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節子
西風醉人的黃昏,兩個小人兒跪在一棵枯破的大樹旁,小男孩兒指著樹的影子,女孩兒用小手捂著小嘴天真地笑。黃昏,渲染了這樣的一個畫面,旁邊書寫了四個字,用白色的顏料:一米陽光。
一米陽光?一米陽光。義江和我的……陽光。
"這棵是……老梧桐,那棵老梧桐……"我用手掌蹭著畫的表面,摸摸樹,摸摸小孩和影子,還有后面巨大的光芒。"義江……這棵破桐樹,可不是什么圣樹呢。"我彎彎嘴角,高興又難過,總是感覺澀澀的。
臉被一雙手捧了起來,我看著他的眼睛,只覺得心里一片荒涼卻又是透著寧和,我笑了,認真地說:"義江,我是節子。"
義江,我是節子。
他一怔,然后眼底蕩漾著笑意柔和了眉眼的尖銳:"我知道,你是節子。"
我知道,你是節子。
心里驀地一軟,臉上越發笑開了:"義江,你耍我,你早就知道了!"
"嗯……"他收回了雙手,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這個自然,哪有本社長不知道的事!我就是來探了一探,你丫頭還是蠻有實力的嘛!"說完他輕輕地笑了。
我看著義江的笑容,生出的暖意,任誰都比不了的。就像是,多年潰膿又破潰破潰再破潰的傷口終于得到了冶療,有些疼痛的拉扯,但卻知道就快好了,就快好了,以后都不會再疼了。
"傻姑娘,看什么呢。看你都癡了。"義江伸出食指一點我的額頭,我才兀地從遐想里走出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惡作劇般偷偷一笑,抬頭故作扭捏地問義江:"我剛剛,眼睛有沒有變形啊?"
"什么變形?"義江一頭霧水。
"嘻嘻",我在心里偷笑了一下,故作吃驚地說:"沒有嗎?應該會變成心形的啊!義江你這么帥,我的眼睛肯定變形了的!"
"啊?"他一怔,然后明白了我的意思后反應過來就也跟著笑了:"你這姑娘,嘴巴還和小時候一樣利!"
飯菜上來了,有些話很想問,比如說,義江你這些年去了哪里,義江你在我走后被誰領走了?義江你經歷過怎么樣傷害 性格才會變成這樣凜冽,義江你……
可是義江,我明白今天我們不能說這些,我要陪你好好吃一頓飯,正像你現在陪我一樣,放下全身的戒備,心下安寧,唯留心安。
再沒有像"愛情"那樣重的期刊,剩下的事,就只有等待寒假了。偶爾有重要一點的事,袁沈都可以幫忙辦好。我也落得了清閑,整天和義江一起,偶爾請他幫忙看看小說的文稿,寫得不錯的地方幫忙改改,他說他去過很多地方。
我走后義江住孤兒院,可是后來有一家人領養了他,沒過多久那對夫婦公司經營不利家財散盡又把他丟下了,然后他就自己一個人生活。
他跟我說的時候是:"于是以后,我便獲得了自由,到我喜歡的各個地方去旅行。"他沒有說是流浪。恬淡的語氣省略了所有漂泊的苦楚和受盡的風霜。我仰著頭看他的臉,他的眼底從沒有荒涼之色,永遠閃著睿智的光,那一片美麗的光芒,泛得我的眼睛酸澀難忍。
如此我們便擁抱了。
那天有小雪,我躲在義江的大衣里哭泣,把眼淚均蹭在了他的羽絨服上失而復得的心安。
我說,義江,我們永遠都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緊緊抱著我。
義江,我親愛的義江,你別哭,你千萬不要哭了。冰涼的液體落在我的頸窩,荒涼了一段時光,卻渲染了兩個青春。
終于熬到了放假,卻在門口遇到了劉隨。
他看著我,又看著義江,眼里閃過一瞬受傷顏色,一轉頭又隱沒在他黑色的發線里。
"找你的?"義江淡淡一笑,把我輕輕往前一推,自己也跟著走在后面。
劉隨依舊是一身黑,寬大的羽絨服愈發顯得他削瘦無比,愈發……像邊成。
"他不是邊成,不是邊成……"我不斷的對自己說,心卻無征兆的慌亂。
"你們聊,我就先走了,節子。"義江淡淡地說,若有若無的掃著劉隨。
我點了點頭,義江便轉身走了。
"什么事?"其實我,不是很防劉隨,只是很隨意的問問罷了,可是他卻偏過頭,就像邊成一慣的做法,在他覺得難過的時候就偏過頭,不讓別人看見。
停了大概六秒,他又轉過頭,說:"我要約你出去玩。:今天本來就無事,何況明天放假,于是我便一口答應了下來。給汪子國發了一條信息說晚點回去就和劉隨一伴走著。
那種感覺……
那感覺……
像是和邊成一起走著,滿地繁花,流光溢彩。
在街邊吃了一點東西應付了晚餐,就一起開始瘋玩。
很多年后,我也許會想,和劉隨在一起,我之所以能那么心安那樣張揚的笑,很可能是因為他像邊成。然而那個時候,我所在心中深深依賴的男生,真的再也無法見著。
看了半場恐怖電影,直把我嚇得冷汗直冒。我瞪著劉隨在尖叫的人群里喊了一句話,直把極力保持鎮定的他嚇得一抽。
我喊:"劉隨,我他媽的出來吃了你!"然后我拉著他就往外面跑,虛偽的家伙,怕成了那樣,還在場中一口一口不冷不熱的諷刺我。
出去在街邊吃小吃,麻辣燙吃得我眼淚鼻涕直流,劉隨見我吃成那樣就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自己跑了。
我嚇得猛地大喊:"劉隨,你給我回來,你還沒有付錢吶!"那背影一怔,慢悠悠地退回來,掏錢,找零,準備逃跑,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你給我衛生紙。"
呃……
"我…我沒帶衛生紙!"他兩手一攤,滿臉無奈。
"那怎么辦?"我低著頭不敢抬起來,這……太難堪了唉!
"把衣服還給我,別拉著,冷死了……"他用力一扯自己的衣服,我一沒留神,就撲過去了……
誒……
"擦……擦干凈了……"我抬頭看他,口中木訥地喃喃,這臉色,怎么形容,太奇怪了!
松開手,連忙往后退了兩步,戒備地抬起雙手看著他。
沉默……良久……
"咳咳,"他象征性地將手捂成拳放在嘴邊咳可兩下,然后裝作滿不在乎地說:"走吧,還有一個地方。"說完他抓了我的右手繼續往前走。
我在他背后找了找,看不見,還好,還好,否則就丟大了。
突然覺得不對勁……
我的右手,掙了掙沒掙脫,他抓住我的手腕,我將手握成拳他就用手包裹住我的手然后塞進衣袋,還轉頭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白眼,白眼……
我在他背后使勁地翻白眼,反正天黑又沒人看得到,破壞不了我的形象。
"好了,到了。"正當我翻白眼翻得得意的時候他突然轉頭正對上我的白眼。
愣了一會兒,他低頭悶悶地笑:"你還會翻白眼啊…"
不理他,一踱腳繼續往前走。
游樂園?奇怪!
"天都黑了,來游樂園干什么?冬季晚上又不開,來玩什么?"我轉頭看他。
"其他的可能不能玩,不過蹦極就不同了。"他繼續往前走。
"蹦極?"我迷惑看他。
"嗯,待會兒就知道了。"走了一會兒他就停下了,那是唯一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
這個……
"這個我以前玩過了的!"我隨之停下來轉頭看他。
"玩過了?"他撓了撓頭,有些微的不平靜。
傳說玩過蹦極的兩個人,會好好的相愛,直到死去。劉隨說,然而事實是,真正最后和我相守到老的人,并沒有這份小孩子心性,我們在一起,走走停停,未來的路,充滿了花香。
"走吧。"他拉我過去把我放在座上并且做好安全措施,然后他自己也坐下,然后示意工作人員可以開始啟動了。
"把手給我。"
"嗯。"我無意識地將手伸給他。
"這么聽話!"頓了一下,他突然大喊,"方節子,我是劉隨!"
我一怒,"神經病!叫什么叫!我知道你是劉隨小癟三!"
或許是太久沒有戀愛了,又或許是我從來就不懂愛情,當時遲鈍的我,沒能懂得他的擔心和苦澀。
"呵呵,還不錯!"他笑道。
"啊~"
"啊~"
身體突然下降,和那天一樣,因為心不在焉所以被嚇了一大跳。
"啊~邊成,我害怕!!"我開始尖叫,"救命啊~"
"轟~"悶地響了一聲,到底了。
下來,氣氛有點悶。
他把我從把座上扶起來,繼續拉著我的手放在口袋。
"我和他……真的很像?"他走在前面,月光冷冷地撒了一地。
"嗯,好像。但是若頭發短點就可以看見他的右眉稍后面有個疤,是年少時和人打架被抓的!"
"你剛剛……叫了他的名字…"
……
"說曾經……就是和他一起玩過的吧?"
"嗯。"可是我剛剛知道你是誰,但是沒有說出口。可能是我太想他了,還是說我之所以牽掛他那么多,只是因為他沒有說"再見"而不是愛得太深?
那么你可不可以寬容對我,讓我將你當成一次他,好好和我說完再見,如此,以后我都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
劉隨將我送回家,說了句"好好休息"便走了。
那晚第一次睡得那么好。
那晚做了一個夢,夢到邊成牽著我的手,走在漫漫的路上,他突然轉過頭,就變成了劉隨,周邊升起金燦燦的光,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那一瞬間,心里冒起了一個念頭。
希望路沒有盡頭,一直走,一直走,一輩子。
(二)汪豆豆
我問吳皓,縱使我從來都沒相信過他我還是決定問一下他:你的生命里除了愛情還有什么?
除了愛情還是愛情,年輕的我們擁有年輕的夢,夢里的情人夢里的纏綿,沒辦法,我就是要這么喜歡愛情。
我哭,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衣衫,我不能相信任何人,無法相信任何人,我的心總是在喧鬧中依舊保持孤獨,因為我的寂寞,因為我的冷傲,很多人都不敢來傷害我,我就是這樣想的,也都是這樣做的。
于是,我無法避免的遇到了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