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蹬著藥刀來回來去的碾壓著石臼里的藥材。蔚藍努力地傾聽刀和臼發出的吱嘎聲,希望這讓人難受的聲響能蓋住閔瀾韜在一墻之隔的后山挖土的聲音。
咵嚓咵嚓……
剛才,當他拿塊大布粗糙地兜著被他**零散的尸體面不改色地從她身邊走過,她渾身僵硬地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她不敢細看他手里提著的那沉重的一包,只是那無心的一瞥,她已經看見從布里面飄出來的死人頭發,渾身的戰栗在陽光下半晌不消。
現在她完全理解為什么香琴說起修德苑時會毛骨悚然地說起這扇小門,從這門出去就是后山,閔瀾韜用來埋尸體的地方。
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攸合莊這么多奴才沒有一個愿意在這里伺候閔瀾韜,都把他當成魔鬼一樣又畏又怕。他實在太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了,那些平常人覺得恐怖不已的東西,他掩飾都不掩飾地展現出來。那些讓人驚懼的舉動他也不回避遮掩——就好象她第一次來這里找他,他竟然毫不避諱地讓她看見他在研究死者的內臟……
來這里幫他已經兩天了,除了她,沒人愿意接近這個院子。送飯的下人恨不能把飯放在院門口轉頭就跑,閔瀾韜則把換下來的臟衣服和吃完的臟碗也扔在院子門口,自會有人來收走,然后把干凈的送回。
她剛來的時候還不知道后山是什么地方,還從小門里往外看了看……都是剛填上的和沒填上的大坑。現在想想都覺得后背一陣陣冒涼氣。肯定是沒人愿意幫他掩埋碎尸,所以他才讓步元敖派人先挖好大坑自己填。
閔瀾韜埋好尸體,渾身是汗的回來了。
蔚藍看著穿著短衫,敞著懷,頭發濕噠噠貼在后背上的他微微笑了笑。這還是冷漠殘酷,讓人害怕的閔公子嗎?要不是皮膚過于白皙,容貌俊俏,還真像個莊稼漢。
“笑什么?”他瞪了她一眼,“要不要喝點水?”他拿起回廊地上放的水壺問她。
蔚藍連連搖頭,能在這里幫他做藥已經是她的極限,一進這個院子,心里都發毛,更別提喝他的茶,吃這里的東西了。中午他自己吃得倒是挺香的,她卻一口都吃不下,忍住不吐都不錯了。
他嗤笑一聲,自顧自拎起壺對嘴直接灌。“步元敖的奴才沒一個管用的,這活兒還得我自己動手。”他有點抱怨。
她牽了牽嘴角,不是沒管用的,是沒受得了的。
“我休息一會兒去,等會兒丫鬟來送衣服,你叫她再給我拿點茶葉,沒了。”
蔚藍點了點頭,他用袖子扇著風,大步走進房間睡覺去了。她還真是佩服他,也許他已經習慣了。一屋子泡在酒里的恐怖物件,房后一片片的墳地,可能哪間屋子里還放著一具他沒“研究”完的尸體……他還吃的香,睡得著。
丫鬟來的時候,蔚藍特意多要了些話梅,因為她發現閔瀾韜喜歡喝紅茶,他都把祁紅隨便用開水泡泡就喝,不是很講究,和他……很不一樣。因為他對茶很認真,所以她專門和精通茶道的人略學了一些。
閔瀾韜睡飽出來,太陽已經西斜了。他有些渴,低頭尋找放在地上的茶壺卻不見蹤影,剛皺起眉想高聲喝問,蔚藍已經主動走過來說話了。
“那壺茶時間長了,再喝會壞肚子,我的手沒辦法洗,就交給來送茶葉的丫鬟了。”
“哼,咱倆誰是大夫?”閔瀾韜還是不怎么高興。
“閔公子,我已經把藥磨好了。給你新煮的茶也晾涼了,晚上您喝那個吧。”蔚藍指了指樹下的石桌。
“你煮茶?手不想要了?”他還是尋釁找碴。
“我加小心了,沒碰著傷口。”
“你沒在茶里加糖什么的吧?”閔瀾韜扁著嘴,原來他也是讓丫鬟給他弄茶的,可步家的丫鬟都習慣在紅茶里放冰糖,而且都會用那些華而不實的小壺裝,他實在受不了了,又懶得總說她們,干脆自己弄了。
不過,蔚藍倒還是用的大壺,保留了他喝茶的風格。
他又對著茶壺嘴挑剔地吸了一小口,愣了愣,“你放了什么在里面?”
蔚藍有點擔心,“不喜歡嗎?我只是覺得祁紅本身就有些甜,您好象又不喜歡甜的口味才自作主張的放了兩顆話梅……下次不放了。”
閔瀾韜沉默了一會兒,冷聲說:“你回去吧,明天早些來。嗯……下回還這么給我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