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節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豆豆……"嗓子很疼,唇也裂開了,很疼。她伸手擦掉我唇上的血,笑了笑,很好看的笑容。她拿來一杯水喂給我喝了,又用手指幫我潤了唇。
"好了么?"她輕輕地問,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沒有睡還是哭過了。"臉上敷過冰,已經消腫了,你動動腳,還疼嗎?"我試著動了動,只還有一點疼,我看著她,想問她,過了多少天,劉隨有沒有來過,可是,我不能。
"你睡了好久,已經一個多星期了,發著燒還說糊話,而且你還……"她驀地頓住話,我怔了怔,忽然懂了,她肯定已經看到了。
"劉隨來看過你了,"她轉過頭,嘲諷地笑了,"我本不打算告訴你的,但那樣……他熬了幾天夜,昨天剛回去,你醒了就給他一個電話吧,免得他擔心。"
我淡淡搖了搖頭,伸手拉住她的手,強迫她看我,皺緊了眉,其實我很不愿意問:"你說,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劉隨的,這,不是真的對嗎?其實你早就見到他了,所以那天你才會跟我說那些話……"
她愣了一下,說:"對不起。"沒有對不起,沒有。我轉過頭不再說話,看著因為充斥陽光而變成金黃的墻壁,很想知道,雪是什么時候停的,這幾天有沒有下過雪而我…又錯過了那些風景。
再一次陷入沉睡,沒有復雜多變的夢境,意識也不是醒的,只記得閉上眼睛的那瞬,眼前依舊是金茫茫的一片。
寒假的那一天,我邀請了他們和我一起過最后的生日。本來只邀請了袁沈、義江、汪豆豆,可是袁沈帶來了袁點,義江帶來了劉隨,汪豆豆……帶來了邊成。其實他很不該來,最不該來。
邊成是來得最晚的,如果他不會掀起大波毀了我最后的生日和道別的話,我也許不會公斥他不應該來。
當時我正在和袁點說話,她的精神已經好很多了,也許是她認為有人同她一樣遭受苦難心里所以放開了一些。或許我不該這樣說,這樣說會顯得她很壞可是,事實往往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會在心里尋找一個平衡點。
邊成的出現平靜了一瞬現場,一瞬以后引來了袁點的尖叫。
"是他!!"
是他。我沒有想到,令人作嘔的真相。
我本不打算理這件事,可是邊成----那個少年,一旦在我的生命里出現,就成為了我生命里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看著袁沈要報警,我下意識地阻攔。
我搶過袁沈的手機,將他推倒進沙發里,然后站在邊成前面護住他,說:"不準報警,誰都不許!"
義江緊皺著眉,厲聲道:"節子,你這是在做什么?縱使你再不舍,他犯法了就要交給警方處理!你不能犯錯!"
"錯?"我冷笑了一下,豎起所以的防備,"不只有邊成錯了,袁點也有錯!她自己都說過了,她有錯!誰讓她去那些不正當的場所,誰讓她喝酒,她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也有責任!邊成不該被如此對待!"說完我轉過頭看著邊成,他也何時,變成明亮的顏色了。
"邊成,還不快走!"我大叫,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轉身消失在了門口。
"啊---"袁點抱頭尖叫,然后惡狠狠地看我,說了一個讓我無法解釋的真相。
她說,方節子,你也同我一樣,你也受過那樣的苦,你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也許我不該聽到那些話,我只能看著劉隨,從他進來開始,我第一次直視他。
驚訝,疼惜,自責,難過,他也許哭了,卻打濕了我的臉。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我望著劉隨,不自主地顫抖。
我不知道是誰送我回的家,但我知道我又犯病了,縱使是閉著眼睛,我也能嘗到那種藥丸的苦腥味。也許我在哭,也許從我耳邊滑下的是別人的眼淚,也許不是也許是。
我該睜開眼睛看看,是誰抱我入睡,可是我再沒有勇氣。
"袁點……對不起……"喃喃完這一句,我在想,這也許是他的懷抱,可是我卻沒有聞到那種獨特的味道。
我無法分辨。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再說糊話,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依舊是汪豆豆。她的眼睛里還是紅紅的,這次我可以確定是什么原因,有熬夜…也有哭泣。
她說,節子,對不起,我不該叫阿成來。
我伸出食指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戳了戳她的臉,其實是淚珠。我笑了,又哭著笑了,說,我們走罷。
整理好東西已經是下午了,爸媽知道我們要走,所以不用說什么。
然后我們便坐上了火車,沒有一個送別的人,只有我和汪豆豆,各自送別的自己。
車廂內,不知是誰,放起了陳楚生的歌:"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
我打開離別時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
看不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聽見有人歡呼有人在哭泣
早習慣穿梭充滿誘惑的黑夜
但卻無法忘記你的臉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我很愛你
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里哭泣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我很在意
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
低頭裝作毫不在意的整理東西,卻被猝不及防的液體灼傷了手,愣在當時,抬頭看汪豆豆,她也看著我,各自淚流滿面······
如果我再遇見你,我一定不會偽裝,收起所有的卑微和驕傲,我要告訴你,我愛你,就是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