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書上說是家國一體,但是這也就是說說而已!
殷姓皇族作爲大趙實實際際的統治者,按理來說,他們的利益與大趙應該是休慼與共,渾然一體的,可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殷姓皇族雖然統治了大趙,但是與大趙的利益卻並不是全然一體的。
只能說大部分,大部分是一樣的。剩下的一部分,其實是不一樣的!
身爲皇族的殷氏都是如此,更不要說滿朝的文武廷臣了。他們只要能夠公平公正的對待家國兩個概念,在爲家牟利的時候,能夠保證國這艘大船不會沉沒,便就已經是合格的將臣了。
而能夠將國置於家之上的孤直之臣,除非是天命,否則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臣子出現。
這一點,殷禎很清楚。準確的說是,如果他還相信朝中臣子盡是向諸葛武侯那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臣的話,那他也就白做了這四年的皇帝!只要朝中的文武臣子能夠爲朝廷好好辦事,而且還不惹出亂子,那就是好臣子。
這一點,他已經心知肚明。但是,他卻是絕對不會說出來,只要外面的臣子做的不過分,只要他們還不鑿大趙的根,他也樂得做一個傻子。畢竟,有一句話叫做,難得糊塗!
就如這廷下雀躍至極的臣子,一個個叫囂著要平定川陝之地的民亂,或是苦心勸言道民心方定,不宜再動刀兵的臣子,殷禎著實有些個犯困。勸他出兵收復川陝的那麼多臣子裡,有真心的,但是絕對沒有那麼多。更多的則是跟風而動,純屬就是吶喊搖旗的。
勸他謹慎的臣子裡,有爲國朝考慮的,但是,大多數的都是爲了自家的利益。天下熙熙,皆以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古之先賢所說的話,當真是有著幾分道理在其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做臣子的要真是無慾無求,還真就是危險了。就好比如今的大趙,將官剋扣士卒的餉銀可以,只要不鬧出來大事,無論是文臣還是皇帝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看不見。但是,武將如果掏腰包給士卒發餉的話……
嘿嘿!
趁早給自己訂一副結實的棺材吧,免得到時候暴屍荒野。最多兩天,緝捕的皇城司就會到你身邊,然後就是革職查辦,最好的結果就是一個人頂下所有的罪,妻兒老小還能逃過一命,若是不然,就等著滿門誅滅吧!
不要覺得這是屁大點的事兒,至於這麼大動干戈嗎?但是,事實是,還真至於!
俗話說,當兵的可都是糧子,吃誰的糧,那誰的餉,自然也就是給誰賣命。一個武將給手下的士卒發餉,不是擺明了要收買人心嗎?!所以,作爲君王,對於有些性格缺陷的臣子,反而是多了不少的容忍度。
就如眼前的那麼臣子裡,請戰的多數都是爲了兩府之中空下來的兩把青羅傘,東府一個參知政事,西府一個樞密副使。這兩個無論是那一個,對於文人來說,都是至高的誘惑。
上輔君王,下安黎庶,羣臣避道,禮絕百僚。
哪個文人不向往至極!
想要入主兩府,首先的一點就是軍功,沒有實打實的軍功在身上,哪怕你入了兩府,也是根本就坐不穩。雖然說文人求軍功有些個怪異,但是大趙一朝,文人領兵,內侍領兵都出來了,自然也就沒有多少怪異了!
堂下蹦躂的文臣想的是什麼,桓韓二人,心中皆是如同明鏡一般。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說的固然跟屁話一樣,但是在這個世界裡就是那麼的現實。
只是,真當事事都能夠如他們的心願嗎?!
桓琦心中有些幸災樂禍……
如今,大趙境內,能夠立功的地方自然也就是隻有川陝的民亂了。只要平定了蜀中的民亂之後,鐵鐵的能夠入主兩府。可是真的有那麼容易嗎?川陝這兩年安靜的可是有些過分了!
別人不掌樞密院也就算了,他執掌樞密院還不清楚嗎?如今的西益州可是多了不少來自吐蕃的貨物,別的不提,但是蜀地與吐蕃的商路卻是打通了。而且,方纔阻止平定西益州的人中,可有不少跟著西益州的買賣有牽連。
蜀地的馱馬道,在前朝的時候,可是盛名至極呀!最起碼的一點是,對於馬匹之類的東西,官軍已經很難佔據什麼優勢了。更何況,西益州已經沉寂了整整兩年了。兩年間,西益州究竟膨脹到了什麼程度呢?最起碼已經不可以等閒視之了。
官軍想要收復益州路與梓州路,不下血本,卻是不行了!
心裡掠過一絲念頭,桓琦搖了搖頭,“想那麼多作甚,反正他近些年,是難有領兵出征的機會了!”
……
綏州,榷場。
張嶽走在榷市四周,神色之中不見絲毫的痕跡。他是綏州團練使,不過也就是這樣了!
當今朝廷封李氏一家爲定難軍節度使,世襲罔替。綏,銀,夏,宥,靜五州盡爲定難軍轄地。一應的軍政大權全部都是在李元謙的手中,他們這些朝廷的官員莫說是管理庶務了,指不定什麼時候腦袋就被別人摸走了!
就好比說他這個綏州團練使吧,來到綏州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卻是連李元謙的人影都沒見到過。今天他來這個榷市,就是因爲李元謙有在每月的此時來榷市的習慣。
所以,他纔來的這麼早!
按下性子靜靜的等待著,就如同老龜一般蟄伏著,等待著目標的到來。日頭漸漸升起,紅紅的太陽懸掛天空,照在人的身上,增添了不少的暖意。一陣人馬嘶鳴,一溜彪悍人馬行來,張嶽遠遠地望著爲首的那一人,身服錦衣,姿容甚偉。行走間更是虎步龍驤,威儀滿滿。
張嶽眼睛睜大,良久無言。
看著已然消失在視線中的空白,張嶽慨然長嘆:“其氣蔥蔥,非人臣也!西邊至此有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