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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包大先生的講述,我就知道,陸家的計劃可能失敗了,想要尸解,并非有了冰塊就準保可以成功的。陸家破敗了,沒能逃脫覆滅的厄運,整個家族七零八落,只剩下了我和五叔兩個人。
“陸家當時說了,這汪黃泉水只要結冰,我就可以借機沾沾光。”包大先生道:“這是我和陸家的約定,他們開了條件,我答應下來,就開始替他們盤活這塊兇地的活眼。”
包大先生是個風水先生,但常年混跡山里,跟山匪之類的江湖人物打交道,算是半個江湖人,他說出來的話,都是算數的,跟陸家定好成約以后,就一門心思的撲到這件事上,盤活了兇地的活眼,然后,陸家弄了一汪黃泉水。
但是這些事情做妥了以后,陸家突然就沒了消息,包先生左等右等,始終再等不到陸家人過來接頭。他曾經幾次到這塊兇地里來觀察,兇地的活眼是盤活了,但那汪黃泉水,一直都不結冰。
包先生急的不得了,耐住性子等了很久,又親自跑到石嘴溝,那時候,陸家正在料理老太爺的喪事,因為事情比較隱秘,包先生也不敢張揚,暗地里和五叔見了一面。他過來,主要是問句話,問問當時陸家的承諾,還算數不算數。
五叔當時就告訴包先生,陸家說話,鐵板釘釘,到什么時候都不會食言。只要那汪黃泉水結了冰,包先生隨時都可以借用那塊冰塊。
“你們陸家的五爺,是個漢子,我是絕對不會瞧錯的。”包先生道:“既然五爺給打了包票,我就再沒有懷疑,一直在等。”
從那之后,每過半年左右,包先生就要去一次背陰山,來看看水結冰了沒有。但十幾年時間,那汪水始終是水,最多只是結起一層冰碴,沒有完全凍結。包先生無奈,可是又不死心。
一直到三四個月之前,包先生再次來到背陰山,本來,十幾年時間都過去了,他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這個習慣保持了十幾年,一時半會也丟不下。
但讓包先生意外的是,這一次來到背陰山,他突然發現那汪黃泉水結冰了,凍成了一整塊。包先生喜出望外,趕忙回去,把手頭的事全部料理了一下,然后重新跑回背陰山。
“我等了十幾年了,一直到這一次,我才知道,這汪水,為什么一直都沒結冰。”包先生的臉上濕漉漉的,擦了擦水漬,一臉的無奈。
“為什么?水為什么一直沒結冰?”
“因為它一直在等一個人,這十幾年,那個人始終沒來,它就不結冰。”包先生回身看了看那塊冰,又看了看我,道:“你明白了嗎?”
包先生的眼神,別有深意,我望著他,一下就反應過來,那汪水不結冰,是因為需要用這塊冰的人沒有來,而這一次水
結了冰,就說明那個人已經來了。
我馬上站起身,撿起手邊的手電筒,站到冰塊旁邊。之前剛到這里,包先生躺在冰塊上面,把視線都阻擋了,然后我們一通亂打,什么都顧不上看,現在站在冰塊邊,用手電照過去,我的眼神就直了。
晶瑩剔透的冰塊里面,安然凍著一個人。冰塊明亮的像是還沒凍上的水,清澈見底。光線仿佛一下子照到了冰塊內部,那個被凍著的人,清晰的呈現眼前。
那一刻,我的腦子紛亂起來,因為我看見這個人,是老太爺。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茫然的回頭望了望包大先生。
“陸家準備這塊地,就是給你們老太爺用的。”
“可是……老太爺他……”我有點緊張,老太爺去世已經那么多年了,而且我第一次從馬牙山出來的時候,看見老太爺領著一幫陸家的祖宗們,全部跑到了馬牙山下。他怎么又出現在這兒?出現在這塊冰里?
“他還活著。”包先生很肯定的道:“死人被凍進去,是沒用的。”
老太爺還活著!?我想搖頭反駁,因為陸家這么慘,五叔被逼到了馬牙山下,我背井離鄉,如果老太爺還活著的話,他忍心看我們陸家的子孫這樣流離失所?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去想,事情好像就沒那么簡單。我細細的理了理思路,老太爺去世的事情,是我聽小陰官們說的,可是從頭到尾,我沒有親眼目睹。第二個,老太爺的死,可能和傻子父親那一次夤夜造訪有很大的關系,因為他們交談的時候親口說了,做了那件事情,兩個人都要死。老太爺是怎么死的?卻沒人告訴過我。
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當年那件事之后,老太爺盡管沒死,卻也遭到了沉重的打擊,那種打擊和死已經差不多了,他沒辦法再以活著的面目繼續留在石嘴溝陸家,否則可能會招惹什么麻煩,在那種情況下,他只能以“死”為借口,人死萬事空,老太爺如果“死”了,那么針對他的一切都會煙消云散。
十幾年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也絕對不短,十幾年功夫,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或許就在這十幾年的時間里,老太爺終于擺脫了死亡的陰影,才來到背陰山。
可是,老太爺為什么要一直這樣無聲無息呢?就好像始終在躲避著什么,甚至連陸家自己人也給瞞過去了。
冰塊里的老太爺好像是睡著了,神態安詳,我心里總有種莫名的沖動,很想把老太爺從里面叫出來,當面問個清楚。但這肯定不行,如果有些話可以明說,當時五叔就已經告訴我了,五叔不能說,老太爺自然也不能說。老太爺躲在這里,明顯是在等待尸解的機會,有黃泉水作為輔助,老太爺的道行又那么深,成功的幾率,比包先
生要大很多。
我左思右想,最后決定,不動這塊冰,讓它繼續默默留在這兒。老太爺始終是陸家的人,就算將來真的尸解,也不會跟陸家為難的。
“包先生,受教了。”我想明白這些,心里對包先生倒是很尊敬,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我知道背陰山的事情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不會外傳給任何人,我們陸家,也不會食言,你可以繼續留在這里。”
“六爺。”包先生低著頭,考慮了一會兒,對我道:“我明白了,你的眼神和過去不同了,可你還是原來的六爺,心性和以前是一樣的。這件事到底為什么,我也說不清楚,六爺,你相信前世來生嗎?”
“我……信。”我點點頭,放在以前,我或許會覺得所謂的前世來生,只不過是人幻想出來的一種虛相,可是一路走來,接觸了這么多關于陰間的事,我知道有一座黃泉宮,是專門來掌管投生的。
一切都是一個循環,沒有前世,哪兒來的來生?
“我總覺得,是不是這方面出了什么岔子,才讓你這樣的?”包先生道:“我也幫不了你大忙,只能給你指條路,去找一個人。這個人會看前生,讓她幫你看看前生,是不是就能發現些什么?”
我一下子心動了,那么多人都說十幾年前的事,可是我沒有任何的印象,這團謎云,真的就和前生有關嗎?我從來沒有朝這方面想過,可是包先生一說,我竟然有點急不可耐,我很想知道,自己的前生是什么樣的,是什么人。
“包先生,那人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那個人本事極大的,我這點觀風望水的把戲,就是她教的,可惜她性子孤僻,不肯收我當徒弟。”包先生把衣服里面穿著的一件壓陽氣用的人皮坎肩解開,然后從脖子上取下一枚老玉的吊墜,道:“那個人住在觀星嶺,你叫她九婆就可以了。這一次,我是不能陪你去,二十年前,九婆她老人家給我卜過一卦,說今年我有躲不過的橫災,我藏到這兒,也是為了避禍,你拿這個東西去,她知道是我認識的人,或許,會幫你看一看的。”
“是什么樣的橫災?”我接過吊墜,心說這種事情未免太玄了,二十年前就能算定未來的某一年會有什么災禍。
“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九婆能提醒我這么多,已經是破例了。”
難怪包先生會這么急切的等待黃泉水結冰,黃泉水結出的冰,能把人身上的陽氣全部覆蓋起來,人躲在冰塊里,就等于世間暫時沒有這個人了,不乏是個避禍的好主意。
我收好包先生的玉墜,然后就打算告辭,這里的事情弄清楚了,我想馬上回去。
我得好好問問絡腮胡子,為什么騙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