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南……”譚之懷壓低上身，靠近周喬南，柔聲說，“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你說。”周喬南半瞇著眼，含糊不清地回他。

“我……我想……想跟你……”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比想象中更難出口，譚之懷再三給自己暗示，但“復合”兩個字就是好像被黏在喉嚨里一樣，怎么都吐不出來。

周喬南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轉過身坐起來，一臉疑惑：“你想干嘛？”

“想跟你……”譚之懷屏住一口氣，“復”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卻聽周喬南先叫了他的名字，然后說，“說出口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你要說什么，最好先想清楚，小心收不了場。”

撐在胸膛里的一鼓勁兒，因為這番話，瞬間就像被扎的氣球一樣，泄著氣飄遠了。

譚之懷不知該慶幸有些話還沒來得及出口，還是哀悼自己失去了一個表達心意的機會，但他感覺，周喬南大概是猜到了他想說什么，所以更不想面對。

可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如果周喬南拒絕了，他要怎么繼續在這里呆下去？而如果周喬南答應了，他們就真的能回到從前？

在他們的關系里，周喬南大概一直是更聰明的那一個，先提分手的他，現在，選擇給彼此留一個余地的，也是他。

譚之懷沉默著，從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再次開口，話鋒一轉，道：“我想跟你……要點兒人手。”

周喬南松了口氣，渾身繃緊的肌肉松弛下來，調整坐姿，不想讓譚之懷看出他剛才有多緊張：“人手？你要什么人手？要人手干嘛？”

“這……做明星不是都有助理、司機、化妝師、造型師、各種師一堆人跟著的嗎？”譚之懷無辜地問，“我是不是也得有這么多人跟著才對？”

周喬南苦笑不得：“你怎么知道這些的？誰跟你說的？”

“班上的小朋友啊。”周喬南掏出手機，翻了幾下，調出一張照片給周喬南看，“上回跟你說的，十七歲那個，好像要演個什么校園偶像劇的男二號了，公司給配了一堆人，今天來接他下課呢。

還有還有，這個，孫朗耀，你手下的藝人吧，聽說他進進出出至少六、七個助理跟著，要是再加上司機保鏢什么的，好像得有十來人。我琢磨著，我跟他好歹都是你的人吧，雖然我現在沒他名氣大，分不到這么多，但兩三個總能有吧？”

周喬南拿過手機對著照片放大縮小看了一會兒，然后扔回給譚之懷，無情地澆滅他的“渴望”：“孫朗耀能有這么多人跟著，是因為他掙得多，養得起，你行嗎？就你現在的情況，自己都未必養得活，再給你配人，讓你們抱團餓死？”

他嘴上雖然這么說，但心里早就有了安排給譚之懷的助理人選，只等他第一個通告落實，人手立馬就能到位。

不過今天還有個意外收獲，就是孫朗耀這邊。雖說以孫朗耀現在的工作量，和如日中天的氣勢，多跟幾個助理是有必要的，但拉拉雜雜跟了將近二十人，那就絕對有問題了，沒看到八卦號都嘲諷他的少爺做派了嗎？

這么多年一直兢兢業業、有口皆碑的實力派演員，難道會不愛惜自己的羽毛，變得高調浮夸貪慕虛榮起來？看樣子很有必要查查孫朗耀和他身邊的人了。

譚之懷見周喬南陷入深思，面色不渝地小聲嘀咕：“你又沒讓我養過，怎么知道我養不活？”

“你說什么？”周喬南不知何時結束了思考，見譚之懷嘴唇在動，但又聽不清他說的話，“你不會真想屁股后面有一堆人跟進跟出吧？”

“怎么會呢？”譚之懷也沒跟他多爭論，人手的話題本來也算沒話找說，他本來就意不在此，有沒有人手確實無所謂。

不過就這么算了，又似乎顯得自己太好說話，于是他憋了一會兒，硬梆梆地無理取鬧：“不給助理，不給司機，不給這個師那個師的，那你這個經紀人，總得歸我一個人吧？”

周喬南剛放松下來的神經又崩了起來，語氣略帶幾分嚴厲地說：“好好說話。”

譚之懷卻不以為意，還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給自己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優哉游哉地說：“我說得不對？你看啊，你手下其他的藝人，全都有一堆人圍著打轉了，你湊上去，那叫錦上添花，不湊上去，他們也不缺你一個。

可我不一樣，我什么都沒有，只有你一個，哪里能缺了你？你難道不該歸我一個人嗎？”

周喬南琢磨著，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沒什么不對可又好像很不對勁的樣子，繞不彎的腦子突然抽了一下，脫口而出：“你都住到我家里了，我還不算你一個人的？”

譚之懷聽了，笑得像只偷到小魚干的貓兒。

周喬南回過味兒來，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那么嘴欠的一天。

兩人因為不同的理由，同時默契地閉上了嘴，直到譚之懷的手機響起，打破尷尬的靜寂。

電話是楊老打來的，譚之懷接通，也不避著周喬南，態度恭敬地跟老教授通話。

周喬南聽著譚之懷時而點頭稱是，時而連連道謝，著實好奇楊老找譚之懷說的什么事情。

電話一結束，剛才的尷尬被他拋到腦后，湊到譚之懷跟前問他：“楊老找你什么事兒？”

“說有一個試鏡讓我去。”譚之懷回味著楊老中氣十足又充滿干勁的聲音，突然疑惑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給了楊老自己能在演員路上平步青云的錯覺，“好像是田守導演在籌備的新電視劇，男一號。”

“真的假的？”周喬南沒有懷疑自己的聽力，只是不解楊老對譚之懷的“溺愛”程度竟有如此之深。難道譚之懷真是被總裁身份耽誤的影帝？一直以來看走眼的都是他？

沒過多久，驗證試鏡機會真假的電話就來了，是劇組負責選角的助理導演，叫胡賓然，問了譚之懷幾個問題，說好互加微信后再把試鏡的具體信息告訴他。

譚之懷不是娛樂圈人士，對這天上掉下來的試鏡機會茫然又懵懂：“這……我這就能去參加電視劇角色競選了？”

周喬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算他是娛樂圈里的人，對楊老這騷氣的操作也是服氣又震驚的：“楊老說為什么讓你去試鏡嗎？”

譚之懷點點頭，把楊老電話里對他說的轉述給周喬南。

大致意思，就是楊老的學生胡賓然，現在跟著田守導演混，在田導的劇組里當助理導演。前兩天胡賓然去看望楊老，提起田導正在籌拍一部新的電視劇，講述男主角房樺從考中狀元后步入朝堂的故事。

因為男主角房樺的字是淇奧，所以電視劇就定名為《淇奧紀事》，胡賓然本來也就隨口客氣一下，說楊老如果有適合男主角的人選，可以聯系他。

萬萬沒想到，楊老那顆完全偏到譚之懷身上的心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立馬就跟胡賓然提了。胡賓然雖然自認孤陋寡聞，沒聽過這個叫譚之懷的男演員，但秉著尊師重道的禮儀，還是回去把試鏡給安排上了。

周喬南扶著額再次感嘆譚之懷不知怎么就戳中了楊老的心窩子，連田守導演新劇的男主角試鏡機會都送到了他手里。

譚之懷不了解這個機會有多少含金量，可周喬南清楚啊！

田守導演在國內可算得上古裝大戲第一人，他的古裝戲，不論是講述朝堂斗爭的歷史劇，還是氛圍輕松詼諧的情愛劇，都是電視臺的收視保障，觀眾心頭的摯愛。

這次他籌備的這劇新劇，周喬南也是有所耳聞的，可以說整個圈里好多人都盯著劇組的消息，就等著田導開口找人試鏡。

誰能想到，周喬南還沒花力氣去爭取試鏡機會呢，就有一個送到他手里了。

可惜啊可惜……機會給的是譚之懷……

這倒不是周喬南看不起他，而是實際情況擺在那里，譚之懷就算演技天賦再驚人，到底是沒有半點拍戲經驗的人，而田守導演的要求向來出了名的嚴格，譚之懷就算去試鏡了男一號，也是當炮灰的命。

“這個試鏡……你怎么想的？”周喬南雖不看好譚之懷，但機會是給他的，他也不希望譚之懷浪費。

譚之懷的想法其實跟周喬南不謀而合，一來他對當演員這件事，本就是無所謂的態度；二來他自覺沒有那個可能，第一次試鏡，就能成功去演什么男一號，楊老對他有盲目的寵愛，不代表田導也會這么盲目啊，這個試鏡機會給他，其實還挺浪費的。

不過啊……“楊老的一番心意，我不好駁他的面子。”

周喬南點點頭，他也是因為有這方面的顧慮，所以才沒有立即下決定，現在譚之懷也這么說，倒是沒有第二個選擇給他們了：“那行吧，去試鏡吧。”

兩人意見統一，周喬南當即聯系了胡賓然，告知自己是譚之懷的經紀人，與他接洽試鏡事宜。

胡賓然似乎有些意外，這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男演員，他的的經紀人竟是揚意的王牌經紀，對他來試鏡的表現，反倒多了幾分期待，在田守導演面前，也多提了他幾句，使得田導在沒見譚之懷以前，都以為他是什么不出世的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