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極于此，張德會借著換茶的機會說道：“陛下，今晚要去哪里歇息？”

“沒看到還有這么多奏折沒批嗎？”皇上抬了抬下巴，指向龍書案上的一摞折子，想了想又說，“去告訴皇后，明天朕會去看她。”

張德會也不敢再多言，應了一聲，出去傳話。

等他出去，皇上的眼睛瞟向了一旁方幾上的畫軸，薄唇微微勾起。那里面不是沒有中意的，只不過他不愿意讓張德會看出來而已，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心思過早地讓人探查了去。

隔了兩日，終于到了最后面圣的時刻，三十位秀女被分成了五組，每組六人按順序被帶入殿內。

正殿之上，皇上居中而坐，皇太后和皇后分列兩旁。

慕容婉是第三組被帶進去的，進到殿中，行了大禮，六個人一字排開。個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抬起頭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六個姑娘都把頭稍稍抬起，卻都不敢與上面的三人對視。

皇上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雖然都未多停留，卻把右邊那個淡緋色的身影記在了心里，果然與小像上的人一樣的清麗溫婉。做太子的時候去過北寧王府幾次，也曾見過北寧王的這個庶女，只不過那時她就是個怯弱的小姑娘，不想現在出落得如此模樣。

慕容婉自從當選秀女之后，整日被滋養著，如今的身量長開了些，皮膚也是水嫩如玉。與其他秀女精雕細琢不同，她并沒有做過多的修飾，發髻上只插了一支珍珠墜子的玉簪，耳垂上也只是一對珍珠耳墜。

淡緋色綃紗衣裙束著金絲祥云腰帶，顯得柳腰不盈一握。雙手握于腹前，廣袖中露出的指尖帶著瑩澤的淡粉色。

在宮人的提示下，六位秀女依次自報家門。皇太后問了幾句，無非是有何才藝，可擅女紅之類的，每個人都認真恭敬地做答。

前后不到兩刻鐘的時間，六人便被帶了出去。

五組秀女面圣結束已是午后，圣旨頒出，此次選入后宮六人，慕容婉赫然在列。同時入選的還有新晉丞相之女馮氏，戶部尚書之女秦氏，另外三個也都是三品以上大員之女，而慕容婉雖出身王府，卻是六人當中唯一的庶女。

馮氏、秦氏被封為昭媛，慕容婉被封為修容，雖與馮、秦二人同為二品，但等級上卻是差了兩級。論家世，慕容婉自然不比那二人差，不過她們倆都是府中的嫡女。慕容婉覺得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自己還會略低了些。

剩下三人分別被封為婕妤和美人。落選的二十四位都留在宮里做了女官。

眾人磕頭謝恩，三十位佳麗表情各有不同，有欣喜、有哀傷，更有人當場便落了淚。

慕容婉無悲無喜，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卻也不是。

入選后宮的圣旨很快分別到了六家，隨之而來的還有豐厚的賞賜。北寧王府的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氣，慕容婉已經進了后宮，將來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秋風瑟瑟，枝稍染霜，徐明朗風塵仆仆地從綏口回到了京城。望著漸行漸近的城門，不禁感嘆，這一走便是大半年，如今城外的楓林都已是紅霜一片。

回到玲瓏閣，徐二毛歡喜地撲了上來：“明朗，你總算是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穿著長衫還是沒個穩重的樣子。”徐明朗在他的肩上捶了兩下，嘴里雖是在教訓他，眼角眉梢卻是帶著笑意。

“明朗……趕緊去后面歇歇。”徐大壯同樣一身長衫，管事的打扮，臉上還是帶著憨實的笑意。

到了后院，早有下人預備好了熱水，徐明朗洗漱一番，又換了身干凈的衣裳，這才來到正屋。

只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食酒水。徐二毛招呼道：“快坐下，看兄弟多疼你，提前在全味樓訂了席面。”

徐明朗擋住了徐二毛要倒酒的手：“酒先不喝了，回頭我還得去給大小姐回話呢。”

“那也成，咱們先以茶代酒，等晚上咱們再好好喝一頓，不醉不休。”徐二毛點著頭，別看他平時油滑，只要是提到大小姐，那就立馬變得正經起來。

“大小姐最近可好？”徐明朗抿了一口茶問道。

“前陣子凈忙著北寧王府慕容小姐入宮的事了，都沒怎么到玲瓏閣來。”徐大壯想起那位曾在莊子上見到過的慕容婉，在他的印象中那就是個小姑娘，這一轉眼就進宮做了妃子。

“我在路上聽人說，慕容小姐被封了修容？”

“好像是這么個稱呼，聽說還是二品呢。”徐二毛擺了擺手，“咱們也搞不懂什么儀什么容的，反正都是妃子。大小姐從鋪子里拿了不少好東西給她，也不知道咋就對她那么好。”

徐明朗抬眸看了他一眼：“跟了大小姐這么長時間，你怎么還這么迷糊？你若真心對大小姐，她就會盡心護著你。想當初咱們仨是什么樣子？如今又是什么樣子？”

“對，明朗的話沒錯。”徐大壯接言道，“那次在隆福山遇到刺客，大小姐說什么都不肯撇下我們先走。這樣的主子，恐怕天底下沒有幾個。”

“所以說，咱們兄弟能有今天，全是仰仗著大小姐。若是沒有大小姐，咱們早就被當做山賊給砍了，哪還會有今日的富貴。”徐明朗看著兩個兄弟正色道，“咱們兄弟的命是大小姐給的，今后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能背叛大小姐。”

正在墨淵閣院子花架下看信的莫璃無端地打了兩個噴嚏，丹玉趕緊取來件裳子給她披上：“入秋天氣涼了，小姐可得注意。這要是染了風寒可怎么辦？姑爺又該心疼了。”

莫璃嗔了她一眼道：“你現在可是越來越嘮叨了，小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嫁唄，一輩子侍候小姐。”丹玉現在的臉皮也是越來越厚，渾不在意地說道。

“那可不行，在我身邊嘮叨一輩子，還不得煩死我。”莫璃將書信折好拿在手里，想了想道，“去把趙姨娘請過來，就說讓她來幫我畫個花樣子。”

丹玉應了聲去找人，莫璃將身上披著的裳子隨手放到藤椅上，起身回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