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烈霧,從大地滋生起來,就如同泥土都在冒煙似的。
元一谷眾人心神正聚焦在那長長短短的嘯聲上,怎是料得突然大地生霧,乃至將神念感知都隔短了。
諸多武圣忽然身處大霧之中,大吃一驚,各自嚴(yán)陣以待:“這煙霧是怎么回事,怎么來的。”
形狀干瘦,卻顯精悍的薛復(fù)眼睛一亮。旁人不懂,他身懷天賦神通,豈會不懂。猛烈長嘯:“小心,此乃神通術(shù)!”
“神通術(shù)?”余汨駭然大驚,高呼:“各位,嚴(yán)陣以待,有人偷襲,準(zhǔn)備戰(zhàn)斗。”
余汨真真是想破腦袋,都是想不出來,誰人有能耐一舉避開兩大超圣的耳目而潛入偷襲。
一念生一念滅,余汨心神大震,脫口厲嘯:“不好,小心人質(zhì)被救走!立時來幾人,看住這人質(zhì)。”
余汨的大喊,再是銳利,奈何卻這“小迷霧術(shù)”與“禁天霧海”極為神似,旁人大多沒聽到。連神念都只穿得透五丈左右,何況聲音!
……
……
糅身一起,無影從身子里剝出來,哧溜如黑煙輕卷。
紀(jì)瞳觀這一片大霧猛然而起,心里掀起滔天大浪:“這是……‘小迷霧術(shù)’,竟然被他煉成了!”
身子輕微一震,一種直覺的警兆頓時大生。正在紀(jì)瞳以為有敵人的時候,一音震傳:“是我!”
禁魂針此物,從內(nèi)難破,從外部,卻是甚容易破除掉。無影三下五除二,便替紀(jì)瞳解除了禁魂針。
與此同時,左無舟從脖子上摘下儲物戒指,重新戴回手上。神念一動一抹,朦朧光華的幾件裝備嘩啦啦的落在手上:“紀(jì)瞳,無影,接住!”
“戀前輩,接裝備……”旁人的神念穿不過濃霧,左無舟身為“小迷霧術(shù)”的創(chuàng)造者,自然是隨心所欲。
“我不需要,裝備給了我也是浪費。”戀滄海起身,提住無夕和小草,眼波微閃光。但見哧哧數(shù)聲,無夕和小草身體里的禁魂針,就如暗器一般的射出去。
“自由了,先前那等失去自由的滋味,身不由己的滋味,太難受,太可怕了。”無夕和小草以至小臉蒼白,猶如經(jīng)歷了一次最兇險的心靈磨礪。
對一個擁有力量,習(xí)慣力量的人,失去力量是比死還要可怕的一件事。無夕和小草,終于是體會到這等生不如死的滋味了,互相看一眼:“我終于明白二哥(叔父)為何總是死戰(zhàn)了,為何總是殺敵必死了。”
不生就死。失去力量,比死還要可怕。
對從來置在左無舟保護(hù)下的兩女,此次無疑是一次心靈和意志上的滌蕩。
“好了,你們就在這里,保護(hù)無晚他們。”戀滄海交代:“不要亂跑。這里的戰(zhàn)斗,不是你們能參加的。”
“明白。”無夕和小草果斷應(yīng)承。莫說參加,就是被波及,多半都是死路一條。
……
……
紀(jì)瞳極快的將裝備重新穿戴。
好在左無舟和她相距不過是數(shù)米,沉聲交代:“紀(jì)瞳,我小妹他們,就交給你暫時保護(hù)。”
紀(jì)瞳知道事態(tài)緊急,容不得猶豫,果斷道:“好。”
“往那邊去。”左無舟向紀(jì)瞳略一指向,紀(jì)瞳幾個起落掠過去,鎮(zhèn)守保護(hù)無夕等人。
戀滄海神魂何其強大,不需任何提點,轉(zhuǎn)身就已出現(xiàn):“你應(yīng)該讓紀(jì)瞳與你配合戰(zhàn)斗,你知我并無多少戰(zhàn)力。”
“無礙。”左無舟淡淡然,胸有成竹:“你神魂強大,配合殺人不成,配合擒人,比紀(jì)瞳可靠。”
戀滄海恍然,苦笑不已:“我都已許多許多年未曾真正戰(zhàn)斗了,想不到今時今曰還需戰(zhàn)斗。也罷。”
凝斂心神,神念俯瞰,將霧海中的全局記入心下。左無舟已洞悉:“霧海范圍并非太大,未能困住所有人。暫時有兩大超圣,十多名武圣。”
略一沉吟,一念已通達(dá)命魂:“此大霧,乃是我的神通。太歲,如有武圣逃出霧海,你等正可伺機殺之。”
左無舟微生一絲遺憾,可惜這“小迷霧術(shù)”凝造的霧海范圍,還是有一些小了。如有“禁天霧海”的范圍,趁機困殺超圣中乘也未必不可能。
歸根結(jié)底,乃一個道理。霧海太小,超圣幾個起落縱躍就能脫出其中。
……
……
“是神通術(shù),此霧從地起,不會移動,未有攻擊力,往上走!”
薛復(fù)的厲聲大嘯,未能穿透太多。但其到底是超圣獸,神魂較強大,如說旁的武圣聲音能穿透五丈,他的聲音則可達(dá)十余丈。
如是大嘯大喊,始終還是有少數(shù)人能聽得見,頓時一飛沖天,意欲逃出神通術(shù)范圍。
懂神通,和不懂神通,確是判若云泥。這“小迷霧術(shù)”造就的霧海,就儼然是一個方圓數(shù)里的大蒸籠。往上沖,的確是最容易沖破的方向。
魂獸一旦凝化人形,多多少少,會有殘留一些本體的本色。這殘留,并非是留了一條尾巴或旁的,而是魂獸本來是什么樣,凝化的人形,往往就會有一些趨勢。
就好比顧隼本體龐大兇猛,人形便也顯得高大而兇悍,膚色也較黑。松狐本體很小,凝化的人形也顯得嬌小可愛,連皮膚都似水晶。
薛復(fù)看來并非體態(tài)高大之人,但其卻顯得無比精瘦有力,通體竟有些泛紅。一邊身化殘影無數(shù)穿梭其中,一邊感應(yīng)推測大呼:“此霧沒有攻擊力,旨在制造混亂和偷襲之機,各位嚴(yán)防,莫慌張。”
薛復(fù)兇光大閃,兇戾大嘯沖天:“是誰在暗中搗鬼,給老子滾出來。”
聲浪重重疊疊,竟如怒潮一波又一波的沖擊,極顯兇意。
……
……
“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諸汝百思不解,一飛沖天,沖破霧海躥飛天際。就在這一時,一聲銳利無比的兇意通傳:“哈哈,果然來了。殺,元一谷的一個不留。”
一轉(zhuǎn)眼之際,諸汝親眼目睹一道恐怖的火色弧波快速推進(jìn)過來,竟將那空氣都燃爆:“不好。這是……領(lǐng)域。”
諸汝臉色大變,倉皇欲逃,卻慘叫一聲,被這領(lǐng)域轟然掛中一半,將圣裝防御打碎大半,震飛老遠(yuǎn)。充滿恐懼,正欲逃走之際,一條淺淺淡淡的身影躍然而現(xiàn):“去吧。”
“又是領(lǐng)域!”諸汝幾乎瘋了,凄厲狂呼著,竟然心下一橫,強行墜回大霧之中。
目睹這一幕,太歲和君忘驚訝:“這諸汝,不愧是能在左無舟手下逃生的人,對逃命倒是敏銳得緊。”
諸汝實在在極精于保命的人,奈何,他逃得掉。不等于旁人也逃得掉。
左無舟身邊三大領(lǐng)域武圣,每一個都裝備了超圣器或超圣裝至少一件。憑其修為,加之這裝備,即便鬼無相重生,多半也只有慘敗的結(jié)果。
一時,慘叫聲頓時時時回響。一轉(zhuǎn)眼的工夫,從霧海中逃生出來的幾人,除了諸汝,竟沒有一個保得姓命。
這一邊占優(yōu)勢,另一邊卻有一些吃虧了。
此時身在霧海中的,除了兩大超圣,便已只剩下大約十一二名武圣。
元一谷此番糾集最強實力,共有三十多名武圣。剩余的二十多名,都在霧海之外,跟小憨等人交戰(zhàn)在一道。
元一谷此時人數(shù)仍然占優(yōu),可若有小憨參戰(zhàn),平分秋色未必不能。可奈何神闊此時似已察覺小憨的態(tài)度,處處糾纏住,令得小憨無法出手。
加之這批人當(dāng)中,也有東百戰(zhàn)等一流強者。如斯一來,恨天眾人就漸漸落了下風(fēng)。
太歲一縱身投過去:“君忘,你在此,我過去。”
有太歲參戰(zhàn),連殺二人,立時就將局勢穩(wěn)定下來。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真關(guān)鍵的戰(zhàn)斗,在霧海中!
……
……
霧,就像一個大罩子。將里邊的人和外邊的人,完整的切割。非但將神念阻隔住,亦將聲息阻隔下來。
“嗯。”神念一動,左無舟泛漾兇光:“余汨靠過來了。哦,想脅持人質(zhì),元一谷啊,爾等人數(shù)力量對我均占優(yōu)勢,怎就提不起勇氣來光明正大的大戰(zhàn)一場。枉自修得一身本領(lǐng),實是可悲。”
“此非尋常對敵,乃生死大仇。”眼波悠閃黑光,左無舟拋去單挑的戰(zhàn)意:“元一谷一心使陰毒之計,欲脅持人質(zhì)來要挾我。但憑此心,我絕不容他們。”
“我雖不擅使計,卻也不介意將計就計!”想起神八部的謹(jǐn)慎和將計就計,左無舟神態(tài)愈發(fā)的冷冽:“且看是我將計就計得逞,還是神八部將計就計得逞。”
一念在心下思量通透,左無舟容顏如水波蕩漾變化,軟綿綿的倒躺下去。
“十道,過來隨我。”倒臥地上,左無舟輕招手,遠(yuǎn)處的十道無聲無息的重新掠回,吸附在雙臂。
余汨一旦是想起曾幾次跟左無舟的交戰(zhàn),心都是先寒了幾分。
人質(zhì),未必是決勝負(fù)的關(guān)鍵。但,自認(rèn)掌握住“左一斗”和“左無尚”等人,即是掌握住一個極大優(yōu)勢。
坦率而言,余汨乃至全部的魂修士,幾乎沒有挾持人質(zhì)的經(jīng)驗。因為大多數(shù)魂修士修煉有成的時候,直系親屬往往都死光了。
老天才知道,怎會誕生如斯年輕的怪物武圣。
……
……
“我不怕他,我是超圣,我是不會怕他的。”余汨反復(fù)強調(diào)。
愈多的強調(diào),就是愈多的缺乏。如說余汨被左無舟以往幾次嚇得肝膽俱裂,那委實太小看余汨和超圣了。但,余汨確是一想起左無舟,就想起慘敗和死亡。
此乃極微妙的心理。用一句話來描述之,則是,當(dāng)逃跑和戰(zhàn)敗已成習(xí)慣。
以武圣之身,打得一名超圣喪失膽氣和斗志。左無舟足以自傲了。
一邊忐忑不安,一邊靠往“左一斗”和“左無尚”,余汨安定下心思:“如今已抓住左無舟的直系親人,就不信他不受絲毫影響。”
幾個起落,靠往“左一斗”,正是伸手抓下去的瞬間!
變故突起!
柳翩翩目光一轉(zhuǎn),失聲脫口:“不好,‘左無尚’不見了。”
伴住此音,一道暴起的,赫然正是一道如虎兇暴的氣息!
……
……
余汨嫵媚的一雙眼,變得無比驚駭,無比之大,脫口凄厲:“左無舟!”
本是倒臥地上的“左一斗”,如暴起傷人的猛虎,一躍而起。其蒼老的容顏,瞬間變回真面目。
雙拳金輝奪目,掄出的赫然正是那等石破天驚的恐怖大威能。
雙目怒睜,一如絕代戰(zhàn)神,凜凜生威,竟是無風(fēng)而動。合以天王譜神威,一動,即是翻天蓋地。
我打爆你!
太近了,余汨甚至連反應(yīng)都來不及做一個,不過是超圣裝光輝蕩漾,迅速變得暗淡。然后,一股天翻地覆的神力兜頭落下!
裝備是極大優(yōu)勢,但裝備也絕非萬能。超圣裝的最大優(yōu)點,是自汲天地元氣,不需要多少本身魂力的支持,另一個優(yōu)點是能自行發(fā)動。
但超圣裝絕對不等于能攔截下一次攻擊的全部能量,尤其對方的力量愈大,打穿透進(jìn)來的力量就愈是強大。
余汨連語音都來不及吐一個,就如同一枚釘子,生生被左無舟打爆,徹底沒入泥土當(dāng)中。
左無舟眼波神光大盛,也許你余汨很強,但,我更強!
一眨眼,左無舟雙臂合攏,蘊涵無上大威能:“天無邊,地?zé)o疆!”
方圓五里,赫然如同七級大地震一般的轟鳴搖動起來。真正的地動山搖!
……
……
“給我,滾……出……來!”
轟隆隆的炸爆音,瞬時傳遍,一道道驚天動地的恐怖光柱,竟從大地中一處處的崩射往天。
五里之內(nèi),每一處大光柱通爆之處,就如同一張張大口。
大地,立時滾滾如巨浪一般的波動起來,甚至蠕動,起伏沸騰出偌大無比的聲勢。
地下傳來沉悶的聲響,一眨眼,一條身影伴住一道光柱被逼打出來,傳出凄厲慘呼,語音中竟有告饒之意:“左無舟,我跟你往曰無怨近曰無仇!”
“打!”口綻春雷,無影真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一如鬼魅,卻又如同導(dǎo)彈一般轟爆:“‘翻天印’!”
余汨身上一層光芒變得愈發(fā)的稀薄和黯淡,狂噴鮮血,如流星一般的飛射往左無舟。
“不必廢話!今曰,我必打爆你。”左無舟森然,飛縱長天,狂音乍起,十指翻飛:“‘五相雙旋梭’!”
一枚粗大的五色光梭子,猛然爆發(fā)轟下。
身在“小迷霧術(shù)”中,就有這一點優(yōu)勢。當(dāng)這枚光梭子臨近,余汨才駭然察覺到這氣息奔騰涌來,臉色慘白!
“給我開!”左無舟十指重動,如同鐵制蝴蝶一般飛動凝肅。
此五色光梭,竟在瞬間解體為十枚色彩不一的光梭,五光十色,端的是美麗無邊,卻也兇險無邊。
“這是什么鬼戰(zhàn)技!”余汨簡直快要被逼瘋了:“到底我是超圣,還是他是超圣。竟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十梭,如同流光的光環(huán),無聲無息的轟爆。
其中的木梭打出來,一只被躲掉。一只,卻是打在余汨的后背。瞬間化做力量種子,在余汨身體中飛速膨脹。
最是防不勝防的戰(zhàn)技,當(dāng)屬“五相雙旋梭”。真真是內(nèi)里外合,內(nèi)外交迫。
余汨能防外部,卻防不住內(nèi)部。一口鮮血狂灑出來,已然是帶傷了。
……
……
轟隆隆。硝煙散去,余汨所立之處,赫然已被轟出一個極大的深坑。
余汨漂亮的容顏已然扭曲,猙獰且凄厲狂叫:“左無舟,你在哪里,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跟我戰(zhàn)斗。”
“你如斯鬼祟偷襲,算得什么英雄好漢,滾出來跟我大戰(zhàn)一場,你滾出來啊。”
余汨瘋狂怒吼,她恨透這四周的彌漫大霧了,完全防不勝防。
“你真的想我出來?”
鏗鏘之音乍起,余汨瞳孔猛縮,觀一條墨黑之影,從蒼茫霧中緩步走出來。
余汨凄厲狂笑:“你究竟是左無舟,還是分身!”
左無舟顏上掛淡笑:“有意義,有分別嗎。你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
余汨連生氣的氣力都沒了,只有一種深深的悲哀。身為超圣,竟然連武圣都打不過。
但身為超圣,余汨再沒有膽氣跟左無舟戰(zhàn)斗,意志總是難動搖的。身子一矮,竟當(dāng)著左無舟的面施展一只爆速魄,瞬間化做流光逃竄,煥發(fā)狂笑:“想殺我,你道行不夠。”
左無舟巍然不動,只譏笑:“在我面前逃走,你速度還不夠快。”
余汨錯,就錯在不該在“小迷霧術(shù)”中跟左無舟打。不然,想擊敗她,也真沒這么容易。
……
……
“哈哈哈!”
余汨的爆速魄實是很強悍,竟如光一般的瞬間沖出大霧范圍,逃出生天的喜悅正從心底誕出,瞬間就感應(yīng)到那殺神的氣息躍然而現(xiàn)!
誰是左無舟,誰是無影。此時揭曉。
追逐來的扇動燃燒的恐怖的火焰翅翼,就像光一樣的快速,留下了一道美麗的火線,森然之音宛如在余汨耳邊響起:“滾下去!”
余汨面如死灰,發(fā)出絕望的厲叫:“左無舟,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放過你!”
此音縈繞,余汨已如流星重新墜回霧海中,轟隆砸出人形巨坑。
鏗鏘戰(zhàn)音乍起:“你做人都不如我,做鬼,更不如我。到時,我教你連鬼都做不成。”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