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見

當我再一次來到單身軍人住地，把書遞給他讓他提意見的時候，他只說了簡短的幾句話：“很好，我很喜歡。不過故事經你加工後，有些內容與事實不符，小說嗎，不可能把生活照搬下來，那樣就不感人、沒有趣味了。你的小說我已經讀給我哥聽了，你每寫一章我就讀一章，我是對著他的照片讀的，說實在的我每次都是含著淚水讀給他聽。每次讀的時候都很傷感，因爲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著他的照片給他讀你寫的我們倆的故事，和他說說心裡話，這時候我很孤單，也很傷心，一幕幕的往事又涌上心間，浮現在眼前，這時候我就會想起一首歌來。”

“什麼歌？可以聽一聽嗎？”

單身軍人打開電腦選了歌曲聯播，屋裡突然飄來了一股傷感的味道。這是一首筷子兄弟演唱的《祝福你親愛的》：

就走到這裡吧什麼話都不用講剎那間已淚如雨下從此你我各天涯也許再也不見了親愛的你還會記住我嗎細雨紛飛交織了淚水模糊了眼執手相望沒有任何語言輕撫你即將陌生的臉曾經這面容是我的天如今卻變成了刺向我心頭的劍祝福你我曾經最親愛的狠狠心揮手告別別這樣依依不捨就此擦肩是最好結果何苦還彼此折磨如果能立地成佛斬斷這紅塵是否一樣活每當彩霞滿天菊花遍野的時節我會唱起我們最愛的歌將離別後的故事訴說如果可能就來看看我不管怎樣照顧好自己好好活著祝福你我曾經最親愛的走在熟悉的街道人來往依舊熱鬧卻再也聽不到你的笑如今你在誰懷抱他是否對你更好那臂膀是不是你要的依靠一切都已過去一切還都繼續著刻骨銘心後還奢望什麼既然命中註定是過客大徹大悟了我又如何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說得沒錯祝福你我曾經最親愛的。

聽著電腦裡播放的歌，聽了他剛纔說的話，我很難過，差一點沒控制住自己的淚水，讓它流下來。正如歌中唱的，“就走到這裡吧，什麼話都不用講，剎那間已淚如雨下，從此你我各天涯，也許再也不見了，親愛的你還會記住我嗎”，“輕撫你即將陌生的臉，曾經這面容是我的天，如今卻變成了刺向我心頭的劍”。

我覺得這首歌的每一段都是他們生活的真實寫照。也許單身軍人想的是：“走在熟悉的街道，人來往依舊熱鬧，卻再也聽不到你的笑。”那是怎樣的傷感。而他的哥哥在地下卻想著是：“如今你在誰懷抱，他是否對你更好，那臂膀是不是你要的依靠。”那種思戀更讓人難受。而單身軍人想的是：“每當彩霞滿天菊花遍野的時節，我會唱起我們最愛的歌，將離別後的故事訴說。”這種離別後的無奈和淡淡的哀傷，躍然面前。他的哥哥想的是：“如果可能就來看看我，不管怎樣照顧好自己好好活著”，發出了讓人心碎的哀嘆。而此時的我卻想的是：“一切都已過去，一切還都繼續，刻骨銘心後還奢望什麼，既然命中註定是過客，大徹大悟了我又如何？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說得沒錯，放下吧讓往事隨風都飄散。”

聽著傷感的歌，我心裡又不安起來。是我的書讓他又重新回憶起痛苦的往事，雖然他一再說已經十幾年前的事了，早已忘卻了，可從他言談舉止中和對他哥的那份執著的愛中，我分明看出他根本沒有忘記他哥，他只是將痛苦壓在心底不願意提及。

我不知道眼前的單身軍人看完書後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這十年是怎麼過來的，今後的生活又將會何去何從。畢竟一個年輕的生命永遠地離去了，而另一個生命卻一直苦苦思戀著這段感情不能忘卻，悽苦頑強地活著。

單身軍人把他哥的妹妹嚴麗(不記得是叫嚴紅、嚴玲還是叫嚴麗)從老家接到北京後，一直像大哥哥一樣關心照顧著她們一家，把她的兩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全部愛心放在了孩子身上。而孩子們都親切地管他叫“大大”(在西北有人稱父親爲“大大”，一般是比父親大的同輩也稱“大大”，類似大伯的意思，但此處的“大大”有些接近於父親的意思)，他們很喜歡這個“大大”。

因爲單身軍人始終沒有成婚，他的父親一直生著他的氣，甚至和別人談起他，父親都心灰意冷，氣不打一處來，對他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寫書的時候很多章節沒有徵得您的同意也沒有聽取您的意見，現在想聽一聽您的意見，好最後成書。在有些方面，特別是性方面的細節描寫不過分吧？(因爲有些讀者覺得本書在性方面描寫總是若隱若現、含含糊糊、遮遮掩掩，不像《與紅哥斷背的故事》裡寫的那麼直接奔放，那麼激情露骨，因爲那是自己的故事，自我的解剖。而這是寫別人的故事，當然要注意影響的同時還要注意當事人的感受，不能寫的太低級趣味。)”我惴惴不安地說道。

他笑了笑：“書都寫成了，過分不過分已經不重要了。不過那個年代的我們沒有你寫的那麼開放大膽，而且我的父親已經原諒了我的所作所爲，畢竟是自家人，我是他兒子有血緣關係。不過哥哥家一直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家人對我一直很好。我哥沒像你書中寫的和我妹妹有戀情關係，可能你是爲了增加小說趣味吧，但我還是不太接受，我哥和我已經那樣了，怎麼和我妹妹能搞對象，那不是我哥的性格。如果我妹妹真有那意思，我哥也會採取一些方式方法讓她明白他們不可能搞對象，我哥更不會主動向我妹妹示愛，或表示親暱。在我們相處以來，我哥一直把我妹妹當成親妹妹看待，而我妹妹也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哥哥，所以你那樣寫我還是不太贊同，不過書已經完成了，就別動了，畢竟是小說不是傳記。實際家裡人一直對我哥挺好的，像自己的親人一樣對待他。我們一直比較注意我們的言行及所做的一切，我們相處很謹慎、總是小心翼翼的行事，生怕被別人發現了我們的關係。那個年代就這樣，誰還敢在這方面越雷池半步呢，那不是找死嗎？就是現在社會開放了，這樣的事依然擺不到檯面上，沒人敢大聲說出自己是gay。如果別人知道了事情真像，會用什麼樣眼光看你，你怎麼會受的了別人背戳脊骨，家裡人也會受不了別人的指責。不過那個時候我們很激情，那種愛、那種相思難以用語言表達，在這方面你寫的不夠透。至於說性描寫，我想咱們中國人很含蓄也很傳統，不可能拿這方面的事去到處宣傳，我知道你是在想像中寫這些，也可能是爲了吸引讀者的眼球，或增加一些賣點。不過細節上的描寫還是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們可不是你寫的那樣。我們有激情、有愛戀，但不是你寫的僅僅是爲了性，爲了花樣，當然私生活的事我不能和你細說，更不能以此來做爲小說的亮點來吸引讀者，**上的一些情節點到爲止，不要太過了就行。”

“是不是這樣寫讓你看了心裡不舒服？是不是這樣寫有些低俗？”我怯怯地問道。

“你寫成什麼樣那就是什麼樣，我不好多發表意見。我總不能說我們當時是怎麼怎麼樣，你應該怎麼怎麼樣來寫。性，本來是人的本能和需要，是最美好的，也是最難描述的。每個人和每個人的情況和經歷都不同，沒有人會告訴你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如果描寫時掌握不好尺度，可能就會歸集爲黃色內容裡。”

單身軍人起身給我倒了一杯水告訴我：他將要更換住的地方，因爲這個故事會讓很多人馬上會知道他，他想過平靜的生活。

我感到很自責和內疚，因爲我用他的故事寫書的緣故，讓他本來一直就悽苦的生活更加不得安寧。

我無言以對，我想說對不起的話，可是我覺得我和他說什麼都會感覺到虛僞和蒼白無力。

我知道我將要和他永遠失去聯繫，因爲單身軍人沒準備告訴我他的新住扯，而且告訴我手機已換號，但也沒告訴我新手機號碼，QQ好友裡他也已經把我刪除。可能這是我們最後一面了，因此，我更加詳細地打量了他好半天，想從中看出一些他內心的想法和活動。可是單身軍人很平靜，好像這故事太久了讓他忘卻了、想不起來了；又好像這根本不是他的故事，是別人的故事與他無關；也許他在人面前就這樣吧，經歷了那麼多滄桑對什麼事都平和了。人生就是這樣無奈，相聚是緣，分開也是緣，特意去守住一份緣很難，還是順其自然吧。

我知道我的書寫的不夠好，把這樣悽美的故事寫的不夠有力度，因爲我的感情不如當事人豐富，文學功底不夠紮實，我很慚愧，也很對不起眼前的人。

我很想提個要求，讓他給我做一套服裝(當然是要付款的)，做個永久紀念。朋友做不成了，總留點什麼做個紀念吧，畢竟我們爲同一個故事而結了緣，但最終沒能說出口。人生就是這樣，讓人很無奈，會留下很多遺憾，還是不要去強求吧。

人生中很多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時候可能遇到了，但不一定會屬於你。有一則故事讓我很感慨：

他和她是在QQ上認識的。他的暱稱叫“春暖花開”，她的暱稱叫“冰雨麗人”。當然，他們的交往也僅限於網上的文字交流。一年多的網上聊天，他和她都有一種相見恨晚，非你莫屬的感覺，每天聊天的氣氛都春暖融融。

這天，他們又在網上相遇了。“春暖花開”飛快打出一行文字：莫名其妙遇上你，死心塌地追求你，真心真意等待你，無怨無悔愛上你！文字後面是一朵徐徐盛開的玫瑰，閃爍著“我愛你”三個字。

“冰雨麗人”的心裡暖暖的。爲了試探他是否真心，她選擇了一個帶問號的表情。

“春暖花開”迫不及待地獻上了一顆火紅的心，上面寫著“至死不渝”。他早就想這樣做了，這件事在他心裡已放了許久，都快要釀成老酒了。

“冰雨麗人”：我不是一個完美的女人，有很多缺點，你能容忍嗎？

“春暖花開”：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隨後他又點出了一個“愛你一萬年”動畫。

“冰雨麗人”：我們先見面再說吧。只怕你會後悔的。

“春暖花開”：謝謝，我們如何見面？

“冰雨麗人”：我在中山路122號，你去找我，我叫冬麗。

第二天，他西裝革履地從中西部輾轉來到了中南部，找到了中山路122號。沉醉在幸福之中的他剛要往裡走，卻看到掛在門口的牌子，腳步遲疑下來。他咬著牙，灰白的臉僵硬一般，面無表情……白底黑字的牌子上寫著“×市聾啞學校”！

他的腦子裡豁然一亮，怪不得她說她的日子很苦悶，與正常人不一樣。記得有一次，他嫌文字聊不過癮，索要她的電話號碼，她沒給，她說有些話是不能在電話裡說的……原來她是個聾啞人！一時間，他的心情像是被秋風吹落的樹葉，說不出的失落和惆悵。晚上，他隱身去了QQ。看到了“冰雨麗人”的留言：“瀟灑的你在哪裡，寂寞的人在等你。你今天怎麼失約了？”

他悄悄退出了QQ。在他的心中，她是一位冰雪聰明、溫柔善良、美麗大方的女孩。難道她真是個殘疾人？還是在考驗他？他思慮再三，又怕錯過一段美好的姻緣，就以“春暖花開”的身份又出現了。他委婉地解釋了一番不能赴約的理由，並約她星期天去找他，他告訴她，他住在華天路88號，叫樑文斌，那裡人沒有不認識他的。

星期天，她裝著滿心的幸福去赴約。來到華天路88號時，她一下子呆若木雞，因爲華天路88號是個監獄！她明白了，他不能按時赴約，原來是個囚犯！她失望至極，踏著夢一樣的腳步走了。

他緊張而又興奮地等待了一天，她沒有去，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她是個聾啞人！

晚上，她隱身來到QQ，看到了“春暖花開”的留言：風兒已經漸消，月兒已經掛上樹梢，鳥兒已經歸巢，一切都那麼美好……只有你還沒到。她悄悄退出了QQ，再上網聊天時，她又註冊了一個新的號碼。

多年後，他和她同時都獲得市“五一”勞動獎章。在表彰會上，他得知她是市聾啞學校的教師，她是當年的“冰雨麗人”！她得知他是一名優秀的獄警，是當年的“春暖花開”！他們的視線有好幾分鐘粘連在一起，誰也不迴避。末了，兩人不約而同地深深嘆息一聲，流露出萬般無奈和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