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落下了什么東西?”蕭鐵問工人。
“瓷磚切割機,后來因為怕礙事就擱在了屋外,結果忘記了取了。”
“還有其他的嗎?”
“如果方便的話,二樓的窗臺上還有一盒螺釘……”
“你落下的可真夠多的,螺釘就算了,不知道主人在不在,我不好進屋。”
因為霖貞和幾個小孩坐大巴去了鄰市。所以她可以暫時開霖貞的。
時間過得可真快。現在已是入了秋。
虹里的秋天好像和市內的并不相同,房子錯落有致,依山而建,周邊植被繁茂,最為顯眼的是高大挺直的楓樹,虹里區就是因為這楓樹一到季節就是漫山遍野的紅,幽徑林道深處藏著小屋,這些都是虹里會成為本市有名的美景地的原因。
雖然是因為工人的疏忽而在此來到虹里,但難得有閑暇看看風景,且是可以招攬外地游客觀光的美景,也算是一種收獲吧。蕭鐵這樣安慰自己。
此時距離裝修后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不知道主人是否在家,所以她摁了很長時間的門鈴。無人響應之后,她取了鑰匙開了門。
因為并不知道雇主的電話,所以此次她前來也只是發了一封郵件作為通知。
爬上石階之后,她繞到屋后,也就是工人說的那個位置,找到了便攜式的瓷磚切割機,幸好是放在防雨地方,不然這三月下來,這東西非報廢不可。她試著抬了一下,這東西看起來不大,倒是沉得很。
再次回到屋前的時候,發現主屋的玻璃門是開著的。已不在是空曠的模樣,已有家居搬入。僅僅是一瞥,也足以讓她看清開發式廚房的厚重的船木流理臺上,擺著一臺咖啡機,櫥柜里已放入碗筷。有一水晶零食盤,里面擺放巧克力。
難道已有人入住?
她無意窺探別人的隱私,卻驚然發現,這一層屋子的擺設和她當時做設計構想時畫出來的圖完全一致,甚至因為她偏愛顏色雖不鮮亮,但線條簡潔、材質厚重,有雕花金屬鎖扣裝飾中和的中式風格的家具,所以設計圖里也仔細畫了這部分的細節,因為當時雇主沒有任何參與,所以蕭鐵的用心程度,仿佛是在折騰自己的家。但那也是她的喜好而已,并沒有給雇主看過她的圖,且她只負責做殼子、定大致方位的人,這家到底選什么家具,還是看主人喜好。卻現在,而這客廳里擺的正是她圖里畫著的樣子,精確復制了她圖紙上的每個細節。
她站在廊前,透過玻璃門往里看。
最后,她的視線落在窗前長條桌上放的一幀照片上。
那是她和顧彥和在大溪地拍攝的照片。這是他們最近的合影,在臨走之前拍的,也許是因為被美景所感染,照片里的兩個人都笑得很好。而在這照片的前面,擺著一雙小小的粉紅色的鞋子,有一朵小蝴蝶結。
蕭鐵明白了,這就是顧彥和神秘要帶她來的地方,原來一直不露面的雇主就是他。虧她還傻傻地給他寫了那么多的信,不知道說了什么不妥當的沒。
當初接這個單子的情形也回想起來了。
她還覺得奇怪,怎么會有雇主從不出現,他就是要她親手做設計。那句甜蜜的留言也想起來了。
——希望這屋子,能讓相愛的人永遠相愛,不離不棄的家,請讓它變成一個魔法屋吧!
蕭鐵撤回視線,回身坐在門廊之前,呆呆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漸灰才抹掉臉上的淚痕,帶著切割機離開。自始至終,她都沒踏入一步。即便那玻璃門是虛掩著。
“這個魔法屋是我們的,我們一直一直在這里生活下去,和我們的孩子一起,你說好不好?”他從背后圈抱她在胸前,說著自己未來的計劃。
蕭鐵假裝要到廊前去看,不著痕跡得掙脫顧彥和圈住的雙臂。
正如蕭鐵所預料到的,顧彥和等到蕭鐵確實空出時間之后,專門來這里。
他如同孩童一般,臉上有調皮的微笑,要將自己準備的驚喜奉獻給她看而一路牽著她的手往前。
此時他已經打點好屋子里的各項家具家電,甚至沐浴乳和洗手液都沒有放過。雖然也有請人幫忙,但他是按照只要“蕭鐵一點頭,他們只要帶上幾件衣服就可入住”的標準來準備的。
也許是這誤打誤撞,讓顧彥和精心的準備的驚喜在正式在蕭鐵面前這樣的意外,所以當顧彥和將蕭鐵帶到這棟屋子前面的時候。蕭鐵醞釀了一下,發現她誠實到令自己都感討厭和無奈,她無法表現出驚訝、驚喜的表情和姿態,連表演都不行。
“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而生我的氣嗎?”
“對不起……我沒有生氣。”
“等選個日子,我們就住到這邊來吧。”
“不要。”
她的拒絕太急太過干脆,他反而好奇,自從他決定要和她結婚,就一直在做準備,他挑選了離蕭家近的虹里區,除了是這里風景好,各方面條件都合適以外,是她想家的時候可以隨時回去。
“為什么?”
精心策劃準備的,并不是她想要的。他只是探究地看著她目光閃躲。
“我們在家里住,長輩可以經常看到你,我們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就自己搬出來單過這樣可以嗎。”這樣的理由確實夠,令他無法找出拒絕的理由。
“你沒有關系?”
他不是不知道,為了背他的喜好,她幾次在睡夢中喃喃,并發出聲音“不要甜食”、“不要辣”、“不要……”……
他不想她這么辛苦地機械地背誦,只要他們一起相處久了,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她自然會記得,無需如同念書考試一般,念熟背牢,以免當媽的突然抽查考試。
顧彥和又恢復到淡淡的表情。
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就算了。”
蕭鐵不知道顧彥和在想什么,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是戴著面具的人,他會把自己的情緒一一藏在面具底下,很難得能夠見到他有情緒起伏的時候。任何一種情緒表現在他臉上都是淡薄的。甚至,她覺得自己已經跨越他忍耐的極限的時候,他的生氣也距離“暴怒”是那么遙遠。因為打小父親對蕭烈、對她的嚴苛一度讓她誤以為是男人都會有的極端情緒,從來沒有在顧彥和身上出現過。而他也猶如深海般探尋不到底。而這種琢磨不透和難以理解讓蕭鐵始終無法對顧彥和產生依賴的情緒,即便他對自己無微不至。
而她因為陳可芮,因為顧真,不由自主地對顧彥和產生了排斥感,卻沒法藏住,分分秒秒都表現在臉上、肢體動作上。
她在刻意避免自己和顧彥和再有更親近的交流,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到最后無法抽身。
按理,此時此刻,他應該從妻子臉上看到驚喜感動的表情才對,但是他的期待卻因為久候不至而明白。蕭鐵并不想和他住到這邊來。失落感像一只利爪,狠狠在他心上抓出血痕。
他做的這些,并沒有在蕭鐵心里產生任何漣漪,她還沒有做好要和自己過一輩子的打算。
這個認識,讓他的心寒如墮入深淵。
本來以為要至少一個月左右才能拿到的鑒定,居然這么快就抵達了。霖貞為此還特別跑了一趟親自給她送來。問她是否知道此事。
因為上次的恐嚇事件,現在霖貞對負責接收快遞的小孩說,只要是蕭鐵的快遞,都要仔細檢查,如果寄件人不明的文件盒,特別是包裹,在送去給蕭鐵之前先給她過目。不過,蕭鐵并不知道這些。
她打開文件袋之后,掃了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