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夕莫看到趙子兮在,並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倒是趙子兮看到趙夕莫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不過他馬上恢復(fù)正常,和趙夕莫打了招呼。趙夕莫亦然。
他們倆曾經(jīng)是知己,是朋友,如今亦是,可是總覺得比之從前有些不同。
趙夕晴也跟來了,趙娉婷見房子裡多出許多人來,顯然很開心,跟趙夕晴聊得也高興。
趙夕莫看望了下娉婷,見了情況撫慰了幾句,然後和趙子兮討論什麼事情去了。那兒趙以可是不願意去的,他只能在趙夕晴和趙娉婷這兒湊湊熱鬧。偶爾和趙夕晴吵上兩句,倒也不算太無聊。
只是有一個事情困擾了她很久。
趙子兮和趙夕莫那兒終於結(jié)束談話,趙以可本不想去打擾,這時忍不住就走過去扯住趙夕莫的袖子皺眉道:“趙夕莫,怎麼辦,我的右眼跳了一上午了,是不是要出事了?”
趙夕莫偏頭看去,果然,趙以可的右眼皮還在不間斷地?fù)溟W。
趙子兮先在趙以可拉著趙夕莫袖子的手上看了一眼,然後也跟著擡頭看向趙以可的右眼皮。
“傻瓜,你還真信這個?可能是你昨晚上沒睡好纔會這樣的。”
“是這樣嗎?可是我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趙以可喃喃道,眉頭始終沒有舒展。
“子不語怪、力、亂、神。”
趙子兮的聲音突然響起,趙以可迷茫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趙子兮,神色還沒恢復(fù)正常。
趙子兮對上趙以可的眼睛不過一瞬便偏開頭,佯裝咳了幾聲,有些惱怒道:“你又闖什麼禍了吧。”
趙以可被這話刺激到了,她又闖禍了?這話神馬意思,她從小到大神馬時候闖過禍了啊?
“什麼意思啊,我從小到大清清白白、規(guī)規(guī)矩矩、安安分分、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碌碌無爲(wèi)的,怎麼就能闖禍呢?”趙以可一口氣不停地說完,也不喘大氣。眼睛睜得老大,瞪著趙子兮。
趙子兮被說得愣住,然後竟開始細(xì)細(xì)分析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勤勤懇懇。。。。。。這些描述的真是趙以可?還有清清白白,她都撒下彌天大謊了,也不能算太清白吧。這些詞裡面,貌似只有碌碌無爲(wèi)還算合理一些。
當(dāng)然,作爲(wèi)一朝太子,該有的風(fēng)度還是有的,跟人吵嘴這種事情也太有失身份了,所以趙子兮嘴角一抽,無語轉(zhuǎn)頭。
趙以可說完開始心虛起來,不過不是因爲(wèi)自己說的內(nèi)容,而是因爲(wèi)自己那天大的膽子,人家太子殿下不過客氣地道了一次謝,她居然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還好趙子兮什麼都沒說,不然她都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
一旁,趙夕莫在聽到趙以可說的那些話時,失笑了一聲。可是看到趙子兮的樣子後,笑容一頓,然後變疏。有些事情是不是在他意料之外出現(xiàn)了?
這日,趙子兮沒有停留太長時間,又說了會兒話,就被趙翊峰的人叫走了。太子還是忙得很的。今天看到趙子兮又在的
時候,趙以可差點以爲(wèi)太子是閒的沒事幹的。
趙子兮一走,男眷就不好留在皇宮太久,所以沒多久,趙以可他們也就打道回府了。
攝政王府,康樂在門口站著,卻像是走在熱鍋上一般,一步都停不下來,在原地打著圈圈。
趙以可下車時見到他這副德行,正要回頭打趣趙夕晴,誰知臉都沒轉(zhuǎn)過去,就見康樂飛奔過來拉著她的手臂著急地說了句:“趙小可,出事了!”
趙以可一怔,只覺得右眼皮上的跳動更加有力了。
趙以可被拉到宜春閣的時候還是雲(yún)裡霧裡的。不過她敏銳地觀察到,今日宜春閣裡好像甚爲(wèi)冷清,不似平日熱鬧,嘈雜聲都不見了。
康樂還在拉著她跑。她一皺眉,用了些力拉住康樂道:“到底是個什麼事,你總說點啊?”
康樂停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指著前面九兒的廂房說道:“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詳?shù)念A(yù)感再次涌上眉間,趙以可狠狠皺了皺眉,然後擡步往前走。她從來不屑在風(fēng)浪前駐足止步。
門輕輕被推開,發(fā)出破落寺廟般腐朽的聲音。屋內(nèi)暗暗的,平日雅緻的裝飾打扮此時竟有些鬼魅。再往前,是橫躺著的女人的身體,還有一個跪在地上懷抱著人的男人。旁邊,是一把歪倒著的凳子。
這一切,在看到樑上垂下的白綾時都明瞭了。
趙以可感覺自己全身都開始顫抖,慢慢移步往前,女人的面容漸漸呈現(xiàn)出來。這張臉,曾經(jīng)笑顏如花與她說笑;這張臉曾經(jīng)紅暈滿面遭她調(diào)侃;這張臉不久前還愁雲(yún)滿目爲(wèi)他們兄弟的分離感傷;這張臉總是如百合一般高潔親切;這張臉,不久前還是溫?zé)岬模贿@張臉,此刻卻失去了所有光澤。
趙以可覺得自己的呼吸被人掐在了咽喉。眼前是母親臨終的樣子。多少年不曾做過這樣噩夢了?可是她偏偏又一次眼睜睜看著親近的人無力地躺在她的面前。
從她推開房門,到往前走,裴歡一直沒有動靜,他也好像沒了呼吸成了死人似的。只有那微弱似羽毛般的氣息還能讓趙以可感覺到這個人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可是。。。。。。有什麼用呢?行屍走肉比死去並不能好到哪兒去。
趙以可沒有經(jīng)歷過兩情相悅、你儂我儂的男女之愛,卻能明白此刻裴歡的死寂。那晚之後,裴歡就開始商量著辦法,讓九兒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進裴府。那時,他似乎想到什麼好辦法,笑瞇瞇地衝趙以可說“等著喝你裴哥的喜酒吧”。她當(dāng)時還覺得裴歡沒皮沒臉,還裴哥呢?她趙以可這輩子叫過誰哥了嗎?就連趙夕莫也只喊過一次。
可是若此時能讓裴歡不再這樣,她願意叫上一輩子“哥”。
趙以可的目光在九兒身上游離,很快發(fā)現(xiàn)了異常的地方。九兒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道道青痕,而且是不久前留下的。脖子上除了晃人眼的吊痕,還有隱約的紅印。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形成,趙以可回頭拉住跟著走進來的康樂離開房間,在門口問
道:“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康樂沉重而含有恨意地說道:“這兒的媽媽說了,昨晚上,九兒被七皇子府的人硬帶走。。。。。。”
康樂的話卡在一半,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那她們不會派人去太宰府通知一聲嗎?”
“去了,只是太宰府的人一聽是宜春閣的小廝,就被轟出來了。”
趙以可失語。人生,一個起,一個伏,真的讓人難以算計。
她們再次進了房間,卻沒人再說話。裴歡還是那樣,抱著人一動不動。趙以可和康樂在一處坐下,默默的,只坐著。誰也不敢說話,只怕一出口就忍不住哽咽了聲音。
天色漸漸暗下,房內(nèi)被陰影遮蓋住。突然,一道光在房中炸開,房內(nèi)的所有亮起銀白色的光芒,而瞬間光亮又消失了。接著是一道雷,夾雜著風(fēng)聲,風(fēng)吹在窗上的響聲,再是雨聲。。。。。。
竟連老天也難過了嗎?
不知道有多久,趙以可只知道,她坐了好久,想了好久。想父皇,想母后,想蘭姨,甚至還想到了北越。
然後,她看到裴歡的身影僵硬動作,最後將人抱在懷中站起了身。
還是沒人說話,她和康樂看著裴歡一步一步走出房門,走下樓,跨出門檻,在雨中直直地走著。
他們跟在裴歡身後,看著他如木偶般走進了太宰府。可總算也是舒了口氣。不用他們多加叮囑,太宰府的人看到裴歡這個樣子,也會時刻小心的。
雨滴打在身上、臉上,趙以可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聽得耳邊傳來康樂低啞迷茫的聲音:“趙小可,怎麼會這樣。。。。。。”
是啊,明明都是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她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該去問誰。她只能說:“回去吧。。。。。。”
一左一右,兩道悲哀的身影漸行漸遠。
趙以可失神地走回攝政王府,只看到趙夕莫站在門口,好像是在等她回來。
趙夕莫一見趙以可的樣子,心急得本想問什麼,說什麼,可是在看到她失去所有顏色的無神雙目時,他所有的焦慮都咽回了肚中。只拉起趙以可的手,將她從雨中引到能遮風(fēng)避雨的家裡。
她的樣子好憔悴,他只在十年前看過她這副樣子。
趙夕莫將趙以可帶回自己的房間,爲(wèi)她披上毛巾,用毛巾擦拭她的頭髮。從髮根擦到髮梢,趙夕莫終於聽到趙以可弱弱的聲音響起:“趙夕莫,男人。。。。。。可以哭的嗎?”
趙夕莫手中的毛巾掉地,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害怕趙以可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失去最珍貴的天真,他緊緊抱住趙以可,努力控制自己的嗓音,才說道:“不可以,男人不可以哭,可是男孩子可以,可可可以。。。。。。”在我面前,你要哭要笑,我都願受著、陪著、呵護著。。。。。。
趙以可終於慢慢抽泣,然後近似嚎啕。她難過得要死,卻不知道,此時的趙夕莫心疼得也快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