
眾人懵楞地站在原地,盡管有人覺得這話似乎昭示著什么,以她的輩分說這話有點奇怪,但竟然一時間沒有人動。
而夏芍說完這話才轉身去看余九志,她笑了笑,斂了方才的清冽神色,笑意莫名柔和了起來,說道:“聽好了,你想找人幫你,請說‘余氏一脈弟子聽令’,千萬別僭越。當然,你也可以找其他人幫你,但是請喊一句‘余氏一脈附庸’或者是‘狗腿子’,別用玄門弟子這樣的稱呼,他們不是,不配。”
說完,夏芍還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現在,你可以找幫手了。”
“……”
四周靜寂,不知過了多久才起了連番的抽氣聲。
有的人這才后知后覺,回過味來!怪不得會覺得有點奇怪,王、曲兩脈的人一直都是聽從余九志的,他們本來就是一幫人,按理說,這女孩子沒必要喝斥他們,他們這么多年了都是一起的,喝斥他們也沒什么用,他們或許還是會幫余九志。
但是聽到此處算是明白了。她這是先把名分、名義幫人捋一捋,表明幫余九志名不正、言不順!到頭來,她還是把王曲兩脈的人給一起罵進去了,罵人家附庸和狗腿呢。
而且,她罵得還頗有道理,正中余九志的命門,這么長時間了,他一直無法調整心緒,這手只怕是要廢!
張中先在后頭聽得都快原地打轉了,興奮地直跺腳,滿面紅光!這丫頭他太喜歡了!哈哈,掌門師兄哪兒挖來的寶?這么多年了,他就沒見過余九志的臉臭成這樣!
按理說,玄門這些弟子,尤其玄門四老親傳的那些仁字輩弟子,單打獨斗不是夏芍的對手,但如果聯合起來,還是很有威脅力的。布陣較量不等同于單打獨斗,今天自己這邊人少,如果冷家最終也插手的話,他們這邊的人可以說勢單力薄。但今天這丫頭勝就勝在出其不意,連連出大招把人給震住了,每一手都在要害,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實在叫人驚喜!
龔沐云自從夏芍開始與余家的人斗法,他便被張氏的弟子們護在了后頭,全程倚在樹身上看著前面空地上的少女,一手挖一個坑。
有些事,可能現在有人還沒發現。
她一般不主動傷人,傷人也會斟酌下手的力度,基本不會無端下狠手,取人性命。王洛川和曲峰雖是王曲兩脈的人,也算是余九志的黨羽,但其實對夏芍來說,這兩個人的分量還不足以被她第一眼就放在眼里。即便是要對付,她也應該先對付王懷和曲志成。但她修為雖然高于兩人,兩人卻有比她豐厚的經驗、比她多的人數優勢,因此她不占先機。所以從一開始她就選中了修為半調子的王洛川和曲峰。
這兩個人好對付得多,一個照面就被金蟒重傷。而兩人正是王懷和曲志成的孫子,血脈嫡親,為了救孫子,王懷和曲志成的戰力從一開始就被牽制住了。
之后,她傷余薇,也是成功令余九志分了心。無論是亮出金蟒,還是亮出修為,每一步,她都是計劃好的。
就連剛才罵人,也并非表面上取得的這些效果。這些人,今天未必能被她策反,但這些話在弟子們心中會埋下什么樣的種子,實在令人期待。
呵呵。
龔沐云垂眸淺笑,以他對她的了解,她尤愛做一石數鳥的事。今日如此高調,必然還有其他算計。
是什么呢?
龔沐云輕輕挑眉,看一眼張氏弟子興奮的表情,再看看林子里少女纖柔卻氣度凜然的背影,不由垂眸,目光柔和。
而此時,余九志的臉色已是黑得不能再黑,他盡全力維持著最后的理智,壓制右臂的陰煞毒氣,抬起帶著血絲的眼,怒掃王懷和曲志成!
“昏了頭了!聽她胡言亂語!別忘了,我死了,你們一個也好不了!”
余九志的話令王懷和曲志成明顯有些驚醒,他們其實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只是今天別這少女連出奇招,不慎震住了心神而已。
曲志成看著孫子臉上的黑氣緩解了些,鼻息有些出氣的感覺,抬眼對著夏芍冷笑,怒氣沖沖反問:“那你呢?余大師是宗字輩!你呢?你以什么身份,什么名義說這番大道理?”
“這是大道理么?我以為這是剛入門的弟子就應該知道的最起碼的事。”夏芍氣定神閑,就是不亮自己的身份,悠閑笑道,“我區區一介張氏一脈義字輩弟子都懂的事,代長老不懂?”
區區一介張氏一脈義字輩弟子?
這話不知讓多少人翻了白眼,鬼才信!
年紀輕輕,煉神還虛的修為,陰靈符使,再加上這氣度,誰相信她只是普通的義字輩弟子?
看這少女行止之間的氣度,簡直就像是、就像是……
王懷和曲志成手上不停地給孫子補充陽元,符連打了幾道,兩人卻是互望一眼,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那個可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往那上頭想,心就不由咯噔一聲,心頭發冷。
“還愣著干什么!布陣!給我護持!”余九志臉色難看地呼喝道。
王懷和曲志成根本就撒不開手,想幫忙也力不從心,于是只得抬頭一起看一眼自己這一脈的弟子,說道:“布陣護持!”
一聽兩人這么命令,遠處圍觀的一些風水師不由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那些弟子會動么?
果然,弟子們一聽這命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不該動。王懷和曲志成一驚,這怎么回事?還真被說動了?
余九志則險些一口血噴出來,罵一聲,“沒用的東西!你們兩個來!把他們兩個交給弟子們護持!”
這么一說,王懷和曲志成反應過來。他們兩個人跟余九志有直接關聯,這女孩子要真是他們想象的那個身份,今天留她不得!必須處理了!于是,兩人雙雙在孫子的心脈上下符,將兩人的陰煞之毒又逼出去一些,看著兩人臉上并非之前的青黑,而只剩下一些青氣了,這才說道:“給他們護持著!”
弟子們一聽這話,這才沒有猶豫地應下。
在兩家弟子站到王洛川和曲峰身前,而就在王懷和曲志成從地上起來,向夏芍招呼過來的時候,夏芍身后,張中先一聲怒喝:“二對一,欺負小輩,你們兩個不要老臉的東西!當我老頭子死了不成!”
張中先插手過來,對上曲志成,夏芍冷笑一聲,看似對上王懷,目光卻一掃兩家弟子們的方向,對準王洛川和曲峰躺著的地方一揮手,“去!”
金蟒會意,當空掃著陰煞壓下!曲志成和王懷霍然回頭,臉色大變!
護在王洛川和曲峰身前的,大多是玄門四老親傳的仁字輩弟子,他們前方是義字輩的弟子,兩幫人各站八卦方位,有點像是要里三層外三層結陣的意思,這陣要是成型還是有些威力的。但夏芍自然是不給他們成陣的機會,一揮手,金蟒沖著最薄弱的地方而去!
弟子們一見夏芍的符使來了,頓時有些亂。他們對剛才王洛川、曲峰和余薇,以及余九志被金蟒所傷印象深刻。尤其是余九志,以他多年煉神還虛的修為,在玄門可謂第一把交椅,平時他是不可撼動的泰斗,今天他被傷到,無疑令眾弟子大為驚駭,士氣大減,且對金蟒形成了恐懼的第一印象。
這種第一印象在短時間內很難消除,也讓他們在金蟒巨大的身子呼嘯而來的一瞬,身體先于理智,先一步選擇了躲避。
這一躲,陣型便被煞氣撞出一道空位,本來就沒來得及成型的陣,霎時散了!而且,玄門四老的親傳弟子躲得還快些,那些輩分再低些、修為也低些的弟子,頓時便有四五人被金蟒撂倒,中了陰煞之毒,倒在地上臉色青黑,不能動彈了。
金蟒呼嘯一聲過去,尾巴一繞,王洛川和曲峰便輕松打劫到,帶去空中,啪啪砸向張氏弟子那邊。
丘啟強和趙固幾個人眼神一亮,大概明白夏芍的意思,頓時帶著人圍上,把兩人劫作了人質!
“洛川!”
“峰兒!”
“你們想干什么!放開我孫兒!”
王懷和曲志成這回真是殺了夏芍的心都有了,但這時候卻又不敢再動手了。余九志本打算趁著兩人跟夏芍過招的時候,自己騰出時間來逼出陰煞之毒,現在一看,眼見著是指望不上他們兩個了,便叫自己這一脈的弟子幫自己護持。
余家的弟子也沒辦法,誰叫他們是余九志這一脈的呢?于是站去他身前,擺出陣法來想把他護持在中間,哪知陣剛擺出來,余九志竟霍然從地上彈起,翻身就從山坡一側下去了!
一群人站著的地方是靠近山頂的一片空地上,而余九志退去的地方正好偏在比較緩的一處坡旁,但山的高度也不低,誰也沒想到他會選擇冒險從山上翻下去,一切有點來得太突然。連余氏一脈的弟子也沒想到他會獨自逃走,頓時有人愣了愣。
唯一反應過來的是夏芍,她抬手就是一道符,但打在了一名弟子身上。金蟒從高空追了過去,在余九志翻下山的一瞬,金蟒差一點點就撞在他背上的時候,那里明顯有道金光透了出來!
金蟒一看那金光,本能地往后退,夏芍瞥過去的時候,余九志已翻下山,她頓時對金蟒喝一聲:“回來!”
那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明顯是件法器,應該是余九志關鍵時刻保命用的,夏芍不會讓金蟒做太危險的事,畢竟帶著它出來溜溜,并不是為了讓它給她賣命,她還想帶著它修行,有一天帶它去昆侖,希望它能修成正果呢。
金蟒應該也很郁悶,因此回來的時候把氣都撒在余氏一脈的弟子身上,呼嘯著就撲過去。那些弟子一看不好,頓時叫一聲,“走!”然后也冒險從山頂翻了下去!
“想走?沒那么容易!”張中先的二弟子趙固性子最急,頓時就要追,被丘啟強一把拉住,對他搖了搖頭。
追也沒用的,他們現在劫持了王懷和曲志成的孫子,兩人勢必跟他們拼命,而且王家和曲家的弟子雖然之前被夏芍說得有些動搖,但他們畢竟常年跟著王懷和曲志成,兩人要是發起火來,命令弟子奪回王洛川和曲峰,弟子們一般情況下還是會聽令的。到時候追上余家的人,無異于讓他們三脈再合成一股,局勢還是對自己這一方不利的。
有人質在,來日方長!
丘啟強是這樣想的,他感覺他的判斷很正確,夏芍應該也是這樣決定的。但是沒想到,她竟然說道:“給我追!”
張中先、丘啟強等人都是一愣,但夏芍經過今天,在弟子們中間樹立了莫名的威望,她這么一說,弟子們竟然想也不想,被她一呼百應,“哪里跑!追!追!”
于是,夏芍和金蟒在前,弟子們竟然嗖嗖嗖地跟著下山了。丘啟強看得嘴角一抽,張中先都沒辦法,龔沐云垂眸一笑,一群人竟然跟在夏芍身后下山了。
張氏一脈的人要走,王懷和曲志成當然不干,他們也一揮手,對弟子道:“把洛川和峰兒劫回來!”
王洛川和曲峰是自己人,跟余家的人不一樣,兩脈的弟子果然應了,追著夏芍等人也下了山。
一會兒的工夫,玄門的人就剩下冷家的人還在原地,其他都走光了……
一場風水師考核,誰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剩下的那些門派的風水師有點呆木地站在林子里,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想起來,也跟著下山看情況了。
眼下這情況,考試的事自然是泡湯了,但是觀看了一場精彩的斗法,有想得開的人也覺得不枉此行了。而且那名年輕的少女叫什么名字,雖然沒人知道,但今天的事勢必會以很快的速度傳到奇門江湖之中……
那些風水師追下山的時候,前方已鋪來一片陰煞之氣,鋪天蓋地一般,像是要把半邊天都遮住!這大手筆看得人心頭都是一驚,而且這陰煞之氣很熟悉,明顯是那條金蟒的。
很顯然,那名少女在前頭用金蟒的煞氣為引,大面積鋪開,想要阻止王家和曲家人的腳步。但兩家人多,列陣前行,一道道金符打向陰煞,雖然沒有趕上張氏一脈的人,但也沒有太被牽制住腳步。
而張氏一脈的弟子此時也不知道夏芍在想什么,她嘴上說追余家的人,下了山他們才知道,她是帶著他們往海邊走,壓根就不是去追余家人。
他們當然不知道,夏芍原本就是想帶他們撤的,但是說撤太傷士氣,聽起來就像是打不過要跑似的,因此她不過是玩了個文字游戲,說了句“追!”弟子們便呼嘯著跟著她下山了,一路上跑得飛快,到了海邊的時候,天才剛剛正午。
海邊停著一艘快艇,是夏芍和龔沐云來時的那一艘。這個時候,夏芍覺得把龔沐云帶去島上還算是正確的決定,他若是那時候走了,這時就沒船了。
而且,龔沐云來的時候,是乘著好幾艘艇,一艘上十來個人,還很寬敞。因此張氏一脈這邊十來個人,龔沐云帶著三個人,一群人上船去雖然顯得略擠,但絕對站得住腳。
快艇迅速駛離海面,夏芍站在船頭,對著遠處趕過來的曲志成和王懷揮手作別,氣得兩人原地直跺腳。
漁村小島因為鬧鬼兩年了,平時是沒有大船來的。他們這回來島上預計一個星期,租了艘游艇來,并約好了一周后的午后游艇再來接人。可今天才第三天,哪里來的船?
一行人就這么都被困在了島上,而夏芍卻是帶著人先行離開了。
直到快艇駛出老遠,遠遠的只能看見漁村小島霧色彌漫的輪廓時,快艇上才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如果不是在艇上,估計夏芍都能被弟子們舉起來拋拋高。但即使是沒把她舉起來,她也已經被義字輩的弟子給圍起來了。
弟子們神色興奮,激動,熱切,甚至帶點狂熱,問題像砸豆子。
“師妹,你真的是蘇師叔的弟子么?”
“師妹,你修為怎么這么高?”
“師妹,這條陰靈是你收服的嗎?我們感覺在破陣的時候有人在東邊作法,是不是你在那邊?”
“那時候才中午,你怎么這么快就從陣中出去了?我們轉了一天一夜呢!”
“就是就是!”
弟子們問題倒豆子般砸過來,砸得夏芍都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只覺得耳邊嗡嗡響做一團,還夾雜著雜音。
“嘶嘶!”
“嘶嘶!”
夏芍一抬頭,這才發現金蟒還在頭頂上空飄著,忘了收回塔里。她這才拿出塔來,想把它收回去,沒想到她塔一拿出來,金蟒便在她頭頂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刺耳得要命。
夏芍一皺眉頭,嫌吵。
弟子們也嘴角抽抽,嫌吵。
但只有夏芍能聽明白它鬼嚎個什么,原來這貨是在邀功,要夏芍兌現干活干得好就給改名字的承諾。喊了一陣,見一群人不理它,于是怒了,這才發出點噪音來。
夏芍一挑眉,笑了,“你活兒干得挺好的,犬類也沒你敬業,叫大黃就挺好。”
眾弟子:“……”
金蟒:“……”
龔沐云噗嗤一聲,低聲垂眸,忍不住肩膀抖動。
夏芍則是一笑,很無良地把某條處于石化狀態的金蟒給收進了塔里。
但金蟒一收進去,弟子們便看見了夏芍手中的金玉玲瓏塔,頓時眼神發亮,聚集過來,看過之后紛紛道:“好厲害的法器!”
張中先被弟子們擠在后頭,這時候才踢開幾個,擠了進來,一看之下神色一變,“金玉玲瓏塔?這東西怎么到了你手上?”
夏芍一愣,“老爺子,您見過這塔?”
“見過!見過!我早些年跟掌門師兄去內地的時候,有一次遇到了鬼谷派的高人,有幸得見過一次這塔。這塔是鬼谷先師的法器,他們一脈的秘傳,收靈性之物很是厲害!怎么在你手上?”
“鬼谷派?”夏芍愣了。這個派她聽師父說過,也很古老了。開派祖師鬼谷子乃是戰國時期楚國人,擅長養生和天地陰陽之道。與玄門一樣,是自古傳承下來,一直未斷的古老門派。但他們派的人很少,聽師父說只有兩三人了,而且他們門派的人都是不世出的高人,尋常不出山。
難不成,無量子是鬼谷派的傳人?
“怪不得。”這回夏芍倒是對無量子年紀輕輕,就能一只腳踏進煉虛合道的境界不怎么稀奇了。雖然他本身天賦必然是難得一遇的好,但至少古老的門派出身,倒比其他人容易修得正果。
“怎么回事?”張中先忙叨叨問。
夏芍這才把去東邊島上收服金蟒的所遇一說,著重講了無量子的修為和金蟒的故事。聽完之后,一船寂靜。
身為女孩子的吳可比較多愁善感,眼圈都紅了,“這對蟒太可憐了,這么多年了,都不得相見。它們還能再見么?”
吳淑則垂眸道:“問世間情為何物……這年頭,人都不如靈物有情。”
“靈物很多時候比人來得更純粹些,沒有那么多復雜的心性,如果一心一意修煉,其實比人能容易成正果。”海若邊開導兩名弟子,邊看了夏芍掌心一眼,一嘆,“只當是一劫,愿它們最終能相見成雙吧。”
吳淑吳可點點頭,溫燁在一旁把頭一扭,“切!那個臭道士原來是鬼谷派的傳人。門派傳承的法器這么就給了人,這人果然還是很怪!”
夏芍一聽倒笑了,一拍他后腦勺,“你懂什么?在你眼里這是法器,在他眼里這許就是緣法,是身外之物。你啊,境界差得遠。老早練練你的心性,看你天賦不錯,還指望你哪天煉虛合道呢。”
有弟子在旁邊笑了,“小燁煉虛合道?可別!那不成了天天嘴上掛著大道的一本正經的小老頭子了?想想就不習慣,還是現在好!”
張中先一腳踹過去,毫不留情,“混賬!一點沒有上進心!”
溫燁皺眉瞪夏芍,“別以為你修為比我高,就教訓起師兄來了!我是你師兄!”
夏芍挑眉一笑,懶得理他。而弟子們聽見這話,不由把精力又轉了回來。這是他們最想知道的事,“師妹,你真是蘇師叔的弟子?為什么我們覺得不太像呢?”
“是不是有什么要緊?”夏芍一笑,“不管我是誰的弟子,我都是玄門的弟子。我跟你們一樣,這難道不足夠嗎?非要分個是哪一脈的,是誰的,有這個必要嗎?”
弟子們一聽都愣了愣,有人垂眸深思,覺得這話聽著倒有些道理。
張中先卻哼了哼,開始跟夏芍算賬了,“你個膽大包天的臭丫頭,自己就跑去島上收陰靈了,回來還鬧了這么一出,你是不把我老人家鬧到心臟病發不算啊!你說說看吧,他們幾個都過關了是怎么回事?他們的修為我清楚,老大不擅長破陣。老二天賦是有,但是性子急,走不出來他會心急。只有老三沉穩,溫燁這小子對天地之氣感應靈敏,我原本算計著,只有他們兩組能按時走出來,結果都過了。你說,是不是你搞的花樣?還有,你不像是魯莽的,今天怎么跟余九志明擺著干起來了?”
夏芍垂眸一笑,果然還是老爺子敏銳啊。平時看起來老頑童似的不著調,其實眼光厲害著,真是什么都逃不過他。
夏芍當即就承認了,“沒錯,是我使了點小手段,讓他們三家全軍覆沒來著。”
這話一出口,弟子們震驚了,氣氛連連波動,“怎么辦到的?怎么可能那么精準地選上他們三脈的弟子呢?而且那時候師妹也在九宮八卦陣里吧?你看不見他們的位置,怎么控制住他們的?”
夏芍自然不肯多言,把話題一轉,“這件事日后再說,先說說余九志的事。他不知道怎么修煉出了天眼,但只能開三回,我已經騙他開過第二回了,還剩一回。”
夏芍知道今天沒辦法清理門戶,但她這是故意讓余九志驚上一驚,以他的性子,必然懷疑她的身份,說不定還能再開一次天眼。不管怎么說,早早開了為好,她可不想到時候斗法的關鍵時刻,被人以天眼窺看預知。
余九志修煉出天眼的事,讓船上的人很是震驚了一把。但讓夏芍沒想到的是,這件事,張中先竟然有些頭緒。
他這些年被余九志打壓得不輕,心里也是憋了口氣,為了對付余九志,他陰人都困養了,也查了不少歪門邪道的東西。只是邪道的東西,通常代價都很大,而且一些資料也是斷章,有些有,有些失傳了。關于開天眼,張中先倒是有印象在哪里看到過。
“我記得有一些邪派的術法,好像是東南亞那邊的。具體我當時看了眼,本來想修煉出來找找掌門師兄在哪里也挺好,但仔細一想,也沒那么簡單。掌門師兄人不在這里,也不知道他具體方位,而且開一次天眼消耗很大,也不一定有結果。我記得條件很苛刻,我修為也不夠,而且代價很大。當時我覺得不實用就丟去不知道什么地方了。反正就是在我那里,我回去翻翻找找看。”
聽張中先這么一說,夏芍點了頭。能找出來最好,說不定能知道余九志的命門在哪里呢?
一船的人在傍晚的時候返程回到了香港,齊老和郝戰受了傷,不知被送去哪里救治了,龔沐云被一輛林肯車接走。走的時候表明他會在香港待一段時間,到時再找夏芍。
夏芍有龔沐云的私人號碼,點頭就跟他揮手作別了。
當初去漁村小島的時候,夏芍跟李家請了一星期的假,現在才過了三天。走之前夏芍就開天眼看過了,李卿宇這一周不會有事,而且有莫非和馬克西姆在他身邊,夏芍還是比較放心的。
她并不打算立刻回李家,而是打算跟張中先回張家小樓,然后在那里跟張氏一脈的弟子一起,趁著這幾天余九志和玄門那幾個老家伙被困住島上的時候,在香港的風水界搞搞風雨!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給他們鬧個天翻地覆!然后迎接下個月,師父和師兄的來港。
但決定下來之后,夏芍還是給莫非打去了電話。雖然她用天眼預知過了,但畢竟答應李老要保證李卿宇的安全,出于責任心,夏芍還是覺得應該打電話詢問一下這幾天的情況。
電話接通之中,莫非聽說夏芍從島上回來了,但她還打算在外頭住四天,等假期結束了再返回李家時,女子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一板一眼,“你果然是個準時的人。”
夏芍聽了嘴角一抽,苦笑。這次她聽明白了,這一定不是夸獎她的話。如果,她的職業真的是雇傭兵或者保鏢的話,只怕她在這女人眼里必然很不合格。但夏芍也是沒辦法,她事情太多了。
于是苦笑過后,她還是硬著頭皮問起了李卿宇的情況。原本,夏芍只是打算在電話里問問的,沒想到莫非聽過之后,只簡短答道:“他沒事。具體情況,明晚十一點,維多利亞港灣酒店,303號房。準時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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