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謙動作迅速,從皇宮出來就開始著手布置,如何復仇,很簡單,上一世這些人如何待他,他就十倍的報復回來。
報仇不是重點,想來上天給他重生的機會也不全然是讓他把心思放在復仇上。
曾經看不清楚的東西,因為經歷過了生死,心中通透,總結起來,不外乎“珍惜”二字。
孝敬爹娘,擔起屬于陳家男兒的責任,盡綿薄之力,助皇叔□□定國。
還有小鈴鐺,他上一世魂魄飄蕩世間,尚不得如天,下不得入地,無知無覺麻木不堪,見到小鈴鐺,引得他心緒大起大落,幡然悔悟,再次醒來居然又是重新來過。
陳謙時時想,這是也是給他彌補過錯的機會,沒有實現的承諾,這一世刻骨銘心,不敢忘記。
他是天潢貴胄,現在是慶平王府的小世子,以后會封侯封王,尊貴無比,但是這一生他決定福禍與共攜手一生的女子,只有一個小鈴鐺,誰也不能改變他的意愿。
哪怕小鈴鐺癡傻一世。
陳謙拉著小鈴鐺,親自把她帶到葉琛的院子里交給她。
“葉葉!”小鈴鐺炫耀似的把手里的泥人遞給葉琛看,“看!”
“咦。”葉琛笑看陳謙,道,“像是小世子,誰捏的呀,真棒!”后面一句是問小鈴鐺。
小鈴鐺短短的手指頭指著悶聲不吭的柳木,眨眨眼:“木木!”
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羞澀,他總是這樣經不起夸,容易臉紅害羞。
陳謙實際年齡到底要比柳木大上好幾歲,看到年少的侍衛臉紅的樣子,心里產生了“這孩子挺可愛”的詭異的感嘆。
陳謙搖搖頭,把奇怪的念頭給甩出來,對葉琛說道:“明天爺再來接小鈴鐺……小鈴鐺,我走了。”
小鈴鐺看他一眼,覺得沒有什么事情,還是自己手里的泥人好玩一些,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上。
陳謙臉色垮了下來,前世今生差別太大,他還是對小鈴鐺的“冷淡”心懷芥蒂呀。
一連幾天,小鈴鐺在軒轅書院居然也能像個正常的學生一樣,不再像第一天那樣隨處亂爬,雖然還是女先生講自己的,小鈴鐺玩自己的,不過眾人都知道小鈴鐺的情況,又是慶平王府特意吩咐過的,女先生們也都當成看不見。
而性格最乖戾的孫寶靈還在家里養病,也沒有誰有閑心沒事找事,故意欺負小鈴鐺,畢竟有個“粗手粗腳”的丫鬟小青,這些嬌嬌女們還怕被磕到碰到,一個個視小鈴鐺如瘟疫,不大愿意接近的。
而唯一不在乎這些的周勝男,每天和女紅廚藝琴棋書畫奮斗,哪里又精力去結交一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其實她自己也還不是一樣是個小丫頭。
這天依然是陳謙和小鈴鐺同一輛馬車,陳文治一個人孤零零的單獨乘坐另一輛,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
書院對于這個孤獨的孩子來講,是一片新鮮的天地,雖然依然沒有父親的關注,兄長的愛護,他在王府過著透明人一般的生活時,再也不會偷偷溜到后門,用羨慕的眼睛去偷看外面玩耍的孩童們。
他在書院里,也交到了可以一起說笑的同窗朋友,盡管大多時候都是對方在說,他在聽,不過盡管如此,他也已經很滿足了。
哥哥依舊是先送小鈴鐺到女孩子那一邊,陳文治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小鈴鐺,叫上阿福,先到書房溫書。
剛走到書房外面,聽見里面傳來熱鬧的說笑聲,陳文治有些訝異,現在時辰尚早,各家的公子還要有一會兒才能到,往常這個時候,遠遠地就能聽到早來的同窗在讀書。
一日之計在于晨,這些學生雖然有些不服管教,不過對于清晨的大好時光還是極為珍惜的,畢竟以后都是要成為出入朝廷的重要官員,怎么可能沒有一點真才實學,他們并不像民間傳說的那般只是不堪的紈绔,相反,這些學生與其他書院的學子相比,都是佼佼者。
所以,在書房中談笑嬉鬧,都是這群學子很反感極為厭惡的事情。
陳文治好奇的推開門,愣了愣,對著房中其中兩個不屬于這個書院的陌生臉孔恭敬的行禮:“侄兒見過十六叔、十八叔。”
房中兩個陌生的少年,身量較其他人更高,衣著華貴,眉間神色尊貴,隱含著一絲倨傲,被眾人環繞,臉上尤掛著笑意,淺淡疏冷,兩人神情驚人的相似,陳文治見慣了他們的這種神色,總是含著幾分輕蔑和冷嘲,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皇室中人慣有的優越感。
這是當今皇帝的弟弟,也是自己父親的弟弟,十六叔陳玘,十八叔陳尉。
“哦~”陳玘微微笑著往這邊看,漫不經心的說道,“這不是大哥家里不成器的老幺么,怎么,也和你大哥一樣,耐不住寂寞,跑到這軒轅書院折騰啦?”
不成器的老幺。
他再不受寵,也是王府公子,十六叔就這么不給他留一分顏面,當著同窗的面挖苦他。
陳文治小臉漲的紅彤彤,低著頭不說話。
另一邊的陳尉不屑的笑了一聲:“老幺?大哥?十六哥,你給陳謙那小子聽到,只怕要紅著臉跳起來反駁——我爹爹只有我一個兒子,哪里來的老幺和弟弟?!”
陳玘笑稱是。
若是被嘲笑的是這個書院里其他的任何一個學生,房中的各個精明的小公子,說不得要附和著說兩句,應景的笑兩聲,可被挖苦嘲諷的卻是一個王府公子,論身份地位,遠遠輪不到他們說道。
眾人噤聲,都有些后悔為何今日要來的這般早,撞見這么“精彩”的一幕,可真是吃不消。
陳文治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終究年幼忍耐不住,有些激動的反駁道:“哥哥他才不會這么講!”
陳文治素來都是被忽略的一個,時間長了沒期望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失望,他若是沒有見過陳謙對小鈴鐺的好,說不定會對兩位王叔的說法猶豫一下,也許哥哥真的不想承認他這個弟弟?
可現在,陳文治認定陳謙不是這樣的人,即使不喜歡,也不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十八叔講的不對!
他倔強的直視著陳尉,眼睛滾圓,因為激動彌漫著濕漉漉的水汽,圓圓潤潤的小臉鼓囊囊的,包子一般。
陳尉被他頂撞頓覺失了顏面,正想發怒,卻被陳玘輕輕攔住。
陳玘看著陳文治的眼光,已經不似方才那樣不經心,而是帶上了一抹不明的意味,他的視線隱晦的流連在陳文治的臉上,唇邊的笑意越發的深刻。
陳尉素來和陳玘親近,對于他這種發現有趣獵物的神情再也熟悉不過,因而冷笑一聲,退后一步,只等著某些人倒霉。
那種眼光,仿佛被蛇頂上了一般,粘滑陰冷,皮膚被一寸一寸的舔舐過,陳文治沒有辦法形容,打了個寒顫,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
“小侄兒。”陳玘笑著開口,親密的叫著陳文治,“是不是,你不妨問一問陳謙,怎么樣?”他抬頭看向門外,“謙兒,怎么不進來。”
陳文治驚訝的回過頭,果然看到面容平淡的陳謙,他忍不住喊了一聲:“哥哥!”
陳玘的笑容越發的玩味起來,他半真半假的說道:“謙兒,十六叔甚久不曾見過文治,甚是想念,想帶文治去我府上玩兩日,不過你這個做哥哥的若是不同意,本王也不好勉強。”
陳文治頓時緊張起來,他想不通陳玘為什么會提出這個要求,不過想來不會有什么好事,乞求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希望他不要答應才好。
陳謙眉頭微微皺起,他看著陳文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任誰都能察覺陳謙臉上隱忍的不耐。
陳玘唇邊的弧度加大,他得意的認為,自己的新發現的玩物定然是逃不過自己的手掌心的,陳謙會答應他的。
陳文治臉上血色減退,蒼白可憐,他幾乎要哭出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哥哥不會管他的,哥哥討厭他。
“爹爹說,我是兄長,要用心看護自己的弟弟。”陳謙抬起頭,看著對面的陳玘,沉靜深沉的,和幾個月前陳玘才見過的那個跋扈暴躁的侄子猶如天壤之別,“十六叔,若是想接文治過府玩,不如改天親自和爹爹講的好,我雖為兄長,這個也不好越過父母自作主張,想來十六叔能夠諒解的吧?”
陳文治的臉上瞬間高興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的兄長。
而陳謙的臉色卻和對面的兩個少年一樣壞,陳玘和陳尉是沒有料到陳謙會拒絕,因而臉色難看,陳謙是在生自己的氣,對于血脈相連的親人,始終不能完全狠下心來,況且如果真的就把陳文治交給陳玘,回府爹爹一定會怪罪的。
陳謙給自己的找理由,回想起上一世也是相同的情景,那個時候自己是怎么做的?似乎無所謂的把弟弟扔給了十六叔,然后呢……
陳謙的眉頭擰的更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他那個時候一心玩樂,也是記得陳文治回府之后,府中有一段時間氣氛壓抑,他自己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陳文治,而父親那幾天一直陰沉著臉,后來十六叔和十八叔受到了小皇叔的責罰,他還為此幸災樂禍過一段時間。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陳謙無從考證,只知道之后對這個唯一弟弟的印象,都是有些陰郁恐怖的神情……
想到這里,陳謙心情平復下來,無論如何,這兩個小叔叔都不是什么善茬,陳謙交給他們,必然會吃苦頭的,他陳謙還沒有混蛋到把一個是自己弟弟小娃娃推到不知名的危險里。
至于前世的仇恨,陳謙看了眼臉上有了一絲開朗神色的陳文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說過,陳文治,不要給我對付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