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電費。
松門店,距離馬家圍,不過三十里,只是,需要饒開一片矮樹林。
兩道高聳的山崖之上,是大片的落葉松林,山崖之間的谷地狹長,兩側的矮坡上,有這么一個院落不多的小村。
老話講,靠山吃山,這里就專門出產些松木制品。
在山谷靠進南邊出口的位置,有一片大的場地,山林里砍伐來的樹木,都給運到這里,進行加工。
幾溜棚子里,都是制作木器制品的架子,村里的百姓,在農閑就來這里制作木器,家具,雕刻之類的手工技藝,出售換取錢糧。
尤其是前段時間,來了個大客商,在這里加了些投入,專門熬煉了漆料,為這些木器的價值,提升了不少,也讓這些山民的收入,獲得了不錯的增加額度。
在谷地深處,靠近山崖之下的巖石位置,有一片木石結構的大屋,這就是張虎臣說的地方大車店。
迎客來大車店,專門做些販夫走卒生意的車行,客棧,飯館。
兩層高的挑頂牌樓,在這谷地深處,抖起四桿高大的旗幡,只到胸口的木柵欄,圍起了一片寬闊的場地,院落側邊,停了一溜雙輪車架,大概有三十幾個。
繩索和輪子齊備,套上牲口就能拉走。
后邊有一排牲口棚,里面的大青騾,毛順耳大,眼神興奮,蹄子上,還帶著些濕潤的泥土。明顯就是今天才溜過的。驃肥體壯是沒的說。
大隊人馬到來,迎出來的是兩個勤快的伙計,嘴里嚷著:“有客到,里面請。高末熱湯準備上,大碗茶侍侯!”
掌柜的身上戴了遮到胸口的皮裙,退到廊下,不住的拱手:“各位爺遠來辛苦,請里面座,新鮮的驢肉已經燉到時辰,發面餅子熱乎著,里面請。里面請。”
張虎臣見到這掌柜,疵著黃牙笑了。
看著眼熟,想想,看起來像是當初洪萬軍領著。在馬家圍里參與攻擊的一個小頭目,綽號土鱉蟲。
參與了馬家圍的攻防戰里,在戰斗中傷了肋骨,就留在了當地養傷,沒想到。今天搖身一變,成了這家大車店的掌柜,看架勢,有幾分掌柜的樣子。
鄭元則將這個距離馬家圍最近的小村落。變成了自家的物資倉庫,后勤轉運點。還能照顧生意,買賣才開起來不到兩個月。就客似云來。
這個黑云嶺的小頭目,干山賊真是委屈了。
這里距離大路不遠,而且有足夠隱蔽,能容下大隊人馬停留,難為軍師了,這都能利用起來。
眾人的到來,并沒有讓掌柜和伙計驚奇,因為,經過一段時間的積極經營,總有些遠道而來的大隊人馬,經過這邊去海邊販貨,總是要休息一陣,才上路。
過了這片地方,就到了亂賊多如草,大盜隨地跑的海邊區域。
外地來的客商,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很難保證,有命來,是不是有命拿錢回老家。
這里雖然只有一個胖掌柜,四個伙計,但是,后廚里面肥大身體的大嬸,做出來的湯湯水水,實在是夠味道。飯食用的湯料,都是上等貨色,再加上柔軟的粗糧面,濃重的肉香,自然十分引人。
再有,對普通人來說,馬家圍那地方,繁華是繁華,畢竟是大鎮,東西賣的死貴,哪有這里便宜加實惠。
面餅,濃湯,熱乎的吃了,張虎臣將大家都安頓好,才去找了掌柜說話。
“二當家辛苦,盧四給您見禮了。”掌柜的恭敬的將手捧到額頭,彎腰鞠躬。
“起來說話,都不是外人,咱們一起闖過生死,厲過兇險,是自家兄弟,傷好了?怎么給軍師發配到這里,是不是闖禍了!”張虎臣走上一步,將其扶了起來,拍了拍胖掌柜的肩膀,溫和的說道。
“嘿嘿,還是二當家的了解咱,那天傷到了腋下,走路不敢吃勁,旗主就讓咱在馬家圍里找了戶人家養傷。結果,這家的婆娘,還是個死了男人和婆婆的女人,您也知道,山上規矩大,像咱這樣的漢子,見女人的機會少,而且,這女人也是個身材壯實的,坑折騰,一來二去,兩人瞅對了眼,找個月黑風高的時日,咱就把她睡了。”
“養傷期間咱就探名了消息,這是個能吃得起苦的女子,還有一手好廚房手藝,正好軍師缺人,咱就主動留了下來,也算是安個家,松快幾天。”
“你別是起了歪心,要收山了吧!”張虎臣斜了眼睛,盯了這小頭目一眼。
“怎么敢,咱在山寨十五歲開始,就操練這營生,如今有了女子肯跟咱這老光棍子混生活,怎么也得留個后,這女子雖然三十了,也生過一個娃,是個有經驗的娘,養孩子也容易。現在山寨的生活好了,大當家說了,咱們這批老兄弟,也是時候安個家了。”
“這樣說來,你還是有功的?少扯蛋,你別是怕犯了山寨的規矩,回去給洪大哥,抽爛了屁股,想在我這里,找個說項的由頭吧!”張虎臣腦子一轉,就知道,這個盧四,肯定是怕回去給洪萬軍打殺了,才主動將話遞過來。
確實,也只有張虎臣,才對他們這些山寨的老伙計,溫善有加,面子也大。
看著盧四絞著雙手,給張虎臣道破了目的,有些尷尬的樣子,不由得搖頭失笑,隨后嘆息了一聲。
“行,這事情我應了,等下寫信回去,給洪大哥幫你求情,不過,你犯了山寨的規矩,一頓打是免不了的,到時候,得崩住勁,要是哭爹叫娘的,洪大哥狠起性子。你就要多吃苦頭的。”張虎臣解開了頭上的頭巾,抓著光頭,算是將事情應了下來。
山寨規矩,執行任務期間。不能露了身份和口風,更別說睡了婆娘這樣的忌諱。
盧四能找到張虎臣回來的機會,將話說明白,也是大大松了口氣。
二當家的在山寨里,情面可是兜得住,尤其是跟他頭上的洪旗主,更是和把,能得了二當家的承諾。可是走了大運氣了。
“你先別高興,問你個事情,這幾天,有沒有外人來過。大隊人手走小崗坡道過來的話,正好經過你這里吧!”
“回二當家的話,連續四天,都有不少客商過來,身上一股子羊膻味。大熱天的,小腿上還包著皮裹腿,雖然穿了短袍罩衫,咱也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人都是北邊來的大遼人,跟當初在燕山上砍翻的那幾人一樣。打頭的那人。漢話說的不錯,但是。皮繩上邊掛著的骨哨,還雕刻著青狼頭,太囂張了,這明顯就是大遼青狼宿衛營里出來的騎兵精銳,消息已經傳遞出去了,希望軍師能在回程的時候,干他們一家伙。”
盧四雖然遠離了邊境,但是,黑云嶺上幾十年養出來的殺性,那有那么容易就消掉的。
就算是他偽裝的再好,只要操起刀鋒,依然是最精銳的山賊。
“行了,你別操心這個,安心當你的掌柜,別露了行藏,將小命交代了!”張虎臣瞪了盧四一眼,讓他把聲音放低。
“嘿嘿,二當家的放心,咱可是在河間府里,給大酒樓里當過伙計,做這個,是本行!”
“滾蛋,少吹牛皮,你這里事關物資周轉,馬虎不得,多少小心,都不為過。”張虎臣放下了熱水碗,嚴肅的囑咐。
“中,一切都聽您的!”盧四不再嬉皮笑臉,身體挺直,沉穩的答應著。
“那些人,說話間,露了什么口風么?”
“說了,這些人睡覺里放夢話的都不少,尤其是這大車店里,通鋪上睡了三五十條漢子,睡前嘮叨著契丹話,咱都明白,潘旗主當初教給我們不少,軍師也對這個很上心,老兄弟們,也需要在大遼人那里活動,所以,知道了這些人的去向。”
“在單間里還有個頭目,喝酒的時候,說走了嘴,聽話里的意思,是要去南皮。跟通鋪上的小把子,說的差不多。”盧四很肯定的說道。
“那地方,靠近運河,只要能壞了錢糧運輸之地,那么北地軍州必亂。”張虎臣握緊了拳頭,難怪這些人饒了大彎,從馬家圍這邊過來,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
以前曾經說過,大隋天下雖然兩世而亡,但是,做出的幾件大事,天下共享。
在北方,運河體系的完善與溝通,使南方的糧食,能夠通過河運,送達北方苦寒之地,供應地方和軍隊使用。
用兵第一要務,錢糧,錢糧,錢糧!
斷了錢糧,北地大軍,都不用大遼攻擊,自然就會大亂。
三國時代的曹操,在北方的官渡一戰里,一把火燒了對手的大筆糧草,才能以少勝多,以弱勝強。
所以,才有了后來這一說法:用兵最毒,莫過于斷糧。
“你去準備些夜宿用的東西,三人一組的配備,再弄些肉干與面餅,裝在筐里備用,也許不久之后,就能用到。”
“得嘞,您放心,這事情,保管給您做得妥帖。”盧四點頭應下了,掀了簾子就出去了。
將頭目與各位挑戰者都聚集起來,張虎臣將盧四嘴里獲得的消息,跟大家都說了一遍。這一次,可沒有人愿意得罪張虎臣了,就連賀公子,都慘白了面孔。
“這家掌柜的,是以前的老關系,說話沒水頭,花了足金五十兩,才摳出來這個消息。”張虎臣自然要將事情說得嚴重些,否則,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害怕。
五人多人的漢子,與商隊走的是兩條線路,過了馬家圍,就分散了行動,走大路的是商隊,翻山過嶺的,是精銳戰士,那種青狼頭的骨哨,只有大遼精銳宿衛部隊,才有配發,不知道是充當斥候,還是主力。
這些精銳戰士,如果是斥候,那么以一當十都不在話下;如果是主力,那么咱們勝算不大。張虎臣干過大遼騎兵的百夫長,說話自然是有分量。
尤其是團隊戰斗,江湖好漢與大遼精銳,人數越多,江湖好漢的勝面越少。
這可是將近三百人的隊伍,集合起來,絕對能發揮出來超過五百人的戰斗力,江湖上的漢子,對他們可沒什么好辦法。
“也不是沒有辦法,將這些家伙干掉,他們進了我大宋腹地,緊張的心思放松許多,掌柜的說,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只放一個警戒哨,從這一點上能看出來,其實,他們已經放松了戒備,只要我們找準了機會,也有可能一戰而定。”
“你就這么有信心?”賀公子精神不振,但是,依然強撐了精神,參加了會議。
“我們大老遠的來這里,不是來旅行的,沒有點風險,哪來的收獲,要知道,這是一個少有的機會,揚名露臉的機會,不是到處都有的。干翻了他們,名利雙收!掌柜的可說了,這些人騎的都是好馬,在場的諸位,有從江南過來的,可知道那邊的馬市上,一匹好馬的價錢。咱們有路子,一匹換上二十萬貫,也不是玩笑。”
利益,才是動力。張虎臣知道用什么方式,能挑起大家的欲望和興奮。
為名為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甘心為自己驅策。
耍單幫不是王道,組團才霸氣側漏。
事情講完,張虎臣揉了一下脖子,看著眾人有些激動的神情,笑瞇瞇的說道:“抓緊時間休息,趁了肚子里有食,趕緊睡覺,晚上說不定,要急行軍。”
刀頭舔血的營生,沒那么好干。參與任務的人里,打把勢熬煉筋骨的苦頭吃過,但是,其他時候,畢竟也是大魚大肉的侍侯過來的,參與任務的人手里,青少年人居多,受過這罪的沒有幾個,尤其是各個小團體之間,也有許多齷齪,這些江湖好漢,也沒有紀律和團隊意識,還給張虎臣畫的大餅,晃花了眼睛,吵了很久,才安靜下來。
享受權利,就要承擔義務,張虎臣可不比天國的官員,肥吃肥喝,在這里,為了完備任務先期投入,事事都要親力親為,那些好漢還能睡一下,張虎臣則只能與這些伙計一起,為了出發時候的物資而勞心勞力。
等到最后的一份物資準備完畢,才出去喊了這些好漢起身。
出發的時候,每人都背了不少東西,大部分都是竹筐,里面塞的是睡覺用的毯子,吃飯的面餅,還有一小葫蘆的燒酒,肉干不多,一人一把。
毯子不夠,只能三人合用一個。
不是準備的材料不夠,而是張虎臣有意識的要這樣做。
其實,在松門店里,軍事莫弘儲備的物資,足夠五旗使用,數量頗大。
這是一個小手段,讓這些大團體,分裂開一個個的小部分,以達到弱化小團隊頭目影響的目的。
產生這一想法,是根據漢代一個普通的恩賞,傳到后來,被教科書,稱為推恩令。恩,這個挺有意思,有興趣的可以查查看。
在張虎臣看來,這就是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