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恆淡淡上前一步,在羣臣矚目下,以十分平淡的聲音道:“貧道受陛下之命,受國師之位,統領天下梵道,一直兢兢業業。就在近日,貧道發現了一個天大的毒瘤,如長次存在,恐會危害江山社稷,遺毒萬世,貧道惶恐萬分,故而上奏陛下剷除之。”
楊廣道:“不知國師所說的毒瘤乃是?”
何恆肅穆道:“貧道所說之毒瘤,就是…梵門!!”
羣臣皆是一驚,駭然看向何恆,而楊廣在上面也是眉頭一動,凝視著何恆:“梵門盡是一心向善,吃齋唸佛之輩,國師爲何說其爲毒瘤?”
“陛下所言甚是,這妖道就是一派無稽之談,梵門的諸多大師都是有德之人,怎會是危急社稷的毒瘤?定是這妖道暗生嫉妒,陷害忠良,陛下萬萬不可饒恕這等妖言惑衆之輩。”
“正是如此,梵門盡是向善之輩,與世無爭,怎可讓這妖道如此詆譭?”
何恆剛剛一說“梵門”二字,當即就有無數官員跳出彈劾他,整個大殿之下,九層以上之人都是有些驚恐,又或是幸災樂禍地冷看著他。
這時,石之軒上前進言道:“諸位稍安勿躁,此乃朝堂之地,不可大呼小叫。還請聽完國師的理由再做定奪!”
何恆面色非常嚴肅道:“貧道自然不是空口說白話,更沒有針對梵門的意思,而是他們的所作所爲,實在是危急到江山,危急到社稷。”
“那你倒是說說,一羣吃齋唸佛的僧人,怎麼危急江山社稷了?”有人冷笑道。
何恆擡頭望著楊廣道:“據貧道統計,天下有名有姓的寺院共有五千餘座,這還只是初步的數字,事實上算上一些鄉野的寺院,這個數字還要翻上幾倍。”
“那又怎樣,這隻能說明在百姓那裡,梵門受到的歡迎遠勝你這賊道,所以你纔來詆譭它。”一官員冷哼道。
何恆沒有搭理他,繼續道:“天下寺院如此之多,每建一處的勞民傷財,佔地違規就暫且不論,他們每一個寺院都要佔據方圓要麼數十畝,要麼上百畝之地,然後僱傭傭戶耕種,而從不納稅。”
“據貧道的初步計算,天下僧人少說也有幾十萬之衆,這些人個個遊手好閒,從不未曾給國家做出半點貢獻,反而以所謂‘化緣’來索要百姓財物,百姓個個窮苦不堪,而他們自己卻從來不缺衣食,廟宇不少佛像都是金塑而成,香火燈油日月不絕,而百姓們卻連點燈的油都用不起,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慈悲嗎?”何恆斥問著,冷眼環顧大殿,森然的氣機下,無一人敢言語。
他繼續道:“貧道算下來,天下幾十個百姓就要供養一位僧人吃齋唸佛,而那些百姓他們大多數都是吃不飽飯的。”
“就算如此,那也是百姓們自願的。”有人插嘴道。
何恆冷笑道:“如果僅僅只是這般,梵門最多有損朝廷發展,大隋財政。但更爲可惡的卻是,他們這些閒人被天下百姓供養,卻不思回報,反而遊手好閒,到處收買人心,圖謀不軌。”
“這從何說起,國師你可不要隨意污衊?”有人不禁嗤笑道。
何恆冷哼一聲道:“那些被百姓們供養的個個精悍的僧人,他們成天於寺院裡無所事事,不好好鑽研他們的佛法也就罷了,反而個個精修武學,一個個都是好手,甚至有的寺院還大肆購買鎧甲、兵器,這不是要造反還是什麼?”
何恆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一片寂靜,不少人面色大變。
一直高坐於最上方,俯瞰下面一切的楊廣,他此刻面色也黑了下來,示意何恆道:“國師繼續說!”
何恆道:“不知諸位可曾通過梵門之中有著一個‘慈航靜齋’?”
“這臣有所耳聞。”一個老儒生拂袖道,眼裡似是帶著些許回憶:“這是梵門之中一處聖地,裡面盡是追求天道的奇女子,與世無爭,國師莫不是連她們也不放過,要拿出來誣陷一番?”
何恆冷笑一聲,指著那老儒生道:“早就聽聞王大人曾愛慕慈航靜齋的梵清惠,今日看來的確不假,只是人家恐怕可是看不上你啊!”
“你!”那個老儒面色氣得發紅,指著何恆說不出話來。
何恆冷哼一聲,繼續道:“慈航靜齋號稱只修天道,與世無爭,可是她一個尼姑庵,爲什麼裡面的女子都是蓄髮不剃,這也是清淨的修行之人嗎?”
“一派胡言!”那老儒生已經無言以對,只能氣憤退下。
何恆繼續道:“慈航靜齋之人就是梵門之中最大的逆賊,她們的功法就是一種高絕的媚功,故而每一代傳人都是天姿國色,都要來天下游歷,與諸多豪傑有曖昧之事,結下無數人脈,這就是在圖謀不軌。”
“每逢天下大亂之時,她們就會露出醜陋面目,以爲天下萬民之事爲名,選擇一位‘真龍天子’,助其一統天下。”何恆陡然看向楊廣,“而現在,陛下文韜武略,四海皆平,本是天下太平,她們這一代的傳人最近似乎就要出江湖了,還早在許多年前就選好了一位‘真命天子’,這分明就是置陛下於虛無,蔑視我大隋,其不軌之心日月皆可見。”
“哼,朕得命於天,順承民意,天下皆拜服!四海之內盡是歌舞昇平,萬民安康,她慈航靜齋算什麼東西,敢出來選‘真命天子’?朕就是天子,何須她們承認!”楊廣憤然一吼,羣臣都低下了頭。
何恆繼續道:“如果只是慈航靜齋一家之言,那自然是笑話。只是慈航靜齋不僅僅是代表著她們自己,更是代表著整個梵門。梵門有著數十萬僧衆,其中大多皆是練武之人,精悍程度不下禁軍,只需稍加訓練與武裝,就是一批精銳之師。”
說到這裡,何恆的語氣變得異常凝重:“更爲可怕的是,梵門與天下諸多士族、百姓都是有著瓜葛,一旦他們謀反,其聲勢恐怕還在漢末張角之上啊!”
“那依國師之見,朕該如何對付梵門,纔可杜絕後患?”楊廣問道
何恆厲聲道:“對於這等不忠不義的蠻夷邪派,自然是決不能姑息,大力滅之!”
何恆這話剛剛說完,就有大臣上前哭到:“陛下不可啊!不能聽著妖人危言聳聽,當年北魏武帝和北周武帝就是聽信這等言語,斷滅梵門,才落得悽慘下場,陛下萬萬不可自誤啊!”
“正是如此,梵門如今深得人心,即使就如國師所言,於國於社稷有大危害,也不可直接滅之,否則必然有失民心啊!”諸多大臣同時勸道。
“陛下,萬萬不可啊!”朝堂裡大半大臣同時跪下,祈求楊廣萬萬不可滅梵。
楊廣有些猶豫不決地看向何恆。
何恆冷眼掃視了一下諸多跪倒請求的大臣,然後對楊廣進言道:“陛下也看見了,貧道僅僅說了一句不可姑息,就有這麼多大臣出來替梵門說話,由此可見,梵門在百姓之中的影響力有多深。這等宗派不除,必將遺毒萬世,它之奉求來世的蠻夷之說,更是會荼毒我華夏一族千秋萬代,使百姓再無鬥志,一味只求來世之福緣。”
說到這裡,何恆無比慷慨激昂,目光堅定地看著楊廣道:“爲天下計,爲萬民計,爲千秋萬世子孫後代計,爲華夏一族生存計,還請陛下忍一時之痛,成千秋不滅之功,滅此荼毒百姓思想的毒瘤!!”
楊廣思忖了片刻,咬牙道:“不知國師有何想法,可解此毒瘤?”
何恆大喜道:“梵門雖是蠻夷宗門,但傳入中原之地已久,根深蒂固,若想一時半會就根除之,實在不易。”
楊廣點了點頭,面色好看了許多,要是讓他現在就下令,直接摧毀一切梵門事宜,他還真沒有這個魄力,梵門在天下的影響力實在太深,稍有不慎就是天下皆反。
望著楊廣的神色,何恆凜然道:“梵門荼毒萬世,今雖不可滅,但卻可以改正,將佛剎改爲宮觀,釋迦改爲天尊,菩薩改爲大士,羅漢改尊者,和尚爲德士,皆留髮頂冠執簡。以我華夏民衆之數,不出幾十載,必可徹底滅其蠻夷之習氣,揚我中華正統!”
這就是宋朝那位著名的金門羽客林靈素對付梵門的方法,若不是他時運不濟,差點就真的做到了前所未有的一道獨尊之壯舉。何恆現在把這個拿出來,卻是要行釜底抽薪之舉,把梵門“漢化”之,磨滅它的根基。
“陛下不可啊!”聽聞何恆之言,羣臣騷亂,彷彿瘋狂勸阻著楊廣,讓其千千萬萬不要聽信此語。
但是楊廣卻是面色堅毅道:“國師之言甚是有理,爾等無須再勸,朕已決定,採納國師之計,對梵門分而化之。”
“陛下,不要啊!”有不少大臣絕望的看著楊廣。
而石之軒等少數幾人則是有些激動的凝視著楊廣,眸中複雜而激動。
而何恆,他雖是這一切的提出者,但此刻卻是十分平靜的屹立著,彷彿一個無事人一般。
衆人矚目下,楊廣驀然站立而起,冷眼看向天外,輕聲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