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所有客人,林昔抱著莫離的牌位入眠,這就是洞房花燭夜,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她抱著它,就好像真的抱著他,臉上竟然揚起了滿足。
誰都沒有去打破她的夢,只有林南,他去七臺山看望他師父,并且祭奠他傲寒師姐,再回來時,他娘親竟然鬧出這等荒唐之事。
林南憤怒地沖進林昔的屋子,大吼道:“你還要瘋到什么時候?死了的就是過去的,活著的就要好好活著!這些道理都是你教我的,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卻什么道理都不講了?”
林昔怔怔地看著這個已經(jīng)長成小男子漢的兒子,精致漂亮,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瀟灑恣意,養(yǎng)得不錯。
“父皇一等你就是十幾年,你怎么不回頭看看他?”看見林昔的呆怔,林南用手輕輕地去觸碰那單薄的臉頰,眼里都是失意。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等,不是所有傷害都可以被原諒。”你不知道,若不是當初湊巧,我就永遠不會有你,你不知道,我曾也癡癡地對他付出過真心。但是,那真心看起來是如此的荒唐可笑,去渴望一個帝王的愛,是多么癡人說夢。
可笑她自以為是多么寬容的人,到頭來,還不是斤斤計較,十幾年時光過去,她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林昔緊緊抱著莫離的牌位,又癡癡地道:“只有死人才不會背叛。”
林南緊緊地抱住林昔,道:“娘親,求求你,不要這樣子。以前莫離叔叔就說,娘親看似堅強,其實很脆弱,最怕寂寞,最需要人陪。他讓南兒以后一定要陪著娘親,照顧好娘親的?!闭f著,林南的聲音也哽咽了。
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
每一個將軍,都做好了戰(zhàn)死的準備,他們視死如歸,原來,他早就做好了先走的打算。
林昔也意識到自己玩得有些過了,整個政界的人陪她過了一回家家,但生活還要繼續(xù),總不能讓孩子也跟著難過。
“乖啦,好孩子,別難過,娘親不過是圓一個夢而已,不會有事的。”聽到林昔這樣說話,林南才好受些,奇怪的娘親讓他害怕。
他此時對林昔依賴更深,明明在別人面前都是堅強聰明的男子,到了林昔面前,卻總時不時地撒嬌,甚至流淚。
“那娘親答應南兒,以后要好好地活著,不許難過,不許想不開。”林南認真地和林昔談著條件,他覺得娘親不乖,這么大年齡了,還這么任性。
“我答應你,但是,今天你能不打擾娘親洞房花燭嗎?”林昔冷靜地道。
“……”
林南突然羞紅了臉,他雖是十六歲的孩子,但在男女情事方面還沒開竅。主要是在大蕭,蕭云軒太寵他,有人想給他進美女,被蕭云軒責罵過一次之后,就再沒人敢提這事。
“哈哈,南兒還害羞了?”林昔忍不住笑了起來,林南則是落荒而逃。一邊往外走,一邊想,這等羞辱的事,娘親怎么可以這樣大喇喇地說出來?
人的一生,有很多轉折,每一個轉折,都意味著你將來的一段時間會過怎樣的生活。一個個轉折加起來,就構成了一生。
林昔的第一個轉折在三十歲,重生為景惜言,貪念上夏晨燁的溫柔;第二個轉折在懷上林南的時候,洞悉了夏晨燁的狠毒,獨自逃離,那時候,她就想要做她自己;第三個轉折,莫離讓她幫助錦夏退兵,那是她最意氣風發(fā)的時候,在那期間,和莫離兩情相悅;第四個轉折,是和親,毀了她十年,又或者說,是一生……
現(xiàn)在,她面臨著另一個轉折,不知道是前行,還是堅守。
她已經(jīng)老了,內心深處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要再改變,就像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
然而,時間在走,又有什么不會變呢?
莫離剛走的時候,她是一點也不想活了,恨不得拉著全世界陪葬。但到了現(xiàn)在,她還是很難過,卻也不會想著非死不可了,若是去了,可就沒機會再看這春花秋月,日月星辰,她還是貪念這個世界的。
蕭逸并沒有急著去找天池老人,傲寒是天池老人愛徒這事,他可是知道的,讓天池老人去為他兄長解毒,就是天池老人愿意,他也不放心。
不管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他是不敢冒這個險,畢竟大蕭就只有這么一位驚才艷艷的皇帝,雖然變態(tài)了點,但是政績擺在那里,沒人不服。
來自錦夏皇宮的藥,也只有在這里找根源了。
葉輕聽聞蕭逸來了錦夏京城,也就自覺地尋來。
他在錦夏的身份,就是個游俠,從來不涉政事。他輕功武功一流,蕭逸讓他闖皇宮,他照闖,還真不當皇帝是他主子。
“王爺,我也無能為力了,后宮進了那么多次,不管是偷聽,還是脅迫,那位皇后都說不知道。聽說莊皇后仁慈,確實也不像會用那么歹毒的藥的人。”葉輕向蕭逸匯報他多次闖宮的戰(zhàn)績,有些愧疚。他是真心想幫蕭逸,只要是蕭逸想的,不管怎樣,只要不涉及自己的任務,他都不會拒絕。
“仁慈?景惜言不是你們錦夏最仁慈的女人嗎?她不也向我大哥用那么歹毒的藥了?所以,別相信女人,更別相信你用眼睛看到的女人?!笔捯菀馕渡铋L地道。
葉輕撇嘴,說得好像自己很懂似的,但是,你為嘛快三十歲的人了,長這么年輕,這么艷麗,還沒女人?
不過,沒女人很好,非常好。
“王爺為何不再去問問景惜言呢,也許她知道,畢竟,據(jù)傳聞,她可是唯一中盛世桃花,至今還活著的人,看她的狀態(tài),似乎還活得很不錯?!比~輕提議道。
“我就是從她那里知道天池老人能解,但是,天池老人的愛徒傲寒是死在戰(zhàn)場上的啊,保不齊他正好缺個機會為徒兒報仇呢,我這樣尋上門去,可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嗎?”蕭逸掙扎著說,“那天池老人可是活了百多歲的老人了,武功高強,我用什么辦法能請到他?”
“天池老人請不到,那他的徒弟呢?”葉輕繼續(xù)提示。“徒弟?你說白桑羽?別提了,那可是傲寒她丈夫,更是找死了?!?
“唉!”葉輕嘆了口氣,才撫額道:“在你大蕭住了三年的林南可不就是天池老人最寵愛的幼徒么?”
“額?倒忘了他了,這孩子,心眼好,和我大哥關系也好,他倒是可以呢?”
但是,這孩子也是個難對付的主,武功高,心眼也多,要是他自己愿意就更好了。于是,蕭逸就在為這個他自己愿意做準備。
充分分析了兩國國情之后,他建議蕭云軒主動提出議和。
錦夏也覺得戰(zhàn)下去沒意思了,錦夏沒有野心要吞并大蕭,大蕭也不能奈何錦夏,倒不如和平共處,互利互惠,這也是林昔的思想。
合約和快達成,那些戰(zhàn)死的枯骨,也就這樣,被埋沒在史書中。
蕭逸到王府看望林昔,見她精神狀態(tài)不錯,人也清醒如常,對他雖然沒以前那般熱絡,但還算客氣講理。
不過,幾句寒暄之后,二人再無閑話可說,不過是短短半年,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他們再也不能向往常那樣,恣意飲酒,不醉不歸,果然造化弄人。
蕭逸突然想起,曾經(jīng)林昔常說的話,很多人,都只是我們人生的過客,最后,都只剩下自己。
她的孤寂,其實一直都在。
“好久不見了,南兒。”蕭逸這一趟來,本來就是為了找林南,想請他去大蕭為蕭云軒看病。
蕭云軒的病,已經(jīng)開始有些癥狀了。
“額,蕭叔叔來了,原諒南兒有失遠迎?!绷帜显诖笫挼臅r候,和蕭逸關系還不錯,而蕭逸也總喜歡送他稀奇古怪的東西。
“都叫蕭叔叔了,還客氣什么啊!”蕭逸熱切地拍著林南的背道,好像傲寒沒死,莫離沒死,大家都還是以前那樣,還可以做朋友。
“唔,那就不客氣,叔叔這次有給我?guī)Я耸裁春猛娴??”林南笑嘻嘻地問道?
“有,看看……”蕭逸從懷里掏出一株罕見的藥草——還魂草,小心翼翼地遞給林南,道:“知道你喜歡醫(yī)術,見到這株珍貴的還魂草就想著要帶給你,還好有機會?!?
林南喜不自勝地捧著那還魂草,眼里都是歡愉,果然愛醫(yī)成癡。
見他這樣,蕭逸也高興了。對于一個學醫(yī)的人來說,遇見一例罕見病例是多么的珍貴,他們會為此廢寢忘食,只為了弄清其中奧妙。
而盛世桃花的毒,林南并沒有機會見到,這將是最好的機會。
“南兒,叔叔有件事想求你?!笔捯葑龀鲇行殡y的樣子道,林南拿人手短,于是就問道:“有何事,叔叔盡管說就是,如果南兒能夠辦到,決不推辭?!?
“也不是什么大事,做起來也容易,就怕南兒不想?!崩^續(xù)誘導,蕭逸想,這孩子還真是單純,可愛。
“叔叔且先說說?!?
“是這樣,我大哥生病了,太醫(yī)都說無藥可救。而我大哥一生無子,他一直把你當親兒子帶,這臨走了,他還想再看你一眼?!笔捯萦行╇y過地低著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