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特派員抽調人馬迅速組成了亂墳場專案組,對沈萬固進行審查。沈萬固是一頭霧水,他哪里知道亂墳場藏有八百塊錢的事兒?對于這錢的來歷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鐵的事實讓沈萬固目瞪口呆,藏錢的缽頭底下有個“沈”字。雖然缽頭被毅虹砸碎,但拼湊后缽底上的“沈”字清晰可辨,經過比對,與其家中碗上的字一模一樣。埋在亂墳場的缽頭是沈家的,這是無法抵賴的事實。
讓沈萬固不解的是,家里的那只沒有字的缽頭是哪里來的?自家的缽頭是誰拿走的?沈萬固是丈二尺和尚摸不著頭腦。
難不成是毅虹所為?她恨,逼她交代那個男人,逼她吃墮胎藥,逼她嫁人。更恨拳腳相加,無情地把她趕出家門。盡管如此,難道就可以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嫁禍自己的父親嗎?沈萬固越想越氣,越氣越恨,越發覺得這件事是毅虹干的,頓時一股怒火升騰起來。
沈萬固早就不把毅虹當女兒,他想向辦案人員揭發毅虹,這樣既為自己洗清冤屈,又能把這個盜賊繩之以法。
沈萬固想了想又猶豫了,把毅虹送進監獄,思鎖怎么辦?他沒有父親,作為外公還能讓他失去母親嗎?不行,就是自己去坐牢,也不能讓思鎖沒有母親啊。不管是不是把毅虹當女兒看,血緣關系是無法割斷的,她已經受盡了折磨,就讓父親悄悄地為女兒去坐牢,也算是對她的一種補償吧。
他認真地捋了捋,又覺得自己糊涂。毅虹從哪里去偷得八百塊錢,又從哪兒弄到那只老缽頭?他清楚地記得,很多年以前,他和金楚生一起去唐閘鎮,在雜貨店看中了這種上過釉的缽頭,一人買了一只,全生產隊只有沈家和金家的缽頭是相同的。毅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弄不到這種缽頭啊。
沈萬固似乎腦洞大開,難不成是金楚生把缽頭掉了包?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明當年生產隊丟失的賣豬款找到了,是金楚生想獨吞這筆巨款。哎,沒有證據不能亂說。
“沈老頭兒,你抬頭看看墻上寫的是什么?”辦案人員敲敲桌子說。
沈萬固猛抬頭,墻上赫然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他想坦白,可坦白什么呢?不能瞎說八道吧。他這輩子就沒有見過八百塊錢,如果說勉強見過的話,那也就是數年前生產隊賣豬丟失的那筆,也只是會計數錢時他瞄了一眼而已。
“那你就如實說說這筆錢是怎么回事。”辦案人員想通過這件事把老沈繞進去,以此取得案件突破。
那年,隊里有六頭肥豬出欄,大凡遇上買賣的事兒,隊長金楚生總會叫沈萬固參加,說他有文化。
沈萬固和飼養員老朱撐著裝有六頭肥豬的罱泥船去唐閘鎮生豬收購站,金楚生和會計步行前往。總共賣了八百四十多塊錢。跟著隊長、會計總是不吃虧的,這零頭錢該分的分了,該用的用了。
每人分得十塊錢,沈萬固和老朱把十元大鈔在手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心里頭激蕩起的興奮自不用說。
“老朱,你把船撐回去,還有五六塊零頭錢,我們三人去喝點小酒,你就不要計較了。”隊長金楚生打招呼地說。
“你們喝,你們喝,我謝謝隊長還來不及呢,哪里敢計較?”老朱既爽快又感激地說。
三人邊走邊聊,而會計總是輕松不起來。只見他把裝著八百塊錢的手提包夾在右側腋下,右手緊緊抓著手提包的兩根拎帶,左手捂著包。
“你那么緊張干什么?青天白日的誰會搶你的包?”金楚生這么一說,會計的緊張情緒倒放松了許多,他把包從腋下放下,右手輕松地提著包,隨著步行的速度,手提包前后有節奏地擺動著,倒也很自然。
前方有個賣茶水的攤點,說喝汽水還可以獎勵三鍋水煙。金楚生裝作大款的樣子,財大氣粗地說:“汽水兒,先來三瓶。”會計和沈萬固隨隊長坐下,他們翹起二郎腿,喝著汽水吸著水煙,真有神仙般的感覺。沈萬固得意地抬頭看看路人,大家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不一會兒,來了一位外表斯文的人,漫不經心地坐下,他看看金楚生他們喝的汽水,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賣茶人竊喜,又來了位買汽水的,便問:“喝汽水吧?”
“喝……喝……”斯文人說著,賣茶人利索地“噗”的一聲把汽水瓶打開,斯文人接著說,“喝……喝不起。”
“你……你……戲弄我。”賣茶人急了,說話倒很像口吃的斯文人。
金楚生哈哈大笑,吆喝一聲:“走了。”
斯文人十分掃興地看著他們遠去,只得把目光折回到賣茶人裝有硬幣的碗里。
前方是運河的渡口,回河東的十里坊那是必經之路。渡船正離岸出發。金楚生急了,拿著在生產隊里的做派吼道:“急什么急,又不是不給錢。”
“你們慢悠悠地走,我就開船不等了。”擺渡人解釋說。
會計一想,等下一趟船起碼得半個小時。打圓場是他的本事,他就沖著擺渡人大聲說好聽的話。船又靠岸了,三個人像兔子似的奔向渡口上了船。
金楚生是三牌樓小吃店的常客,那里不僅有他喜歡食用的紅燒豬頭肉、冷切羊肉、爛蠶豆什么的,更有他鐘情的年輕貌美的女老板。他無所顧忌地把會計和沈萬固帶進了小店,畢竟三牌樓離十里坊有一段距離,誰沒事去八卦這些風流韻事?
小店擠滿了人,女老板見來了大生意,就把房間里的四仙桌搬了出來,給他們喝酒用。三人正喝得高興,來了一位外地客人沒有座位。
女老板的手耷拉在金楚生肩上說:“隊長哥哥,那空著的位置讓給來客好嗎?”金楚生全身都軟了,連忙說:“好,好,趕緊收拾收拾,讓人家坐。”
外地人禮貌地向他們三人道謝后,就坐下來點酒菜。金楚生和老沈、會計有說有笑,而外地人幾次想敬金楚生的酒,而被他翻了白眼。
酒足菜飽,會計和老沈跟在金楚生左右,踉踉蹌蹌地向十里坊走去。
會計突然大叫:“不得了,不得了,錢沒得了。”金楚生和沈萬固傻傻地看著兩手空空的會計,裝錢的手提包真的不見了。
“你吃的屎,錢都看不住,還能做什么?”金楚生急得罵道。
“急也沒得用,還是趕緊去找吧。”沈萬固解圍地說。
“你和沈萬固去渡船和賣茶的地方找,我去三牌樓小吃店。快,分頭找。”金楚生著急地說。
沈萬固和會計匆忙趕乘渡船去了運河河西,金楚生去了三牌樓小吃店……
沈萬固交代說:“錢包沒有找到,我卻額外出了十塊錢給隊長去打點,說是用來平息丟錢事件。至于這些錢與亂墳場里挖出來的錢是不是一回事,我真的不懂。還有啊,我家的缽頭怎么會裝著錢埋在亂墳場的,天地良心我不曉得。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沈萬固的這些說辭,辦案人員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