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下來,張叢文毫無架子,反倒對顧楚寒很是看好,聽程沂講顧凌山之事時,更是對后輩的憐惜和看重,并表態會盡力幫忙。
張家也是世家,程沂早在拿到消息時就查了一番,張叢文是家族中的佼佼者,不僅文采好,更樂善好施,即便真是虛偽,那也好過那些陰險奸詐貪污惡毒之人!虛偽的人好體面,顧楚寒能在他治下出了名頭,也是他的體面!
而且他不缺錢,不會因為想要多少多少銀錢滿足貪欲去涉法。以他惜才的性子,跟他們家也有交情,對顧楚寒也必然會多加照拂!不會因為他們走了,就沒有了靠山,任人欺負!
顧楚寒也是知道他的苦心,在張叢文面前表現了一番。
賓主盡歡的結束了宴席。
張叢文還從了個玉牌給顧楚寒,“你既是和子須兄弟,也我的晚輩,這個就當做給的見面禮吧!”
顧楚寒看那玉牌質地很是不錯,忙瞟向程沂,口中道,“這使不得!大人!”
程沂卻示意她能接,“既然是大人給你的,長者賜不能辭,你就收著吧!”
張叢文也笑道,“子須說的在理。”
顧楚寒忙有些受寵若驚的收下,又是道謝。
從府衙出來,程沂笑看著顧楚寒,多少有些放心的欣慰,“這邊打點好,我也才好放心!不然要是來個不能用的,我還走不掉了!”
顧楚寒跟他道謝,“讓大哥替我費心了!”
程沂失笑,“突然正經起來了!不過我可只給你一年的時間,明年的這時候,可要把春試考下來。等我春闈過后,再與你找個厲害的夫子跟著念兩年!或者是直接跟著我念!”
正要走上前的齊蘭馨停下腳步,聽著他近乎溫柔體貼的話語,臉色發白。原來要走了把顧楚寒安排好只是暫時,還要再帶著他跟著他!不過一個小小寒門豎子,竟然讓他如此上心?
“得了吧!我可不想被老學究天天揪著之乎者也!”顧楚寒頭大道。
程沂笑出聲,“我不是老學究,直接跟我念!等你明年春試后,我就接你過去!”
齊蘭馨聽著這承諾般的話,心里忍不住滴血。
顧楚寒卻搖頭拒絕,“先看我爹能不能救出來!到時候再說吧!”如果顧凌山能救出來,那她也不用再頂著欺君的罪名去考功名,到時候一切的事都有當爹的出面了!
“你怎么那么懶散沒有上進心!”程沂嗔怒的瞪她。
顧楚寒縮了下頭,“不過大哥你放心,我不是怕念書,也一定會去找你的!到時候賴著你,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煩不死你!”
程沂微愣了下,看著精致漂亮的臉龐,含笑的鳳眸,出口而道,“你就是一輩子賴著我,我也不會煩的!”
顧楚寒嘴角抽了下,覺的這話很是有點酸,尤其是她看到齊蘭馨過來。
程沂也看到齊蘭馨,莫名的心里慌亂了下,看到顧楚寒滿臉笑容依舊的見禮,口中叫著嫂子,這才壓下那抹異樣,笑起來,“東西都收拾好了?”
齊蘭馨點頭應聲,目光轉向顧楚寒。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個子拔高了一大截,本就精致漂亮的臉龐張開了些更加俊美,一雙鳳眸清泉一般,愉悅時含著笑;一身月白色錦袍,翩翩少年郎,公子人如玉。這般的人,本就叫人難忘,卻還纏住程沂不放,又怎么能讓她放得開?
看她的眼神態度,顧楚寒也察覺出些微,所以盡量的和程沂保持一下距離,“大哥!嫂子!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了!十郎還在等我!”
“好!明兒個我們一起吃飯,還有些事跟你說!”程沂點頭應聲。
顧楚寒忙撤退了。
齊蘭馨見她走遠,程沂目光還收不回來,冷淡輕笑,“怎么不今晚說完了,還等明兒個再說?徹夜長談不是很好?”
程沂一聽這話,知道她又多想誤會了,“蘭馨!九郎他是我弟弟,雖說我對他照拂些,但他對我們卻是更多!插秧機和脫粒機那些機器的益處你也知道!不僅我爹,就連岳父升任工部侍郎……”
“夠了!我爹升任工部侍郎跟他有多大關系?你一次次說,好像沒有他,我爹就永遠升任不了一樣!既然你那么掛心,你把他帶著不就好了!”齊蘭馨忍受不了發怒。
程沂看著她發怒的樣子,擰著眉沉眼看著,半天沒有說話。
看他近乎陌生冷沉的樣子,齊蘭馨心里一慌,“程沂…我……”
“蘭馨!我再跟你說最后一遍,我和楚寒,清清白白!我們正當兄弟情義!那些心思齷蹉之人編排辱蔑,你身為我的妻子,竟然信別人的胡言亂語,不信我!?”程沂對齊蘭馨一直很滿意且有厚望,如今卻是心里忍不住失望。
齊蘭馨兩行淚落下,“你既然知道那些流言,為什么還不跟他保持距離,反而越走越近!?”
“你以為保持距離別人就不會多說?那我又為何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編排,就和我要好的兄弟保持距離?。侩y道皆是為了別人口舌而活?。俊背桃氏脒^,縫紉機作坊搬回府城的時候,那些流言并沒有停歇。他對楚寒從未有過半分邪念,他行的正端的方,謠言自然止于智者!
齊蘭馨低頭默默垂著淚。
程沂又反思自己做的不到位,嘆息著握住她的手,“好了!走吧,回家!楚寒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我也不是斷袖!自始至終,我都只有你一個!”
齊蘭馨也是確定他身邊沒有過通房侍妾,也才更加傾心,可也更加接受不了他和顧楚寒那種斷袖關系!比有通房侍妾還讓她心里膈應,難忍!
次一天踐行酒宴,程沂還是早早赴約,嚴俊風做的東,不過卻不止他們三人,還有平日里與程沂交好往來的人。
顧楚寒被灌了幾杯酒。
嚇的顧大郎忙攔住不讓她再喝,“舍弟還小,酒多傷身!在下替舍弟飲吧!”
結果他被灌醉了,顧楚寒這灌了一斤多,只是面頰耳朵發紅,兩眼水亮,絲毫不醉。
“楚寒兄弟好酒量!我們幾個都喝倒了,你竟然還沒有醉!”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海量!”
“不行不行!最小的沒醉,我們卻都醉了!實在有失顏面!我們一塊把他也灌醉了不可!”
幾個喝高了的人不愿意了,拿著酒非要把顧楚寒灌醉。
程沂有些急,又替擋了幾杯,也喝醉了。
嚴俊風忙收場子,喊了人送各自回家,又看顧楚寒,“你還行嗎?”看她面色有些迷蒙了,伸出手,“這是幾?”
顧楚寒翻了一眼,“十三???”站起身,喊著人把顧大郎先送回去。
嚴俊風咳了兩聲,“那我讓人送你們回去,我先送子須!”
“好!”顧楚寒應聲,和顧十郎送完顧大郎,才回到客棧歇下。
這邊程沂吹完風,醉的有些狠了。
齊蘭馨把他接回房,還在說醉話,“他還小,我來替他喝!”
氣的齊蘭馨忍不住滿心記恨,更是決定試探一下程沂,看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騙她的!如果說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個是騙她的,那他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虛偽無恥之徒!
湊近了他,在耳邊說自己是顧楚寒,“我是顧九郎!”她不止兩人私下怎么稱呼,因為程沂有時楚寒有時又九郎,就想著用小名肯定錯不了。
程沂抓著她,“九郎!不能喝了!傷…傷身!”
“大哥替我喝了那么多酒,真是多謝大哥了!”齊蘭馨在他臉前輕輕吐息。
“我是你大哥!”程沂說起這個仿佛有些自豪般的笑笑。
齊蘭馨心里怒憤不已,“大哥對我這么好,我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你要不要?”伸手在他胸前輕撫,解他的衣裳。
“九郎……”程沂卻已經醉的睡著了。
齊蘭馨氣的臉色發青,搖了他半天,都沒有醒過來。
次一天起來,宿醉的后遺癥,頭疼了半天,程沂也想不起來最后發生了什么,只叫來揮墨和潑墨問顧楚寒有沒有喝醉,昨晚的情況。
潑墨是從了顧大郎回去,又送顧楚寒回的客棧,“公子放心!顧公子酒量驚人,倒是沒有醉!”
程沂點點頭,揉了揉眉心,“他比我喝的還多,竟然沒有醉!這臭小子竟然還有千杯不醉的本事?!”
顧楚寒也是睡到半晌才醒,睡前喝了醒酒湯,醒來有點頭懵,倒是沒有宿醉的痛苦。
“九哥你真的沒事嗎?”顧十郎看著她有些擔憂。
顧楚寒摸著下巴,“唔……這么說,我的酒量……”竟然和她前世一樣!不說千杯不醉,起碼那點酒撂不倒她!不錯不錯!
看她笑起來的樣子,顧十郎問她,“九哥你真沒事嗎?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
“我也是才知道我的酒量!沒事兒!沒事兒!你九哥我千杯不醉!”顧楚寒哈哈哈笑,前世技能慢慢回來的感覺,讓她也有種可以大展拳腳了!雖然行動還是得偷偷摸摸低調來,但這種感覺還是很爽的!
顧十郎也是佩服了,不過讓她以后不能喝那么多,他被歸為小孩子,只讓在一旁吃東西,話都插不進去,看著那么多酒被她喝下去,還真擔心的不行。
顧楚寒摸摸他的頭,領著他到制作廠去看看。
印刷機工部也制造出了,嚴俊風拿來了圖紙,雖然不是細致圖紙也看出很笨重。所以嚴氏制作廠的印刷機卻是輕便快捷,受歡迎度也很高。
嚴俊風也是看出她不僅僅這點本事,不敢一下子露出來,是以并不著急,只錘煉鋼鐵,提高材質的質量。
顧楚寒在制作廠泡了兩天,那邊程沂一家也收拾好準備離開了。
她和嚴俊風一眾把程家送出城外。
程沂還不忘叮囑顧楚寒,“好好用供念書,明年考了功名來接你!要是你給我偷懶耍滑,功名沒考上,我可是會回來收拾你的!”
顧楚寒笑嘿嘿的揮手,“我一定會用功念書的!”山高皇帝遠,再想給她強制補課,沒可能了!
“把我給你留的書都看完了!”程沂看她那樣就知道她咋想的,威脅的瞪她一眼。這才不舍的朝嚴俊風拱手,又托付他多照看顧楚寒,才轉身策馬跟上車隊。
齊蘭馨從車簾子里遠遠看著,目光落在顧楚寒身上,眼中冷光閃爍。程沂娶了她,是她的夫君!顧楚寒這個下賤胚子,她要讓永遠都不能再纏著程沂!張叢文是個好人!還是個憐香惜玉的好人!有他把持,這個下賤胚子這輩子都別想再出頭!更別想再勾引到程沂!
程家一行離開,顧楚寒也要走了,制作廠也沒有事,暫時不需要她。
張叢文卻是叫她,問她改進插秧機的事,“若是百姓能更省事便捷,豈不是更好?。俊?
顧楚寒訕然的搖頭。
“沒有辦法再改進了?”張叢文追問。
“改進的辦法當然有!只是我現在卻是想不出來更新的辦法!大人不若集思廣益,若是更改進插秧機,也是利國利民的善舉!”再改進就是機器的了,不說發動機難成,油的問題也不好解決。
張叢文有些遺憾,“那你若是有新的想法,盡管來找本官!”
顧楚寒行禮應聲,有這個便捷的,她自然也不想多走一道還通過何縣令。
再打量她,張叢文頗有些遺憾的打道回了府衙。
顧楚寒只當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盡快做出進步和政績,趕超程雎,才能讓當今圣上看見他,給他升官。跟顧大郎辭了行,帶著顧十郎回家。
顧婆子和顧苒娘又一致認為不安全,拉著她到韓大夫家里仔細檢查過沒有中毒的跡象,這才放心,“你說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也是個好相處的?”
“對!之前還是個探花郎考上來的,年紀輕輕就做了知府,絕對是個聰明人!很程家本家有些交情,還給了我一塊玉牌做見晚輩的見面禮!所以你們就放心吧!今年一定努力把爹救回來!”顧楚寒有信心,因為她再做出東西的,皇帝也沒法賞了,也該把顧凌山免責了!而且,程雎沒升遷,但程沂的岳父卻是升遷了,總該使使勁兒的!
救三兒子是顧婆子現在心里唯一的執念,點點頭,“好!你咋說,咱今年咋辦!”
顧楚寒今年任務目標已經列好了,先忙春耕,等忙完春耕之后,就開始。
大房卻正籌備兒子的親事,顧二郎和顧三郎本就是雙胞胎,年前顧二郎定了親,年后孫氏也很快給顧三郎找了門親事,要兄弟二人一塊娶親。
連氏看著忙的熱火朝天的大房,心里也開始著急,她家五郎也不小了,本來準備今年和顧九郎下場參加科考,結果他個小兔崽子不愿意去,換了新知府也沒有把握了?,F在人家馬上抱孫子了,她兒子功名,親事還都沒有影兒!
顧五郎卻不急,他也覺的顧楚寒的決定是對的,才剛念了兩三年書就去下場,根本不可能!就算有關系也危險!一個不好被人抓到科場舞弊,又是一個罪名!不過對于顧老二說的,讓他多和顧楚寒一塊論學切磋,倒是沒有排斥,沐休就來找顧楚寒。
顧楚寒也沒往處趕,起碼顧五郎比顧七郎順眼的多,做學問也是真的用功,比她用功多了。
但每次顧五郎到三房來,顧七郎也忍不住跟著一塊,就算他聽不懂,但點心小吃他都懂!
還是顧五郎看顧楚寒神色不虞,不讓顧七郎再跟著他,“你去了也是耽誤事,留在家里背書,練字吧!”
“我哪有耽誤你們啥事兒?我有沒有吵鬧!”顧七郎不愿意,扭頭跟連氏告狀。
連氏素來就疼小兒子,“七郎又不是鬧人的小娃兒了,讓他跟著你們多學學,也能多些學問不好?!你咋就見不得弟弟跟著了!”
“就是!你看顧九郎!他道哪里去,都會帶著十郎一起!”顧七郎怒哼。
顧五郎面色黑沉,“他去了就要吃的,惹人不悅,還不是耽誤是啥???”
“吃她們幾塊點心咋了?買那么多好吃的,都不說讓吃,偷偷吃獨食!”顧七郎立馬不滿的嗆上了。
看連氏也不以為意,顧五郎皺著眉臉色難看,過去找顧老二說。
顧老二現在的目標就是不得罪顧楚寒,在鋪子里今年多賺一番,等明年大兒子科考,再娶個好親事,不說官家小姐,書香門第的閨秀應該是差不離的!他可不想找大房那種媳婦兒給大兒子。所以嚴厲喝令顧七郎不準再跟著,又警告了連氏一通。
為了大兒子的前途,還有鋪子里的收益,連氏只得自己哄住小兒子。
看顧五郎和顧楚寒關系好起來,顧三郎心里不屑,大哥對她們多好!幫著跑了多少事兒,當初給顧九郎找個活計,他不去了才帶著他去!二房干啥了?對二房那么幫扶!就憑顧五郎的學問,還能考過他大哥?。?
回來參加弟弟婚宴的顧大郎卻是很滿意顧五郎和顧九郎能關系融洽,兄弟之間,就該如此,又借空閑指點兩人學問。
讓顧三郎更是心中不忿的慌。
顧二郎已經漸漸學乖,實在被皮掌柜打擊到,也被顧楚寒打擊到,成親之前恭敬的過來請顧婆子受禮,連同顧楚寒姐弟幾個也請了一遍。
顧楚寒也沒偏頗,顧二郎和顧三郎各添十兩銀子,比照著顧芫娘的來。
就是顧婆子多了一份給孫媳婦的見面禮,顧苒娘幫她挑了兩支銀簪子,分量也都不小。
顧四郎過來打聽添禮添多少,“添多了,我們也實在拿不出來!年前擺攤掙的那一點,過年都花完了!這才剛辛苦掙了點,全拿出來也不夠看的!”
顧婆子想了想,“你們有多少就添多少吧!不用比照著來!”
顧四郎本來就沒打算比照著來!他根本就沒有成親這一道道,連兒子滿月酒也沒有!回來擺個酒,只有幾家親戚,都拿的啥料子耳墜和素銀簪子,都是些啥狗屁東西???讓他去拿幾兩十幾兩的根本沒可能!
只是顧九郎拿那么多,就是仗著錢多顯擺,打他的臉!他們一家現在村里過的啥都不如,他卻還稱心的樣子!都比他稱心!連顧二郎和顧三郎都比他稱心!
這樣的狀況,顧四郎不愿意忍,憑啥他要過的那么凄慘?程沂已經走了!就算再勾引巴結,短時間也勾引不上能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