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箋是夾在一個漂亮的賀卡套里面的,林璟拿起賀卡套的時候它自然就從里面掉了出來。
它估計已經有一些年頭了,邊沿已經泛黃、打卷,似乎還能聞到隱隱飄有一股幽香,林璟看著“致熙然”這幾個清秀的大字,熟悉的筆跡讓她的心不禁又咚咚狂跳了起來。
這字跡,天天在辦公室向她提請指令時自己都能見著。凌霄高中時出國,在國外時練習的是方正靜蕾體書法,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現在。雋秀的熟悉的字跡使得林璟一下子就被它吸引。
內心掙扎了幾下,林璟的理智終于被好奇打敗:這個也不算是偷窺,再說,他沒有刻意把它收的很隱蔽,這樣應該表示自己也是可以看的吧。她自我安慰道,緩緩打開了這張淺綠色的信箋。
熙然:
首先,祝你二十六歲生日快樂哦!哈哈,是不是很詫異我怎么會知道你的生日呢,其實,對于我無所不能的凌小霄來說,沒有什么是能難住我的啦。
對于給你挑禮物這件事真的是愁死我了,這可比搞到你的生辰八字難多了。%_
在死黨Jane的建議下,給你挑了這串手鏈,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綠晶石材質的手鏈。但是,哼哼,喜歡就要接受,不喜歡也不許說出來。
后天我就要和Tim去夏威夷度假了,時間匆忙來不及親手將這個禮物送到你手中看見你驚喜的表情,所以托Jane替我轉交了,如果喜歡的話,可以簡訊告訴我啦。^-^
好友——凌霄
林璟合上信箋,慢慢回憶起,從他自英國回來,他的左手臂上就永遠戴著一串瑩綠色光澤的綠晶石手鏈,甚至洗澡時也不見他舍得摘下來過。
她曾經無意問起過他這串手鏈是哪來的,他只是撫著手鏈笑著回道——一位故人送的。
而自己送他的那串貓眼手鏈只見他戴了幾次就放回了盒子里,她問起他原因時他只是笑著說道不習慣。
有些時候,女人的心思就是很奇怪的。明明人是你的了,心也在逐漸交給你,但是中間有一絲瑕疵都不能忍受。
何況,凌霄在他們中間豈止是一道瑕疵,簡直就是林璟心中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她在她面前,永遠保持了那么一點愧疚,那么一點自卑,那么一點膽怯。這樣的心理讓她在她們的交往中顯得壓力頗大,簡直膨脹成了一只一戳就破的大氣球。
琪琪看著她的臉色感到害怕,扯著衣角小聲小氣地問道:“林姨,還給琪琪唱歌嗎?”
她回過神來,勉強笑著回道:“唱,給琪琪唱一首林姨小時候最喜歡的歌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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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坐在醫院里,數著他頭上那袋輸液袋落下的點滴,眼神漸漸渙散起來。
剛剛才打發走了謝伯伯,費盡口舌才哄著老人去睡覺,由自己來照顧昏迷中的他;謝伯母現在住在美國靜養,一時也趕不回來,她急忙和她通了電話報了平安后才安撫了老人家那顆焦慮的心。
那個留著一撇小胡子的醫生一臉嚴肅地說:“病人七根肋骨折斷,小腿脛骨骨折,左手臂軟組織受損嚴重,全身還有大大小小十多處的傷口,如果今晚不能及時送過來的話,恐怕性命就危險了。”
她一想到醫生的那番話就感到后怕,如果真的
失去他,自己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好像從懂事起,他就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不遺余力地替自己收拾著那些爛攤子,而毫無怨言。
迷糊的自己不知道,他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而且在心房里牢牢地扎根賴著不愿離開。
那就這樣吧,你不要離開,因為我真的很需要你。
她修長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撫上了他的臉頰,細細撫摸著他臉上的那道傷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時候,動完手術的他由于麻醉劑的藥效漸失,被全身劇烈的疼痛感折騰醒了過來。
她嚇得趕緊撤去了自己的那只魔爪。
“你,醒了?”她心虛,脫口問了一句廢話。
“你一直都在么?”
“是的,接下來的日子我都在,一直伺候著你直到病好。謝伯伯已經和我談好護理費了,昂貴得比我工資還高呢。”她撲哧一聲調皮地笑了起來。
他吃力地要牽她的手,她怕他撕著了傷口,急忙把自己手伸了出來。
謝僑安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嘴邊輕輕吻了一下,“他知道你要成為謝家兒媳婦的事了么?”
“沒有,這事當然是你來說啦。”凌霄一提到這事就滿面嬌羞。
“那就趕緊告訴他吧,一來是用喜事沖沖老人家因為我受傷抑郁的心情,二來嘛,我擔心這個媳婦明天就跑了,得趕緊預定下來這心里才踏實。”
“僑安,我不會走的,今天不走,明天不走,以后,我都不會走的。”她咬著唇說了一句讓他著實心動的情話。
謝僑安竟然目中隱隱泛有淚光,“霄霄,如果我不是受傷了,你知道我現在想干嘛嗎?”
“干嘛?”
“我想抱著你沖到大街上,對每一個經過的陌生人大喊‘你們知道嗎,這是我的媳婦!羨慕嫉妒恨吧,可惜,這樣好的女人全天下只有一個!’,霄霄,我真的很想這樣做。”他扯著受傷的嘴角,得意地說道。
“到時候,我就不能保證你受的傷會比這個輕了。”她橫了他一眼。
“我不在乎,對我來說,有你就夠了。霄霄,那晚在駱駝山的木屋里當我親口聽到你問我愿不愿意娶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哪怕當時我就死在那里了,我也是帶著微笑走的。”
“呸呸呸,胡說八道什么呢,我看你真是腦袋也被打壞了。再胡說,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她生氣要別過頭。
“好好好,我不亂說了,嘿嘿,只是突然天下掉下來個美媳婦,開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謝僑安,你老說自己是粗人,我覺得你蠻有文藝細胞的啊,要不你臨老了改行,轉寫詩吧。”
“好,你要我改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你要不要這么沒有原則的啊。
“霄霄,明天從外面帶一個臺歷過來。”
“干嘛?”
“我要挑一個好日子,正式向你求婚,再挑一個好日子,我們正式訂婚,然后再挑一個好日子,我們就正式登記結婚啊。”
“這么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如果你嫌太慢了我可以直接把所有的日子都定在同一天的嘛,我知道你著急,我也著急,我會努力吃飯早點康復出院的。”他的臉上竟是孩子般頑皮的笑
意。
凌霄突然覺得剛剛那個小胡子醫生的話錯了——他不需要三個月的康復時間,實際上他明天應該就想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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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沁穿著一襲白色長裙,戴著墨鏡焦急地在民政局門口踱來踱去,終于看見一輛白色的本田緩緩駛了過來,從車下走出了一大一小,笑著向她走來。
林璟牽著琪琪過來時,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緊張張望的陳沁,看見他們到來后明顯吁了一口氣。
林璟把牽著的琪琪的小手放到了陳沁手里,她不可置信地接過,激動得好像要哭出來。
琪琪表情有點不太愿意,又想把頭往林璟大腿后面鉆。
林璟蹲下身,看著他溫柔地說道:“琪琪,我們昨晚上不是已經談好了嗎,這是你的親生媽媽,小孩子應該要和自己媽媽生活在一起哦。林姨唱歌不好聽,你的媽媽會唱歌,會唱好多好聽的歌給琪琪聽。以后如果琪琪想林姨了,隨時可以叫你媽媽帶著琪琪回來看林姨和白叔叔嘛,你說好不好?”最后一句話林璟已經快說不出來了,聲音堵在嗓子里,沙沙的,澀澀的。
琪琪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嗚嗚,我舍不得林姨,舍不得白叔叔,還有爺爺奶奶們,我不要跟我的媽媽走!”
陳沁站在那低頭注視著自己的鞋尖,神情無措得可憐。
“琪琪,你昨晚上不是說了嘛,班上的同學都有媽媽哦,現在琪琪的媽媽來接琪琪了,你不要鬧脾氣哦。聽話,林姨會經常去看你的啦。”林璟替他擦掉那些晶瑩的淚水,狠下心站起了身,看著陳沁問道:
“證件你都帶齊了吧?”
“嗯,都帶了。”她趕緊回答。
“陳沁姐,你也是可憐的女人,而且我知道琪琪也希望和自己的母親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愿意把他讓給你。以后你對待他,請一定用心,但是不要過度寵溺。這孩子,小小年紀見識了很多生離死別,我相信,他會比一般孩子更加堅強和獨立的。”
陳沁摸摸琪琪的后腦勺,點了點頭。
“時間不早了,我們進去吧。”
林璟打開手機一看,沒有任何未讀短信和電話,心里已經了然,牽著琪琪和陳沁并肩走進了民政局。
白熙然之前為了琪琪的撫養權確實費了很大的勁才爭取過來,現在又要親手還回去,過程卻極其效率簡單。
當工作人員把鮮紅的章印蓋在文件上時,林璟心里某些跳躍的小泡沫被“啪”一聲戳破,然后再也不復活潑。
出了民政局,陳沁邊哄著琪琪邊和她告別。琪琪還是舍不得林姨一直哭哭啼啼的,陳沁哄道要帶他吃冰激凌,小家伙哭聲立馬消減了很多,瞪著還掛滿亮晶晶眼淚的大眼睛問道:“你沒騙我?”
“沒騙你,沒騙你,媽媽馬上開車帶琪琪去,好不好啊。”
“好!”立刻就破涕為笑了。七歲的孩子,真正懂得多少分別的難過呢,
林璟努力抑住內心濃濃的失落,畢竟是血濃于水,自己再怎樣努力還是會比不上陳沁將來會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許對于將來的琪琪來說,自己的存在僅僅是一點模糊的回憶和簡單的“林姨”兩字吧。
她心里難過,低著頭剛走到自己的車旁,就聽見旁邊啪踏一聲,車門打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