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時間裡面,我一直都想辦法主動聯繫胡楊,結果都不是很理想。
終端上面發給他的消息,他從來沒有回過。去角鬥場裡找他,也總是被告知他不在。回到曾經的住處守著門口,也從來沒有見到過他。
若不是零星的能得到他的一些消息,恐怕他就和消失了一樣沒什麼分別。
我能感覺到,他不想見我。
只是終端上面發過去的所有消息都顯示對方已經收到,給了我一絲希望,所以從來不敢放棄。
胡楊很優秀,他在兩個月前剛剛成爲了金牌角鬥士,掩面者的名號與名氣與一年前相比已是天差地別。據說,他因爲實力強悍,出手不留情面,還是銀牌角鬥士輕易不敢挑戰的存在。
這一年間,雖然我並沒有太多的閒錢,但我還是買了幾次門票,偷偷的去看幾場他的比賽。角鬥場上的他光芒萬丈,一出現就能引起整個觀衆席的歡呼。只是我覺得他並不像傳言中那樣出手狠辣,每次都是點到爲止,並沒有給對手造成過大的傷害。
我的小店的業務也漸漸的拓展開了,這一年間,有一些傭兵會來到我的店裡面寄賣一些出任務時從外星球獲得的物品。這些物品都很新奇特別,大多都很有價值,漸漸地我的小店也有了名聲,我從中獲得的抽成也佔了我收入中的大部分。
有一個傭兵和我的關係不錯,他叫小樂,他寄賣的物品是最多的,他也很健談,總是會和我聊一聊,講一講出任務時見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偶爾會跟我講胡楊的事情。
他不知道胡楊的真正的名字,他也沒有見過胡楊的臉,但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我知道在他的講述中,那個總是帶著面具感覺年紀不大的少年傭兵就是胡楊。而且,胡楊的傭兵代號用了他在角鬥場中的稱號——掩面者。
他告訴我,有一部分人,本身實力就很強,所以能夠在註冊成爲傭兵後快速的升級,而掩面者就屬於這一部分。一年的時間,他從普通的D級傭兵升爲了B級傭兵。不過掩面者有些過於獨來獨往,並沒有參加任何傭兵組織,是各大傭兵團想要招納的對象。
“這麼多傭兵,你爲什麼對他這麼關注呢?”有一次,我曾經問過小樂。
“我和他曾經一起出過任務,感覺是個不錯的人,會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小樂回答道:“若是他想組建傭兵團,我絕對第一個加入,所以一直以來也會對他有所關注。”
“甚至於,”小樂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我來到你這個小店寄賣東西,也是有原因的。說實話,你是不是認識這個掩面者?”
“你爲什麼這麼問?”我很感謝我臉上的面具,讓他不能看到我的表情。
“可能是因爲你們臉上的面具是同一種吧?”小樂笑道。
“你這樣說的話,整個暗街上有九成的人認識掩面者了。”我回道。
小樂笑笑沒有說話。
我們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聊下去,繼續說了些別的事情,然後小樂便離開了。
我看著小樂新送來的德拉蔓草,兩眼漸漸放空。
其實,我一直都在懷疑是不是胡楊在背後幫助我,雖然大多數物品都不是特別珍貴的,但很多傭兵都沒有理由來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店寄賣東西。
而且最初一段時間寄賣的物品不多,是出傭兵任務中在星際中很常見的一些東西。慢慢的,物品越來越好,來寄賣的來買的也越來越多。也許是胡楊,他在一步步的升級,接到了更高級別的任務,所以能拿到的東西便越來越好。
小樂這個人,我不敢與他深談,他回我的話明顯是在迴避,我卻不想細問。我不知道他與胡楊的關係是怎樣的,所以我不敢多說多問,我怕給胡楊添麻煩。
至少,我知道他也是在意我的,就好了。
想到這,我對著眼前的德拉蔓草笑了笑。
後來,小樂來小店的頻率便頻繁了許多,也帶來了許多寄賣的物品和胡楊的一些新的消息。我感覺他也許和胡楊的關係還不錯,但因爲並不確定,所以從來沒有和他就胡楊進行深入的交談。
在我在小店裡面待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的那一天,我關了店門,在屋裡面進行貨物的整理。說是整理,也只是想給自己一點事情做,同時還能空出頭腦來想些事情。
一年前的這一天,胡楊和我大吵一架,我選擇了離開,那是迄今爲止我們最後一次交談。這一年來,我曾經多次回憶那一晚的事情,我一直都在猜想,也許當時我說了一句不同的話或者做了一個不同的選擇,事情會不會和現在的走向完全不一樣呢。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會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因爲每次想下去都是一種無解的糾結。我告訴自己,如果整整一年後我和胡楊之間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那麼我可以挑出一天的時間來仔仔細細的思考一下整件事情。
我剛剛把新到的高級能源匣換好,就聽到了門鈴聲。
我瞄了一眼身旁屏幕上的影像,發現門外站在小樂。
他已經有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有來找過我了,之前他曾經跟我說過最近有個傭兵任務要出,看來應該是任務結束來找我了。
我猶豫了下,還是去給他開了門。
剛打開門,小樂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語速很快的說道:“胡楊出事情了,你快跟我來!”
“什麼?”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甩開他的手:“胡楊是誰?他出事情了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小樂看上去很著急,他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說道:“艾米麗,我沒有騙你。你想想,我爲什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找你,給你帶好的貨物,給你講掩面者的事情。掩面者就是胡楊,就是鯉魚角鬥場的掩面者,我認識他,是他讓我這麼做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們關係匪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冷靜的回道,我不清楚他說的是真是假,胡楊選擇掩面者作爲傭兵稱號就沒有掩飾他角鬥士身份的想法,只要是有心的人一查就能知道他的身份。而小樂,也許他只是別人佈下的一個局,想要對付胡楊,我不想成爲他的弱點。
“艾米麗,你相信我,胡楊他在任務中出事了,是他叫我來找你的。”小樂說道。
我懷疑的看著他,伸手就想將門關上。
小樂嘆了口氣,用手按住門,不顧我一臉戒備,靠近我,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他暈倒之前讓我跟你說,還記得和平之戰嗎?這樣你就會來了。”
和平之戰?我愣了愣,然後想起這是斯蒂安星將的最高榮譽之戰,我和胡楊從來沒有對人提過斯蒂安星將的事情,如果小樂這麼說了,那看來真的是胡楊讓他來找我的。
我將門順手一關,拉著他就向外快步走去,邊走邊問:“你說他出事了?是怎麼回事?快帶我去!”
小樂開車帶著我回到了我和胡楊最開始的住處,我一走進門,就看到裡面男男女女幾個人,本來就不大的屋子顯得很擁擠。
我一眼掃過去,沒有看到胡楊,就急忙進了裡間,一進去果然就看到胡楊正躺在牀上。
他的臉上還帶著同樣款式的面具,整個人躺在那裡,沒有生氣的樣子,看上去虛弱又無力。
我來到牀邊,想要拿下他的面具,好好的看看他,剛伸出手去就想到了跟我一起進來的小樂,我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在任務中受傷了嗎?”
和小樂一起進來的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的臉上都帶著關切。
小樂和那兩人互看了幾眼,眼神中傳遞著某種我看不懂的信息,然後他對我說道:“他莫名其妙的就昏迷了,在任務中他沒有受什麼傷,卻突然感到虛弱無力,他昏迷之前靠在我的身上,讓我找你來。”
“看過醫生了嗎?”我問道。
“掩面者他,他叮囑我們不要找醫生,一定要先找你來。”小樂回道。
聽到這句話,我才反應過來,一年的平淡卻正常的生活,都快讓我忘記了一年半前研究所的日子,讓我忘記了我和胡楊的身份的不同。
“他昏迷多久了?”我低頭看著胡楊,問道。
“有三天了,這三天時間我們正從外太空返回地球,剛回到這裡就讓小樂去找你了。”那個女人回答了我。
“你們能出去一下嗎?我想和他待一會兒。”我坐在牀上,偏頭問道。
他們互相對視了幾眼,小聲的說了幾句話,最後小樂說道:“好,我們在外面等你。”他走了一步,又回過頭來問我:“掩面者他,沒有什麼事情吧?”
我沉默了下,纔回道:“應該沒什麼大的事情,以前他跟我說過這個病癥,是個基因病癥,去醫院也沒用處的,剛纔是我急糊塗了。”基因病癥據傳是因爲外星入侵所帶來的一種病癥,據說是依附於基因鏈之中的,是某一突變的基因符號所引起的。目前各種病癥發作情況各不相同,問題有大有小,但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和醫療水平都無法根治基因病癥,只能抑制緩解。以基因病癥來胡楊目前的情況,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解釋。
“這樣的話,我們就放心了,我們在外面等你。”小樂說完就和那兩人一起出去了,還順便關上了門。
小樂在他人面前仍然叫胡楊掩面者的情況讓我有些戒備,可能只有他一人是知道胡楊的真正名字的,其他人知道的只是個代號而已,這很明顯的說明了關係親疏。
我用個人終端掃描了下房屋,發現這間屋子還在胡楊以前所設置的防監控系統之下,可以屏蔽和反追蹤除了我們兩人之外的探測信號。我用終端控制著將房門鎖上,確保外面的人不能直接開門進來。然後我才覺得放心了,我伸出手去,想要摘下他的面具。
然而,我卻發現他的面具雖然還是同樣的款式,但整體的設計已經不同了,是整個套在腦袋上面的,而且還具有了某種特別的解鎖設計,導致我根本就摘不下來這個面具。
看來他很小心,設計這種面具也多了一種防護,更何況,面具之下還有一張假面。
只是看著他現在這個躺在牀上的虛弱卻又戒備重重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心疼。
我已經來了,他的面具,他的僞裝,他的戒備,都沒有必要了。
我湊到胡楊的面前去,仔細的觀察著他的面具,想要找到他面具上有沒有什麼隱藏的開關。
我用右手擡起他的腦袋,左手在他腦後的面具上慢慢的摸索,忽然聽到“滴”的一聲,整個面具在前後的交界處出現了一條縫隙。
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面具竟然被我解開了,我輕輕的將他腦後的一半面具拿下來,將他的頭放在枕頭上面,正要拿起他臉上的面具,就看到胡楊正睜著眼睛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