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的盛熾跑到了阿嬌那兒,待得阿嬌下了馬,便附上去與阿嬌耳語了一番。沈定之下了馬,聽了早已守在外面的探子匯報了古鎮內以及周圍的情形后,便拉了馬走向了叢武,與叢武交談了起來。
“易權表弟練過武吧?”沈定之本是想與這個大表弟隨意的交談幾句,可是他一靠近,就覺得這個表弟總是不自覺地就挺直了腰背,那是一種他常見的姿態,不是遠房親戚間的陌生感而催生的一種姿態,而是下位者對上位者不自覺養成的一種習慣,沈定之有些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大表弟會對自己有一種上位者的敬畏,而這種敬畏他在小表弟的身上,便完全感受不到。
“回表哥的話,父親在我五歲那年便讓我隨師傅習武,為的僅是強身健體,遠比不上表哥這樣保家衛國成國之棟梁。”叢武說的謙虛。
“我猜你的武藝應不在我之下,但是到看得出阿熾未練習過武藝。”沈定之看向那邊還在跟阿嬌咬耳朵的小表弟,覺得那身板甚至不及一旁的阿嬌那么強健。
叢武也回頭看了一眼郡主,一看就一腦門子的汗,因為盛熾與阿嬌站在一塊兒,連他都覺得郡主比阿嬌的身形更為嬌柔,更有女子氣韻。
“阿熾雖調皮,但是不喜學武,又深得長輩喜愛,便由著她的性子,未要求她習武。”叢武企圖分散掉沈定之的注意力,于是轉了話題,道:“表哥若得空閑,改日我們到是可以比試切磋一番武藝,若能得表哥指點一二,易權定在武藝上大有長進。”
沈定之回頭來,從善如流地跟叢武討論起來。
曾經被淹沒的古鎮其實真的是一個小鎮,就一條街道,兩旁的民居也都是殘破不堪,沒了屋頂,有些甚至只能看見地基,偶有一兩間還能看得出這個小鎮上的居民以前的生活痕跡,沒有什么特別稀奇的,鎮子也確實是小鎮,整個看下來估摸著用不了半個時辰,而且也不像檀州城的民眾傳言的那樣神秘,說有離奇事件會發生。當然,盛熾也不信那些說法,她只是覺得若她以前學的是考古學,她可能對這些如獲至寶般感興趣,但是她此行的目的,不為探秘也不為考古,只是為了將沈定之拉出那個忙碌的圈子,好拉攏他與阿嬌之間的關系,讓兩人變得親近些,她的計策,就在于能在這古鎮中,制造出一些人為的意外來。
雖然來的路上浪費了一次機會,不過沒關系,她制造的機會多的是。盛熾跟阿嬌耳語完,阿嬌便一臉的為難,覺得盛熾安排她的事情要辦到實在是很難拉下臉來,但又不得不在盛熾的吹眉瞪眼下聽命行事。
于是接下來,阿嬌便時時刻刻出現在距離沈定之一步之遙的地方,沈定之喝水,阿嬌看著,沈定之轉身,阿嬌對著,沈定之抬步,阿嬌跟著,沈定之與人談話,阿嬌聽著,在盛熾的戀愛手冊中,她知道有一抬叫“烈郎怕纏女”,她始終相信只要不放棄,石頭也會被軟化了,她覺得雖然不能在短時間內取得沈定之的好感,但是也要讓阿嬌在沈定之面前刷足存在感,讓他習慣了阿嬌這個人。
而且在盛熾的示意下,叢武以及盛熾帶去的人都離沈定之以及阿嬌遠遠的,只有沈定之的手下還又傻又白的近身跟著,盛熾使著眼色給隨行的人,讓他們有事沒事將沈定之的人拉過來告誡一番,于是不出一柱香時間,沈定之便發現,他身邊就只剩那個一直跟著自己的阿嬌了,其他人都在十步開外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偶爾瞟上一眼這邊。
沈定之瞄了一眼盛熾,身處在一群中人中,這個表弟的身形與旁人差異明顯,很容易一眼識得,此刻她正在跟其他幾人說些什么,沈定之看見包括自己的下屬,都聽得津津有味,偶爾還笑作一堆。
沈定之不時的揉揉額角,他原本覺得阿嬌是此行的大麻煩,現在想想,覺得其實真正的麻煩是自己的這個小表弟,不知道他年紀輕輕的,為何那么多的婦人心思,如此熱衷于做媒,把這個女子當作他的親姐姐在推銷。
眼見沈定之身旁的人都被清理光了,盛熾給阿嬌發出了第二計劃的暗號,阿嬌聽到盛熾的咳嗽聲,回頭看了一眼,然后腳一崴,就在沈定之一側倒了下去。
沈定之就勢一扶,就扶住了崴腳的阿嬌,低頭看時,除了看到阿嬌額頭的細汗外,還看見了緋若晚霞的雙頰以及盈盈若淚的雙眸。
“怎么了?”沈定之問。
“腳崴了一下。”阿嬌咬了咬唇,不敢再抬頭看沈定之,怕沈定之看出自己的虛假來。
“要緊嗎?可以走嗎?”
阿嬌狠下心來,搖了搖頭,不遠處盛熾一邊制止著意欲上前“打擾”的隨從,一邊在心里暗笑著為阿嬌點贊。
就在盛熾一心等著看好戲時,沈定之向著這方招呼了一聲,命令隨從上前聽命。
盛熾氣鼓鼓地一把拽住了那個一聽命令便馬上忘記盛熾之前吩咐的隨從,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隨從小將便露出了一臉的為難來,輕道:“楊小少爺,軍令不可違啊!”
盛熾無奈撒了手,卻趕在隨從之前跑到了沈定之二人面前,一臉關心地問道:“表哥,你把阿嬌姐姐怎樣了?”
沈定之卻不去理她,直接向著后面跟上來的小將道:“阿嬌姑娘崴了腳了,不能行走,你帶著她乘馬先行回去找軍中的醫官看看罷!”
回?怎么可以回?盛熾一把拉住了阿嬌,絞盡腦汁想把戲再演下去,急急的蹲下身子,對著阿嬌道:“阿嬌姐姐的腳崴了?不能行走了?應該不大嚴重吧!表哥你常年在外這點小傷應該知道怎么對付吧?趕緊給阿嬌姐姐看看!”
“為兄不會醫治,腳傷了不宜隨意動彈,更不能胡亂醫治,軍中有治各種跌打扭傷的醫官,表弟不必過于擔心。”沈定之推脫掉后,又面向下屬道:“快帶阿嬌姑娘回營醫治,再耽擱下去依軍法處置!”
小將十分認真地領過命令,然后向著阿嬌抱拳一躬,道了一聲:“失禮了!”便一把扛起了阿嬌,在阿嬌與盛熾的驚呼聲中,大步流星地將阿嬌扛向了候在不遠處的馬匹,然后一騎絕塵而去,空余盛熾無語凝噎無法強留。
盛熾轉回身,恨恨地瞪了眼沈定之,現下他將阿嬌遣送回了軍營,這次出行還有什么意義啊?她接下來的第三計劃、第四五六計劃又要怎樣實施啊?沒了主角啊!
沈定之接收到盛熾眼中的氣惱,一臉的淡然無所謂,涼涼地問:“還要繼續游覽嗎?”
“游,游,這不是還沒走完嗎?”盛熾收起了自己的火氣,覺得此事還是得從長計誼,不能太著急了,要潛移默化,要讓沈定之從心底取得認同感,不能把他一次就撩毛了。
阿嬌被送走了后,一行人便開始了真正的游覽了,這個古鎮的布局、前人的生活習慣、所用器皿與現下的區別、一些特別的風俗通過這些遺留下來的古跡可以追尋探索出個一二來,盛熾從某戶保存尚好的民宅中撿到了一樣物件,十分的好奇。
“這個是犁鈀嗎?”她覺得看著眼熟,可是這大漠北的,全是沙化地,要這犁鈀做什么?
“以前檀州還未被沙化,這里曾經也是有耕地的。”沈定之的回答,肯定了盛熾手中的物件就是犁鈀。
“表哥在這邊待了這么久,對檀州的歷史應當有些研究吧?”
“略知一二。”
“柔然國常年侵犯這塊沙化地,奪過去有什么意思呢?純粹的找我國麻煩,想要讓我國皇帝給他們一些好處?我在來檀州以前,從一些文獻上了解了一下檀州,文獻上說這是塊貧瘠之地,但是傳聞地下有寶藏,不過那也僅是傳聞而已。”檀州以北全是沙漠啊,奪下檀州也只是多了方圓百里的耕地而已,有了這百里地就餓不死人了?
“你所看文獻也許是較早的記載,不過上面說的也不錯,檀州有多處金礦。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小鎮,就是在發現金礦后,大家都棄耕,轉而尋礦挖寶去了,為數不多的耕地便慢慢被沙化了。”
檀州有多處金礦一事,盛熾從未聽說過,但是想想也就明白了這何這地方仍然這么的貧窮,樹大招風,礦藏引來了爭奪與殺戮,常年的征戰使得這些礦藏無法得以正常開采,那些想要去淘金的人,都要冒著喪命的危險,求財的風險太大了。
盛熾一嘆,無意道:“你都快成為皇帝的守財奴了!”
沈定之聞言腳步突然一頓,盛熾驚覺自己說了什么,于是慌忙轉頭看向沈定之,只見沈定之英俊的臉龐籠罩了一層青灰,緊皺的眉頭夾成了川字,于是趕緊寬慰道:“我胡說來著呢,守的是國家的財呢,而且守護的是檀州這一方的百姓啊,檀州要是被柔然國破開了口子,柔然很容易一舉挺進中原,那真的就是國之大殤了……”
眼見沈定之眸中火光黯淡了下去,盛熾才在心中舒了口氣,于是伸手撫了撫沈定之的手臂,象征性地想捋順沈定之的逆鱗。
沈定之側身看向盛熾,忽然道:“阿熾,我總覺得你說話的套路很熟悉,有的時候能一語中的,而且你的感悟總讓人覺得超出了你的年齡該有范圍,就好像……我妹妹阿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