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這……”管事也是怕葉琛受了驚,自己不好交代,不過葉琛不高興后果大概是一樣的, 他不敢得罪葉琛, 忙喝止小廝。
沒有了束縛的男子抱著妻子跪在葉琛腳邊, 一下一下的磕著頭, 嘴里乞求:“求你了, 大夫,救救我娘子,她快要死了, 求你了,只要救她, 我做牛做馬報(bào)答你……”
讀書人最重風(fēng)骨, 況且他還是個(gè)秀才, 但是因?yàn)槠拮樱谷宦涞昧诉@個(gè)地步, 可見他對妻子感情是極深的。
他的孩子扶著他的胳膊哭喊,而男子只在意懷里的妻子,完全把孩子給忽視了。
“求求你,求求你……”男子磕的額頭上都是血。
“爹爹,爹爹……”小孩子叫的聲音都嘶啞了, 眼睛紅腫。
葉琛緩緩蹲下, 拉著女尸的手, 搭在手腕上, 這個(gè)動作, 讓李秀才安靜了下來,渾濁暗沉的眼睛里冒出一線光亮來, 充滿了期待的看著葉琛。
眾人不知她是何意,驚訝不解的看著。
過了一會兒,葉琛放下了女尸的手,靜靜的看著李秀才的眼睛,李秀才小心的問道:“大夫,我娘子怎么樣了?”
“這是你孩子?”葉琛不答,摸了摸旁邊小孩子的腦袋,小孩子抽抽噎噎的仰臉看了眼葉琛,又看向李秀才,啞著聲音喊,“爹爹,嗚嗚……”
李秀才神情有些迷茫,呆愣的看著拽著自己衣服的小孩,喃喃道:“潤兒?”
潤兒嗚嗚哭著,可憐的喊著:“爹爹不要潤兒了,娘也不要潤兒了……”
“娘子?”潤兒提醒了李秀才,他急忙低頭去看妻子,神情緊張的問葉琛,“我娘子她怎么了?大夫,她怎么了?”
“潤兒沒娘了,李秀才,你還想讓他連爹也沒有么?”葉琛聲音平淡,但一字一句直擊李秀才內(nèi)心,孩子的哭聲清晰的在耳邊回響,有人說——潤兒沒娘了,你想他連爹也沒有么?!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赫然是當(dāng)頭一棒,把李秀才從幻覺中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他抱著妻子冰冷的尸體,回想起這幾日的渾渾噩噩,看著妻子留給自己唯一的血脈,不由悲從中來,喃喃自語:“這是做什么啊……”
他踉踉蹌蹌的抱著妻子的尸體站起來,悲聲對拉著自己衣擺的孩子道:“潤兒,爹帶你回家……”
話音落,淚水洶涌而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shí)。
有人在可憐李秀才,有人在夸贊葉琛妙手神醫(yī),三言兩語治好了秀才的瘋病,不愧醫(yī)者父母心……
這都不能引起葉琛一絲一毫的關(guān)注,在李秀才離開的那一刻,她猛然回頭看著大堂里那扇屏風(fēng),模模糊糊的,似乎看到一個(gè)人倒下了。
聽不見聲音,葉琛疾步走過去,管事著急的喊了一句:“葉姑娘!”提醒她還有不少的病人在等著。
義診當(dāng)然不止葉琛一個(gè)大夫,她看了一眼大堂另一方的老大夫,也是一個(gè)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老人家微笑著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便又回過頭專注于自己的病人。
管事無奈,只好過去安排等著葉琛的病人到另一位大夫那里。
迅速的繞到屏風(fēng)后面,葉琛的臉色驟然變了變。
小鈴鐺倒在陳謙的懷里,雙目緊閉,臉色不正常的潮紅,對陳謙著急的叫喊毫無反應(yīng)。
葉琛摸了摸小鈴鐺的額頭,燙,溫度過高,小鈴鐺在發(fā)高燒,她當(dāng)下吩咐:“馬上帶她回去!”
陳謙打橫抱起小鈴鐺,從后面出去,乘馬車回王府。
“去請?zhí)t(yī)。”葉琛身上不干凈,她還要去處理一下,但是這段時(shí)間又耽誤不得,請?zhí)t(yī)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小鈴鐺的發(fā)熱毫無緣由,高燒不下,昏迷不醒,太醫(yī)開的藥也都是喝了下降一些,但是不過一個(gè)時(shí)辰體溫又會升高。
“這樣高燒不退,要出人命的。”
太醫(yī)建議給小鈴鐺用下重藥,輔以針灸治療,小鈴鐺身體健康,能支撐住,但是對身體的損害也是避免不了的。
相較之下,葉琛和陳謙只好同意太醫(yī)的法子。
一天之后,小鈴鐺的情況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世子,我說過,不要帶小鈴鐺來找我,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葉琛真的被惹毛了,小鈴鐺一穩(wěn)定下來,也不管還有其他人在場,聲音冷的掉渣質(zhì)問陳謙。
“哥哥,葉姑娘她只是太擔(dān)心小鈴鐺了,你不要生氣。”陳文治怕葉琛不敬惹怒陳謙,葉琛的脾氣差,陳謙的脾氣也沒有多好,萬一陳謙一個(gè)忍不住,責(zé)罰了葉琛,小鈴鐺醒過來,一定會不高興,到時(shí)候,被陳謙怒火遷怒的就是他身邊的所有人了。
溫良自然是向著葉琛的,安慰的拍拍的葉琛的肩膀,對于葉琛的“冒犯”選擇性的失聰。
陳謙心情也不爽快,鑒于葉琛在這些年有意無意的冒犯自己無數(shù)次,他要是計(jì)較的話,葉琛哪里能夠這樣好端端的站在這里。
至于小鈴鐺,陳謙有些擔(dān)憂,變化是在李秀才發(fā)瘋之后。
他先前沒有注意到小鈴鐺的情況,后來才看見小鈴鐺眼神呆滯,嘴巴里不停的重復(fù)“爹爹”,潤兒說道那句“爹爹不要潤兒了,娘也不要潤兒了”,小鈴鐺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臉色潮紅,陳謙大驚,不知道小鈴鐺出了什么事情,輕聲急切的喚著小鈴鐺的名字。
小鈴鐺沒有反應(yīng),悲傷不解的看著虛空,樣子委屈極了,小聲的喊著:“爹爹,爹爹……”
接著就毫無預(yù)兆的昏了過去。
葉琛聽完,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床上的小鈴鐺,自語道:“她大概想起來什么了。”
“什么意思?”陳謙皺眉問。
“小鈴鐺沒有七歲之前的記憶,我遇到她時(shí),她就像是一個(gè)初生的嬰兒,什么都不懂的。”葉琛解釋,“小鈴鐺并不是傻子,她現(xiàn)在和七年前比起來,已經(jīng)很聰明了,而且之前腦子可能也是因?yàn)楦邿煌耍员绕鹌胀ㄈ耍傦@得不清不楚,我說過,小鈴鐺有朝一日,會清醒過來,就像一個(gè)正常的普通人一樣,但是現(xiàn)在……”
她皺皺眉,“有什么刺激到了她,所以小鈴鐺可能會提前清醒過來。”
小鈴鐺能清醒過來是好事,可是如果用這樣兇險(xiǎn)的方式,那就未必是好事了,如果小鈴鐺不是已經(jīng)完全退燒了,很可能這次發(fā)燒會使小鈴鐺永遠(yuǎn)都是現(xiàn)在這樣渾渾噩噩,甚至更加糟糕。
幸好,小鈴鐺轉(zhuǎn)危為安。
“只要她醒過來就沒事了。”
“沒事就好。”陳謙松了口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猶豫的問道,“她醒過來,還會記得從前發(fā)生的一切嗎?”
小鈴鐺清醒過來后,到底是什么樣子誰也不知道,也許還和以前一樣,是個(gè)無憂無慮長不大的小孩子,也許會和一個(gè)真正的十四歲的少女一般無二,也許會忘記過去種種重新來過……葉琛也說不準(zhǔn)。
只能安心等待小鈴鐺的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