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十萬大軍對陣區區五萬士兵,竟然鎩羽而歸。陣前起內訌,朕看他們是不想活了!”
君誠至站在陛階上,將急報狠狠一扔,呼吸幾乎不能平息。
他的兩個兒子,居然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還互不相讓,各種猜忌。
而更讓他憤怒的是,他禮待了這麼多年的靖國候,竟然出賣了北越。爲什麼他想要擁有的,都要背叛他呢?
“來人,吩咐下去,朕,要御駕親征。”
朝中大臣議論紛紛,贊成的有,不贊成的也有。可幾乎都不敢說話。對於他們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們存了太多的敬畏。
“父皇,兒臣願同往。”
萬籟俱寂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衆人循聲望去,竟是從來默默無聞的三皇子。他病了那麼多年,早朝經常不到。即便到了,他不說話,也沒人將他放在眼裡。
君誠至同樣看向君無言。他的目光冰冷且陌生,好像還不認識這個兒子一般。事實上,他也確實從來沒有關注過君無言。
那是他的一個錯誤,也是所有痛苦的來源。
“準了。”
君無言聽到自己的請求得到允肯,面上始終無悲無喜。
明明是父子,兩人卻陌生得連路人都不如。
將朝政託給輔政大臣,君誠至終於達成夙願,能夠堂堂正正地與盛國較量。
如果,這次出征的是盛國的攝政王,那就更好了。不過,是他的兒子,也總比別人好。
君誠至輕嗤一聲,聽說這兒子是在民間留下的。那樣的一個人,居然會惹出這樣的風流韻事?真是稀奇。
夜深了,君誠至獨坐在書房,沒了睡意。
他從起身從箱子裡掏出一塊布包著的東西,小心地打開。那裡頭,是一方帕子。多少年了,似乎還能聞到屬於那人獨有的味道。
想起靖國攻下那一天,他火急火燎地趕到靖國皇宮。卻聽到她去世的消息。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吧。
他謀劃了幾年,以爲終於可以擁有她的時候,她,死了?
眼前突然一黑,他差點沒站住。他撇下一干將領,幾乎用飛的速度趕到她的寢宮。卻只看到一片狼藉。
牀上還留著她的餘香,卻有斑駁的血漬縱橫灑在枕上、被子上。他害怕地將屋內的東西砸個精光,出門抓著個人就問她的消息。
“皇后娘娘,已經薨了。”
那人是這麼回答他的。“薨”字將出口,他的手已經掐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他咬破脣齒都不敢相信的事,他們怎能說得如此輕巧!
卻原來,他費盡了心思,不僅沒有得到她的心,連她的人也不曾得到。哪怕最後一面,他也沒能見上。
一夜白頭,是對他的懲罰。看著青絲一寸寸變成雪白,他的心中慘笑不斷。
他再沒愛過一個女子,或者,除她之外,從沒有愛過一個女子。
打探後才知道,她的屍身被盛國的攝政王帶走了。趙擎蒼離開靖國的時候,並沒有帶上她,想來是將人葬在了某一處。可直到現在,具體位置仍然無從得
知。
他想要攻下盛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問個清楚。
府中上下知道君無言要出征的消息,都擔心的很。他的身子纔好一些,就要去戰場上揮霍,太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了。
連歐陽蘭都來勸他。但是無果。這是一個國家的存亡問題。他的兄弟,以至於他的父親都親上戰場保家衛國,他如何能留在安宅中爲人詬病。
盛國來勢洶洶,這場仗,怕是不容易打下。
盛國軍營裡的氣氛顯然輕鬆許多。
又接連打了幾場仗,北越兵被逼得退了十里。北越的那兩個皇子,竟然仍不吸取教訓,矛盾越來越明顯。白白讓人佔了便宜。
聽說君誠至要御駕親征,兩人暗中揣著對方把柄,想要到那時扳倒一方。
軍中將士眼見此情此景,心裡不無失望。只希望等到皇上趕到,鎮住局面。
和親王留在軍營裡的消息幾乎傳遍了,大夥兒在驚訝之外,對於他的到來也挺高興的。
每次商討戰事,趙夕莫都能提出獨到的意見,他的存在,好比軍師。
將士們從來沒看過關係那麼好的兩兄弟。白日裡形影不離的不說,晚上還住在一個帳內。
有時候會看到他們兩人打鬧,不過幾乎都是他們的主帥和郡王在“鬧脾氣”,和親王笑得跟“菩薩”似的,從不生氣。
趙以可冤枉,她哪裡要“鬧脾氣”,只是趙夕莫這人,突然變了性子似的,時不時調戲她。她窘迫至極,才發作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到了軍營的關係,趙以可的瞌睡病減了好多,天還未亮就醒了。
還不到用早膳的時間,趙以可便和趙夕莫草灘上練練功夫。
到最後,這兩人的比武竟變成了表演。每天早上都有好多人圍著他們看。實在是因爲這兩人打得太出神入化了,大家都想學個一招半式的。
而這許多人之中,有那麼一個,並不是特別開心。
兄弟和睦,關係親密。曹淨一想著這些天在軍營裡聽到的東西,心頭總覺得彆扭。
他當然知道這兩人關係好,早在謙城那會兒就看出來了。可是,他就是覺得怪怪的,不舒服。
出來散散心,沒想到會看到趙以可。
曹淨下意識地往趙以可旁邊看,見沒有趙夕莫的身影,這才舒了口氣。
“曹淨,真巧啊。”趙以可率先打了招呼。
“嗯。”曹淨微微點頭,卻不知道說什麼。突然想起一事,他擡頭看向趙以可,認真說道:“那天,謝謝你救了我。”
趙以可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事。
“沒什麼,應該的。如果是我有危險,你也一定會救我的啊。”
曹淨一滯,而後重重點頭,回了一句:“一定會。”他說的有如承諾。
趙以可笑笑。
“可可。”
一聽這聲音,曹淨臉上微變。轉過頭看去,果然是趙夕莫。他還想著他怎麼沒在呢,這會兒就來了。
“和親王。”出於身份,曹淨率先打了招呼。
“是曹將軍啊,還沒用過午膳吧?”
“不曾。”
“嗯,火頭軍已經準備好午膳,曹將軍回到帳內就能用膳了。”
好一個逐客令!曹淨輕咬下脣,看了眼趙以可,向兩人告辭。
趙夕莫看著曹淨離開的背影,悠悠地問了一句:“這曹淨,好像比你還小上兩歲吧?”
“嗯。”趙以可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了。
趙夕莫收回目光,無奈地看著趙以可,嘆道:“唉,你還真是什麼人都能招惹啊。”
“嗯?”趙以可皺眉看他,一臉沒聽明白的樣子。
算了,好在她比較遲鈍。“咱們也去用膳吧。”
君誠至趕到北越大營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兩個皇子訓斥了一通,輦回了京都。
君誠至的天威果真懾人,一下子將全軍的士氣鼓動。
另一邊,趙以可收到消息,得知君無言也在出徵之列時眉頭一皺。
“怎麼了?”趙夕莫敏銳地發現她的異樣。
“北越的三皇子,也上戰場了?”
“嗯。可可認識他?”
趙以可點點頭,說道:“他是我在北越交的朋友,是一個很好的人。”
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君無言說過他情願爲保家衛國馬革裹屍,她便料想過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已完全不同的方式見面。只是這一天,來的好快。
趙以可將在北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趙夕莫。
趙夕莫聽罷,伸手在趙以可頭上拍了拍,道:“那便不去了,我替你去。”
趙以可搖搖頭,別說他趙夕莫是違抗皇命來的這兒,她作爲主帥自當衝鋒在前。再者,她也想見見君無言,有些事情,還是早些弄清楚的好。
看趙以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趙夕莫皺眉。他不喜歡她爲著別的男人花心思。
接下來的戰事尤其緊張,對方是個南征北討過的人,將行兵打仗視爲家常便飯。以是,趙以可的壓力也比較大。
他們不能按照普通的戰術來打,必須變幻招數,重在出乎人意料。
沒日沒夜地討論佈局,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
趙夕莫簡直又當兄長,又當爹孃,照料著趙以可的衣食住行。最主要的,在分開這些精力之外,他還要想謀略。
兩軍已從涼國趕到此處,見到趙夕莫的時候大爲震驚。
算算日子,中軍早就已經回到盛國京城,皇上肯定也知道趙夕莫違抗聖命了。那麼到現在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
莫不是皇上和莊親王有言在先?
總之,也沒人提出什麼問題。趙夕莫也就這麼相安無事地待在這兒。
趙以可介意了許久的那一天終於還是來到了。
看到趙以可,君無言的臉色有一剎那的蒼白。他有過懷疑,卻不想變成了事實。想起最後一別時趙以可問的那句“有緣再見是否還是朋友”,此時此刻,君無言已不知如何回答。
從一開始,趙以可就沒對他誠心以待。
君無言捏著劍柄的手比之臉頰更蒼白。
不過,趙以可沒想到,見到她,反應最大的竟不是君無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