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草色漸濃,卻依然荒無人煙,不過長草越來越多,有時走著走著,忽然便從長草中躥出一只小小的野兔。
王雙看著眼前飛掠而過的野兔,總是摧動大青馬去追,大青馬也極其配合,只到將野兔嚇得鉆進洞里,它還要在洞口踢上幾蹄子。
然后王雙就會任由大青馬隨便溜跶,她則仰躺在馬背上,舒舒服服地哼起小曲。剛開始蕭琰還很是不屑,漸漸地他便覺得她哼唱的小曲非常地動聽,不由得靜靜地聽了幾首,只是他卻是越聽越反感。
原來,王雙唱的竟然都是什么情啊愛的,這怎么不讓他大大地反感呢?他想,這一定是她那個怪物老爸教給她的,也不怕腐蝕了她小小的靈魂。
有時,王雙會問蕭琰,“我唱得好聽嗎?”
蕭琰便會沒好氣地說:“好聽是好聽,不過都是些靡靡之音。”
“哼,只要好聽,干嘛非要說是靡靡之音,你懂什么叫做靡靡之音嗎?”王雙忽閃著大眼睛盯著蕭琰。
蕭琰說:“我懂,我當然懂,就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那種!”
“哇咔咔,蕭琰,我來問你,你是英雄嗎?即使是英雄,難道你就不是兒女了嗎?既然是兒女,那么,你就應該無情無義嗎?木頭!”王雙像連珠炮似地一番轟炸,立即讓蕭琰閉口。她又一撥馬頭,向前飛奔,遠遠地又傳來她清脆的歌聲:
風兒輕輕吹碎你的溫柔,
夢中的回憶散落在黃昏之后,
誰把真愛銘刻在心頭,
到如今只有我借酒澆愁……
歌聲清越委婉,如泣如訴,不知為什么,蕭琰卻忽然想起如玉當日在白蟻冢旁吟唱的那首《往事如煙》,他記牢了如玉留給他的琴操曲譜后,對韻律已經初窺門徑,這兩首曲調都是宮調慢二拍,曲調低回婉轉,娓娓道來,傾訴著對愛人的懷念之情,所不同的是,《往事如煙》飽含了如玉對蕭雷的無限悲思,那是一種生離死別后的絕望與惆悵,而王雙吟唱的則是寄予了對愛人的思念與懷想。
兩兩相較,前者刻骨銘心,而后者則纏綿悱惻,一時之間,蕭琰只覺得心里百味紛呈,竟然隱隱理解了如玉和他爸爸當年那段轟動大陸的愛情傳奇,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他的媽媽烏云其木格,又不禁黯然神傷,媽媽,當年你不顧一切地嫁給爸爸,可是你真的得到幸福了嗎?如今你又在哪里呀,你又可曾知道你心愛的丈夫已經遠遠地離開了你,永遠永遠,他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蕭琰,你又怎么啦,看你那愁眉苦臉的樣子,是我的歌聲太難聽嗎?”不知什么時候王雙又來到了蕭琰身邊。
蕭琰搖搖頭,“不是,你唱得很好聽,真的很好聽,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我媽媽,所以……”
“喲,沒出息,想家啦,一個大男生還想家!”
“我不是想家,我只是想我的媽媽。”
“那還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媽媽是一個人,家里有好多人。”蕭琰想,家里的趙伯、李伯等等,多著呢,還有那個天天纏著自己的菽菽薇,離開她幾個月了,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可好,在一起經常磕磕碰碰,分開了才知道那個小丫頭,其實還是蠻可愛的。
“你呀,來到大草原,就得轉變觀念。”王雙騎在高高的大青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蕭琰,她靈蛇鞭一指遠處的長草,那些長草在微風吹拂下,起起伏伏,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波浪,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如果本姑娘猜得不錯,我們已經來到了斯加邦的大牧場了吧。為了以后我們方便行動,蕭琰,我想,我應該有必要給你進行全方位的包裝啦。”
“我干嘛要包裝?”蕭琰盯著王雙,到目前為止,他對她還是非常地排斥。
“因為你現在是蕭琰,是蕭家的唯一后人。”王雙說:“而你,從現在開始必須忘了你蕭家的身份,否則,讓人嗅出你身上的味道,那一定大大的不妙。”
蕭琰一愣,王雙說得不錯,自己現在絕對不能以真正面目行走在大陸上,他又想起了如玉的囑托,在自己的修為沒有達到一種層次和背后的勢力不夠強大時,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是中原蕭家的唯一傳人。
“而接下來的三年你要與我形影不離,可是一旦有人知道你蕭家少主的身份,那一定很麻煩,嘿嘿,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麻煩,這恐怕和老怪物一樣吧,他什么優點也沒傳給我,只有這一點我和他還勉強有點兒相似。”王雙像是自言自語,更像是在回憶。
蕭琰心想,怕麻煩如果也算優點,那么自己的優點真的不勝彌舉
了,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但那份不屑卻是寫在臉上。
王雙嘻嘻笑著,并沒有理蕭琰,“所以嘛,為了避免麻煩,我首先要對你的身世進行包裝。”她撥馬在草地上走來走去,自言自語地說:“要想天天在一起嘛,好像除了父女,就只有夫妻啦。”
“哇,你有沒有搞錯!”蕭琰當然不會明白,王雙雖然冰雪聰明,但她一直和她爸爸避世隱居,對于世俗之事,實在是所知甚少,在她小小的心中,以為一男一女,要么是夫妻,要么是父女,其它的應該不可能成日伴在一起的。但是父女一說,顯然不能成立,那么兩人在一起時,似乎只能是夫妻了。但是,要想讓兩個小孩假扮夫妻,且不要說自己和他都很小,別人也不會相信,就是讓自己想想有這么小的一個老婆也會做噩夢的。
“我呸,你想的美喲,你以為我就這樣沒品味呀,要你做我未來老公,我呸,我想想都會佬噩夢的。本姑娘不過是在考慮之中。”王雙小臉微微揚起,渾沒有把眼前的蕭琰當回事。
“得了,你饒了我吧,我還怕夜夜做惡夢呢。”蕭琰生氣地別過臉去,他可不想見到王雙那得瑟樣。
“哼,除了夫妻,還有什么更好的掩人耳目的辦法嗎?不過,無論什么辦法,成天和你呆在一起,我還是覺得太委屈啦。”王雙貌似很無奈地說:“蕭琰,你說,有什么辦法讓人不懷疑我們嗎?”
“辦法當然多得很,比如主仆啦。”蕭琰剛說了一半,隨即住口,要是和這丫頭成為主仆,那可是更大的噩夢!“當然還有兄妹什么的啦。”
“嗯,主仆,這個可以考慮,不過,我家老怪物不喜歡仆人,他好像也沒有仆人,有的只是朋友和敵人。至于兄妹嘛,如果實在沒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只好將就一點啦。”
“啊!兄妹,這樣可以嗎?”
“你說可以嗎?”王雙笑嘻嘻地說:“如果我們是兄妹,當然不會有人再懷疑我們啦,所以啊,我決定了,從現在起,你我就是兄妹倆,當然了,你既然不能再姓蕭,只能隨我姓王啦。”
“隨你姓王?”蕭琰不情不愿地說。
“怎么啦?”王雙說:“看你那小眼睛賊兮兮的,是不是很不愿意呀。”
蕭琰的眼睛是在轉來轉去,但是他自認絕不是小眼睛,更不會賊兮兮,他心里卻是充滿了感慨,堂堂的中原蕭家,一個被大陸上所有人敬仰的超級存在,如今卻要隱名埋姓地茍活于世,這讓他感到非常羞恥。
“我不要什么狗屁包裝,我就是蕭琰,我干嘛要包裝!”蕭琰惱怒地一拍紫紅馬,紫紅馬吃疼,猛地向前一躍,差點把他摔下來。“就讓那些狗家伙們來吧,我不怕他們,頂多跟他們拚了,拚一個夠本,拚一雙就賺了。”
王雙冷笑一聲,“喲,我的好哥哥,還挺有個性呀,果然是大英雄大豪杰的本色,不過,我想啊,你的那些仇人們倒是很喜歡你這樣啊,你認為你那樣做很有意義嗎,我呸,就憑你,連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格,你知道你背后的敵人他們的勢力究竟有多么龐大嗎,告訴你,即使是你爸爸盤龍大俠也沒能逃脫他們的魔爪,何況是你,到時候只怕你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不會忘了如玉姐姐和你卡門舅舅是怎么叮囑你的吧!”
“我,我,我當然沒忘。”蕭琰一昂頭,“但是,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哼,說得冠冕堂皇,不過,說穿了,你只是不想兌現你的承諾而已,說吧,如果你不愿意陪我三年去尋找白靈寶寶,我同意!一個說話如放屁的家伙,我還不稀罕。”王雙一撥馬頭,就要離開。
“誰說我不陪你去啦。”蕭琰大聲地說:“雖然我不愿意,但是,我既然答應你,就一定會幫你的!”
“哇咔咔,好委屈哦。”王雙回過頭來,看著蕭琰,“蕭琰,我知道,你現在頭頂著中原蕭家的光環,要你投入我王家的門楣,怕辱沒了你,告訴你,別看你爸爸‘盤龍大俠’威風凜凜,但是我爸爸也是鼎鼎大名的‘逍遙王’啊,還不知有多少人哭天抹淚地要投入他老人家門下呢,就你這德性,老怪物是沒看到,看到了還未必要你呢!”
“不要我,我還不稀罕呢。”蕭琰其實早就聽說過逍遙王的一些往事,說他一向快意恩仇,所以才獲得了逍遙王這個美名,當年他更是為了一己之私情,憤然隱退江湖,“一個人可以置民族大業天下蒼生于不顧,也絕不會是什么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這只是他心中所想,并沒有說出口,畢竟蕭雷一直教導他,人各有志,決不能以自己的理念去強加給他人,何況他也確實不想惹眼前這個逍遙王的唯一女兒,所以只能腹黑一下了。
“我不管你稀罕不稀罕、愿意不愿意,反正,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哥哥,必須的……可是你應該叫什么呢”王雙不由蹙起眉頭,“這名字以后要陪伴我好長時間的,不能太隨便了,總得好聽一點,響亮一點,最好還詩意一點。”
蕭琰沒好氣地說:“叫,隨便叫什么,反正不能叫王八蛋,姓王,有什么好的,要不我們干脆都改成其它姓吧,總比這王八蛋的王字強。”
“呸,你才是王八蛋。”這句話終于惹惱了王雙,她舉起靈蛇鞭,“啪”的抽向蕭琰,“人家是為你好,不識好歹的家伙,你現在就得聽我的。”
蕭琰一閃身,他現在的修為遠在王雙之上,再加上王雙只是隨意一鞭,自然不會觸及,他無奈地搖搖頭,“算你狠,看來我只能屈服啦。”
“嗯,這還差不多,蕭琰、蕭琰,你這名字一點也不響亮,更是難聽到家了,哎,有啦,我看不如把你的琰字拆開來,叫你王炎吧,這樣不但順口,更兼好聽,再說了也算是給你蕭家留點兒印記,最重要的是,王炎、王雙,聽著很像是一對兄妹兒。”王雙很是得意,她才不管蕭琰是如何想的,反正她對這個名字很滿意。
“王炎,一點也不好聽,聽上去就像是王爺,可你又不像是我身邊的丫頭,倒像是……”蕭琰欲言又止。
“哇咔咔,王爺?你想的美哦,你說我像什么?”
“像是王爺的管家婆。”
“啊,管家婆?蕭琰,你太過份了,我有那么討厭嗎?”王雙噘起小嘴,滿臉委屈。
“你呀,不是討厭。”蕭琰認真地說。
王雙噘起的小嘴終于放下,“這還差不多。”然而蕭琰接下來的一句“你是非常的討厭。”又讓她的小嘴高高的噘起。“蕭琰,你太過份啦。你這樣對我,就不怕我增加另外兩件事的難度嗎?”王雙終于祭出了她的殺手锏。
蕭琰吃了一驚,這鬼丫頭,光這一件事就折騰自己三年,再有兩件更難的,那我這一輩子還用不用找仇人報仇啦。還是妥協為好,犯不著為一個假名字和丫翻臉,卡門舅舅說得對,“不要與人爭那些沒用的。”這時候卡門的話在他心中似乎成了金科玉律。
“好啦,我的王雙好妹妹,我服你啦,從此以后我就叫王炎吧,雖然是假王爺,但聽起來還是蠻舒服的。”蕭琰自我解嘲地說。
王雙嘻嘻一笑,“王爺在上,奴婢雙兒見過王爺。”
看王雙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蕭琰終于忍不住笑了笑,“得了,你這小奴婢不來欺負本王爺就謝天謝地啦。”
“我有欺負你嗎,我哪里欺負你啦。”王雙的靈蛇鞭舞出了一片鞭花,在蕭琰頭頂來來去去,“既然你說我欺負你,你可要當心了,說不定有哪一天我看你不順眼,真的給你這假王爺來上幾鞭子,不過,那不是欺負你,那叫鞭策,懂嗎!”
“謝啦,你還是省省吧,本王爺自覺得很,從不需要有人在一旁指指點點。”
“可是奴婢我如果有一天不管教王爺,心里就會堵得慌,王爺,你說咋辦?”王雙嘟著小嘴,一臉的無辜樣。
“那你就放馬過來吧,本王爺皮糙肉厚,也不在乎你那撓癢癢的鞭子。”蕭琰在紫紅馬后面一拍,他還真怕王雙立即就給他撓癢癢。這賊丫頭的鞭子他可不想隨便領教。
“王炎,你別急呀,我還有事要說呢。”王雙一本正經地說:“王炎哥哥,你看,這里長草漫漫,所以我宣布,我們以后的行動就叫做‘長草行動’。”
蕭琰盡管很是反感,好像自己已經踏上了賊船,想要抽身而退肯定是不可能了,但他還是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干嘛要叫長草行動,一點力度沒有,我們在草原上行走,不如干脆叫獵豹行動,既威風又響亮。”
“偏不,你現在就得聽我的。”王雙仰起臉,看向蕭琰,“王炎哥哥,我們現在只是要在草原上好好玩耍,又不是去獵殺什么,干嘛要那么充滿血腥氣,獵豹行動,太暴力了,我才不愿意呢。”她在心里說:在草原上行走,長草可以幫我們很好地掩飾身份,而那些獵豹什么的,卻很容易暴露目標,所以說,所謂的長草行動不過是對你包裝的另外一種折衷的說法而已,目的自然是不讓人認出你來,笨孩子,笨到家了!
“是,王雙妹妹,那我們就開始行動吧,長草行動,長草行動,但愿你不要長久地草草行動!”蕭琰不冷不熱地念叨了一句,那么完美的“長草行動”怎么到他嘴里就完全走味了,王雙恨不得抽他一鞭,但蕭琰卻乖巧得很,在紫紅馬屁股上狠狠一拍,紫紅馬吃疼,撒開四蹄,一路飛跑,居然比大青馬也慢不了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