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盡頭只是月,
星空旁邊仍是空。
撐開銀河,
與昨夜重逢。
花落之后還是花,
夢的謎底原是夢。
你在我心上,
走馬西風類轉蓬……”
陸由狠心將信紙捏成團,準確地丟進了附近的垃圾桶。
黃信急匆匆地準備伸手去撿。
陸由冷笑:“撿起來的話,你這輩子恐怕都追不到張恒了。”
黃信握緊拳頭:“你在胡說些什么?”
李時真忙著居中調停:“由由,你看把咱們的小油條給氣的,老實人也不應該這么被欺負呀?!?
陸由雙手抱胸,繼續挑釁著黃信的耐心:“恕我直言,你整天只知道寫些酸言臭語,別說這輩子,就算是下輩子,也別想追到張恒。”
黃信聞聽此言,沒有繼續去撿那個紙團,只是蹲在地上:“我……我也沒想過要追到張恒同學,只要她過得幸福就好……”
陸由嗤之以鼻:“不要自欺欺人,現在是什么年代了,想追就去追,婆婆媽媽的,算個什么男人!”
黃信捏著衣角:“可是,張恒有男朋友了?!?
陸由大手一揮:“他們又沒結婚,不受法律保護,你怕什么!”
黃信還在猶豫:“這個……那個……”
陸由繼續煽風點火:“再說陸巡這小子,整天不務正業,背著個破吉他上躥下跳,你放心將張恒交給他來照顧嗎?”
黃信終于開始搖頭:“那個……這個”
李時真不禁感嘆:“慫恿別人挖自己老爸的墻角,由由,你可真行呀?!?
陸由將李時真從眼前撥開,繼續說:“現在,有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只要把握住了,保管手到擒來?!?
黃信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紙團,狠心別開目光,畏畏縮縮地問:“可是,你……為什么要幫我?”
陸由笑笑,眉目間似乎有圣光散發出來:“我只是希望,你在追到張恒后,如果遇到如你這般為情所困的老實人,能夠像我這樣伸出援手,就夠了。”
黃信將頭點得好像撥浪鼓相仿:“下次一定”。
李時真愕然:“原來我們店里的金牌月老是這樣煉成的,善哉善哉。”
陸由干咳兩聲:“聽說你家開了一家麗晶大酒店,我正好沒地方住,能不能打擾幾天?”
黃信支支吾吾:“我家開的是麗晶大賓館……”
陸由深知打鐵要趁熱:“你就說行不行吧?!?
黃信以拳擊掌:“只要能夠追到張恒,你讓我做牛做馬都行!”
李時真五體投地:“一石三鳥,佩服佩服?!?
陸由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轉身:“你還是不相信我,對吧?!?
黃信面色尷尬:“沒……沒有這回事……”
陸由打斷:“忽然有個來歷不明的人憑空冒出來,宣稱要幫我追女仔,我也不會相信。”
黃信無言以對:“那……”
陸由伸出手,面色波瀾不驚:“我叫陸由,來自二十六年后的世界。”
李時真看不下去了:“喂喂喂,你真當小油條是傻子嗎,這樣說他更不會相信好不好!”
黃信輕輕握住陸由的手,差點忘記松開,呆呆地回答:“哦?!?
陸由接著問:“你相信嗎?”
黃信這次的回答倒挺利索:“不相信?!彼坪跤X得這樣有點不禮貌,所以又補充了句,“除非你能拿出證據?!?
按照穿越作品的慣用套路,準確說出某件即將發生的大事,就可以自圓其說。
李時真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這可咋辦,現在是1995年4月24日,我還沒出生呢,哪里知道這個星期的中獎號碼是多少?!?
陸由不慌不忙:“開誠布公,未來的你委托我回到過去,幫你追求張恒。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未來的你說出了一個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秘密。”
黃信有些緊張:“什么秘密?”
陸由道:“你已經想好了自己孩子的名字,無論男女,都叫黃書。因為書里什么都有,對不對?”
黃信一屁股坐到地上:“你說現在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都相信?!?
圖書管理員走過來,橫眉冷目,指著旁邊“禁止喧嘩”的木牌子,輕輕敲了四下。
九十年代的大學校園,沒有鋼筋水泥、高樓環宇,只有藍天白云、綠樹紅墻。
紅日的盡頭還是紅,將晚霞盡情涂抹在湖邊的青草地上。
盡力蕩起雙槳,任由幾條小船推開波浪。
三個一群風華正茂,五個一伙斗志昂揚,還剩一個徜徉在書的海洋。
水泥澆筑的乒乓球臺旁,兩個學生為了發球爭得面紅耳赤。
微風送來遠處林木掩映中,隱約有吉他伴奏的歌唱。
“今天的你我,怎樣重復昨天的故事……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
黃信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評價說:“我還是覺得,‘你在我心上’比‘濤聲依舊’要好。如果陸巡……”
陸由正在感嘆,自己在橫云大學求學四年,這里跟記憶中全然不是一個模樣。究竟時光如箭,箭箭穿心吶。
她打斷了黃信不合時宜的施法:“好不好另說,明明是你寫給張恒的情書,為啥非要死皮賴臉請陸巡來唱?”
黃信被說破短處,再度變得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陸由繼續補刀:“還有,你寫得情書內容晦澀難懂,回頭我幫你寫一封,由你親自來唱?!?
黃信指著自己的鼻尖:“我……行嗎?”
陸由無意間學起了陸巡的語氣:“什么叫你行嗎?請把‘嗎’字給我去掉!”
黃信抓著后腦勺,將鳥窩的規模繼續擴大:“我等會兒還有晚自習……”
陸由似乎沒聽明白:“晚自習?”
黃信很認真地說:“我還要學習……”
陸由破口罵道:“學習,學個屁!”
黃信瞪大眼睛看著陸由,很難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的小姑娘,竟然出口成臟。
陸由哼了一聲:“看什么看,去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顧名思義就是,只要有錢,什么都能買到的地方。
此時在優名店提起百貨大樓,往往會在前面冠上“麗紅”二字。
麗紅百貨大樓就是麗紅超市的前身,地理位置距離橫云大學主校區路途頗遠,必須乘坐交通工具。
陸由看著街面上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準備攔下一輛灰白色的“拉達”。
黃信打開了附近一處蕭條的門店,指著里面:“開車去,這樣快點?!?
店內什么多余的東西都沒有,只停著一臺嶄新的豐田SUPRA,落滿了灰塵。
那個年月,豐田SUPRA是日系車中的佼佼者,沒路子就算再有錢都買不到。
李時真探頭進去看了一眼:“車庫不錯。”
黃信開車很穩,就算路面起伏不平,車里卻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顛簸。
陸由忽然想到黃書,那個相親的夜晚,他也開車載過自己一段路。
黃信就像半截木頭杵在那里,正襟危坐,雙眼緊緊盯著前方,就算天塌下來,也別想他主動開口說話。
幸好還有李時真。
李時真繼續發揚著話嘮的本色:“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呀,你不會準備與陸叔叔再來個偶遇吧。”
陸巡在離開圖書館前,宣稱自己將會前往百貨大樓給張恒買衣服。
陸由道:“據說百貨大樓新進了一批美國貨?”
李時真接口:“這好像也是陸叔叔說的,你記得可真清楚?!?
黃信聞言,點頭道:“嗯,有Olevia牌的二十九寸大彩電,Whirlpool牌的滾筒洗衣機……”
陸由立刻打斷:“我指的是衣服。”
黃信搖頭:“這個我不專業。”
李時真伸出手指“點”著黃信的額頭,嘆氣道:“典型的理工男……”他忽然想起陸由也是讀的工科專業,立刻閉上了嘴。
陸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你這形象必須得改改。”
黃信咧嘴笑道:“全靠你了。”
李時真看熱鬧不嫌事大:“你的衣品貌似也不咋地,除了老六遇刺那天穿得還行?!?
陸由看向盤腿浮空的李時真,用口型說:“全靠你了。”
李時真差點沒掉到方向盤上:“what?”
陸由冷笑:“誰讓我是學理工的呢,不管是打扮自己還是追女孩子,都不專業。”
李時真看著潦草的黃信,扼腕嘆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看你這是在為難我胖虎!”
黃信問:“你剛才是跟我說話嗎?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
陸由板著臉:“我說,男人嘛,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
麗紅百貨大樓足足有七層樓高,與周圍的建筑物相比,頗有些鶴立雞群。
黃信不愿太過張揚,將車停在了馬路對面,恰好就在優名店婚姻登記處門口。
李時真“撫摸”著紅磚綠瓦,感嘆說:“如果可以,我想在這里刻上一段話,‘李時真到此一游’,不知道會不會給未來帶來什么影響?!?
陸由慫恿說:“別忘了撒泡尿。”
李時真聳肩:“抱歉,沒這能力,只能請你代勞。”他已經做好了被打的準備,卻發現陸由并沒有動手的意思。
陸由原地站定,神情古怪。
李時真順著陸由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呆住了。
他看見了賀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