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慕容筱云一個人待在帳里。四周嚴實的皮革將刺面的寒風(fēng)驅(qū)趕在外。
然而,還是有一種凜冽的冷意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地襲來。
帳內(nèi),靜得只能聽見她的呼吸聲,安靜得讓她發(fā)慌。
三日前,她拿著杜云謙的令牌,找到姑蘇暮年,果然被姑蘇暮年好好地安排在軍中。大軍都被東方孝宇調(diào)遣去了別的地方,留守在營的五萬將士全都聽命于這個前鋒少尉。有了那一塊連這個前鋒少尉都不得不聽命的令牌,再沒有人敢讓她出示腰牌,也再沒有人敢把她攔下。
軍中一切正常,將士們一到天黑照常載歌載舞。也許,這就是東方孝宇最為逼真的障眼法,誘惑敵軍誤以為他們一事無成、只會唱唱跳跳。
她想,即使是沒有她的那一計,東方孝宇也一定能渡過難過,順利登基的。
在軍中,她再沒有看到杜云君,不知道她所說的重任為何。但她知道,云君一定不在這留守的軍營里。
有好幾次,姑蘇暮年都來帳中邀請她去篝火盛宴。
可她斷然拒絕了。
前幾日,是因為喝了許多酒,所以她才興致大發(fā),唱起許多前世的歌。其實,她還是比較喜歡安靜,尤其是自己心思沉重的時候,更喜歡一個人獨處,靜靜地思量。
厚重的帳簾猛地被掀開,姑蘇暮年端著一個火盆,滿臉怯生生的笑意,“慕容姑娘,我怕你冷,特意給你端了個火盆來。”
滿盆的炭火映在姑蘇暮年的那張清秀俊氣的臉上,紅彤彤的。
不知是他的怯意,還是因為這一盆炭火,他的臉,像一個姑娘一樣,開著緋紅的花朵。
慕容筱云朝他點了點頭,“謝謝!”
姑蘇暮年這才由帳簾門口小心翼翼地走進,將火盆擱在她腳前,起身禮貌一笑。笑容有些拘謹,“慕容姑娘,我可以坐一會嗎?”
慕容筱云點了點頭,見他坐下,脫口而問,“暮年,有沒有東方孝宇和杜云謙的消息?”她滿臉盛著焦急,一刻也不安生。在營中已經(jīng)等了三天了,可是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如果無誤的話,昨天便是陸國大軍強勢而來的日子。不知道陸國有沒有中他們的計,有沒有被擊退。
那一聲“暮年”叫得姑蘇暮年面紅耳赤,他悄悄地避開慕容筱云真誠的目光,心開始忐忑不安。
行軍作戰(zhàn)并不是一時半會的
事,可上官英士與東方孝宇聯(lián)手起來,應(yīng)該早就把陸國的軍隊給擊退了呀?
慕容筱云的心,不安地亂跳起來。
東方孝宇到底有沒有危險?
刀劍都不長眼的,萬一傷著他怎么辦?
她越想越不安,整個心七上八下的,索性從身前的案桌站起來,“我得去營外看一看。”
見慕容筱云起了身,姑蘇暮年也趕緊站起來,同樣滿臉焦急,“慕容姑娘,外面太冷了,在這里等著就好。杜將軍有消息了,說是今天夜里回營,他一定是將尊王給成功救回來了。”
他們的行事果然機密,連姑蘇暮年都不知道,其實被捕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東方孝宇。聞言,慕容筱云眸光一閃,眼中掠過一絲欣喜,“還有說什么嗎?”
姑蘇暮年一臉無辜,“沒有了,傳信的只說夜里大軍會凱旋而歸。”
聽聞到“凱旋而歸”四個字的時候,慕容筱云心中的憂慮終于如石頭落了地。她的心頓時輕松了,喜上眉梢,眸光灼灼,“真的,那我出去迎一迎。”
說罷,人已經(jīng)走出了好幾步遠,腳步輕快地向帳外走去。
姑蘇暮年遲鈍了片刻,復(fù)又趕緊端起地上的火盆,跟了出去。
風(fēng)雪之中,慕容筱云遠遠地眺望著軍營的西方,犀利的目光在那片叢林之中四處搜索著東方孝宇勝利凱旋的軍隊。
明月當空,寒風(fēng)習(xí)習(xí)。
清輝似霜的的月光將天空下的雪夜映得明媚無聲。
寒涼之意細細入骨。
慕容筱云盼夫心切,早已將周圍的環(huán)境置身事外。她絲毫感覺不到冷,反而冒著細碎的汗珠,總感覺一身輕松,又滿心緊張。
姑蘇暮年端著個火盆跟在她身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火熱的銅盆灼得他雙手發(fā)燙,可他硬是沒有將盆扔開。
她走一步,姑蘇暮年就跟上一步。
她離開軍營,已經(jīng)有好幾百米遠了。姑蘇暮年有些急了,端著火盆繞到她身前去,建議說:“慕容姑娘,先回營吧。離營地越來越遠了,危機四伏,說不定上官將軍會在四處有埋伏。”
慕容筱云卻信誓旦旦地說:“他不會再針對我軍的,放心好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吧,我要在此地等東方孝宇回來。”
再次聽到她如此親切地叫他的ru名,姑蘇暮年就更護主心切了,“慕容姑娘,杜將軍既然讓你
把令牌交給我,就一定是要我好好保護你。我可不能讓你有半點閃失。”
聞言,慕容筱云不再趕他,只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時不時地望向遠方,眼中的期盼之光灼灼其華。可是,等久了,那閃亮的眸光就漸漸黯淡了,心中的憂慮再次寫在臉上,愁眉不展。
姑蘇暮年看懂了她的憂慮,不停安慰,“慕容姑娘,別急了。杜將軍一定能夠把尊王安然無恙地救回來的。他既然讓探子報信,說是凱旋歸來,就一定能回來的。”
正說著,慕容筱云隱隱約約地聽聞著馬蹄踏踏的聲音。她細細一聽,果然是千軍萬馬渾鈍有力的行軍之聲,并不隱秘,蹄聲之中還帶著張揚的氣息。
他們,真的是凱旋歸來了嗎?
慕容筱云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群大軍強勢歸來,不緩不急地朝著這方營地漸漸移來。
近了,更近了。
慕容筱云情不自禁地迎上去,在那群流動的人群中,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東方孝宇。是他,鎧甲一身,泛著熠熠之光,他挺直著胸膛,踏著俊馬,凱旋而來,一派盛氣凌人的大將之風(fēng)。
東方孝宇模糊的身影越來越近,轉(zhuǎn)而漸漸清晰。
遠遠地,慕容筱云就朝著他揮手,高聲歡呼,“東方孝宇……”
遠遠的,東方孝宇就望見了這抹嬌小的倩影。眼里的望眼欲穿在他的偽裝下,冷漠無波,一如平常,幽深似潭,深不可測。
他騎著一匹雪白的漢血寶馬,挺著硬朗的胸脯,氣宇軒昂,步步是瞻,卻假裝望著自己營地的方向。
不遠處的那一抹倩影,在他眼里,簡直就是一粒微乎其微的沙塵。甚至,只不過是一個透明體,他冰涼如水的目光直接將她穿透。
然而,隱忍在他心里的,卻是那一股排山倒海的疼。
他越是冷漠無波,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近了,更近了,不過十幾米遠的距離,他心中的那個人,滿眼歡喜地朝著他揮手。他沒有直視她,可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她一身裼衣狐裘,裝容素凈,臉上盛著昭然的欣喜若狂。最為讓他為之一動的,是她手背上的那塊暗沉的疤痕,足足有三指寬度,像一塊揭也揭不去的胎記,緊緊地附在她原本光滑的肌膚上。
僅僅只是一抹余光,他便如此細膩地將她的一點一滴納入心底。
他心里,該有多在意這個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