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還真是不……不錯呢?!?
‘不要臉’三個字幾乎都到嘴邊了,安東尼達斯多年來的涵養讓他還是硬生生將條件反射的怒罵給憋了回去,一邊咬牙切齒,一邊用銳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精靈。
???
這下,輪到蘭洛斯一臉問號了。
這是在夸自己?安東尼達斯氣糊涂了?不,這個眼神……
“咳咳,別以為兩句好話就能打發了我,老頭?!碧m洛斯默默避開大法師‘炙熱’的視線,因為心里發毛,他甚至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磕磕絆絆。
“不,我是真的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畢竟是活了這么多長時間的老狐貍,安東尼達斯很快平復了心頭那多年未曾被挑起的怒火,茂密的白色胡須下,一個看不見的笑容僅僅依靠臉部顫動的輪廓就讓精靈瞪大了雙眼。
“既然連我都這么覺得,藍龍軍團也一定會這么想吧?”
陰陽怪氣的語調,讓精靈法師隱約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安東尼達斯的下一句話讓他差點直接從椅子上彈射起步。
“正好,那就讓你去跟瑪里茍斯解釋一下這段時間的魔網動蕩的原因吧?!?
“我丟!憑什么背鍋的事情都讓我來做?而且,我又不是肯瑞托的人,你憑哪門子命令我?”
“這可不是命令。”安東尼達斯慢悠悠開口,一聲明顯刻意發出的嘆息更是讓蘭洛斯緊緊咬住了牙關才憋住粗口,“原本藍龍就找的是你??晌覀兌己ε?,以你的能力不足以在這種場合應付瑪里茍斯的責難。所以我以讓你在肯瑞托勞動改造為由一直拖著不讓他們見你,順便借機培養一下你的沉著和口才?!?
“現在來看,倒是老夫多慮了?!?
眼看安東尼達斯的笑容愈發變得慈祥和藹,蘭洛斯眼角的肌肉,愈發快速地抽動著。這話乍一聽倒是挺有溫暖和欣慰的感覺,可我怎么就渾身那么不自在呢?
“真當我三歲小孩兒那么好騙呢?”嗤之以鼻的蘭洛斯雙手抱胸,冷冷看著裝出一副老好人模樣的大法師。兩世為人,甚至多次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蘭洛斯總是能抓住許多深藏在背后的關鍵所在。
而且,這都不算藏了好嗎?
“老哥,你這腦子轉得挺快啊,嘴皮子的利索程度小弟真是望塵莫及,佩服佩服?!?
不怪蘭洛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別忘了這場對話一開始,安東尼達斯的態度可沒有這么好說話。
從蘭洛斯甩開臉皮開始,安東尼達斯的話鋒就變了。不僅把好人形象當盡,更是說得像是自己受了他多大人情似的。實際上呢?什么為了自己好都是現場胡編亂造,他真要有這份心,會提出讓自己一個人去面對藍龍王瑪里茍斯?
玩兒呢?
如果瑪里茍斯追究起來,把黑鍋直接扣在我蘭洛斯的腦門兒上就完事兒對吧?就算是他不追究,受你安東尼達斯這么大‘人情’,我怕不是這輩子還還不清了?
不管結果如何,都是你達拉然占便宜,事后你只需要跟自己的下屬準備開瓶香檳碰個杯,皆大歡喜喝穿胃。而我呢?我這特么明擺著就是個工具人啊。
雖然蘭洛斯怒火中燒,但該說不說,安東尼達斯不愧是老謀深算的達拉然城主,歪曲事實根本的能力,相比自己完全不遑多讓。而且這甩鍋技能簡直滿分。
遇到對手了。
一時間,蘭洛斯眼中仿佛燃燒起熊熊的烈火。
笑話,縱觀一生,在‘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個領域,我還真沒怕過誰。
嗯,好像什么地方有些怪怪的?
“這話說得,老頭子我真是太寒心了?!甭冻鰸M臉的惆悵,安東尼達斯作勢捂住胸口,老人痛心疾首的模樣,令蘭洛斯的內心深處本能涌現起濃濃的自責。
可,問題是……
“老人家,心臟的位置在上面,那是胃。”一臉冷峻的精靈用沒有半點生氣的眼神默默注視著大法師‘拙劣’的表演。
“唉,人老了,腦子也跟著不靈光了。”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安東尼達斯一臉落寞地握住溫熱的茶杯,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溫暖一下他瘦弱單薄的身體。
恍惚間,蘭洛斯只感覺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個精明的達拉然大法師,而是一個孤苦無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落魄老人。
幾乎就在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冒出的瞬間,安東尼達斯的手掌狠狠一顫,裝滿滾燙茶水的杯子直接脫手,眼看就要浸濕他的那因為歲月而明顯褪色的藍色長袍。
無形的手掌托住滾燙的茶水和跌落的杯子,在蘭洛斯的控制下,仿佛時間倒流一般回到了安東尼達斯的手中。
“行了行了,我答應你?!彼坪跏桥聦Ψ綍e意,蘭洛斯連忙看似不經意地補了一句,“你這演得我尷尬癥都要犯了。”
茂密的白色胡須下,一個由衷的笑容推動著大法師的面部充滿了皺紋。
“我丑話說在前頭,我是幫你達拉然的忙,報酬一分都不,能,少!”蘭洛斯一字一頓,發泄似的用手指重重敲擊桌面。
也不知道是為了不給對方討價還價的機會,還是單純只是為了耍帥,惡狠狠地丟下這么一句話后,蘭洛斯一扭頭,直接瀟灑轉身離開了安東尼達斯的房間。
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大法師輕輕撫摸灰白的胡須,微瞇的雙眼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
真是不錯的年輕人,可惜,就是太浮躁了,我可是什么都還沒答應呢。
“阿嚏!”狠狠打了個噴嚏,蘭洛斯一臉茫然地摸了摸鼻子。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總感覺著了這老東西道似的……
正當蘭洛斯絞盡腦汁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哪兒吃了虧的時候,走廊前方,一個嬌小輕盈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拐角。
來人顯然有什么急事,那火急火燎的步伐,等到蘭洛斯反應過來,兩人已經結結實實地撞了滿懷。
“哎喲!你這人怎么……”一屁股坐倒在地,金發少女驚叫一聲后,頓時一臉慍怒地看向了精靈,可責怪的話才剛剛出口,看清這人的面容后,她卻立刻愣在了原地。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沒注意?!睂擂沃虑?,蘭洛斯連忙伸出手想要扶起女孩兒,“你沒事兒吧?”
“誒?你?”對方沒認出自己的反應顯然讓女孩兒有些意外,以至于后者都沒有察覺到對方已經抓住自己的胳膊將自己扶了起來。
別看蘭洛斯并不是很壯實的樣子,那都是假象。邪能和圣光都曾對他進行過強化,若是褪去長袍,那連綿而又絲毫不顯突兀的肌肉群足以令人艷羨。
看到女孩兒因為自己撞倒在地,還一臉呆傻模樣,蘭洛斯條件反射地心生愧疚。急忙將女孩兒扶起后,還十分貼心地助其撣去塵土。
“??!”
等到法師一巴掌派到自己的屁股上,呆愣的金發少女這才回過神來,當即像是觸電般跳了起來。
“無恥!”
小小的巴掌挾裹著羞憤欲死的極怒呼嘯而來,蘭洛斯想也不想,戰術后仰,以毫厘之距驚險萬分地躲過了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大嘴巴子。
雖然憑借靈敏的反射神經躲過物理上的傷害,但女孩兒高八度的驚聲尖叫整的法師腦瓜子嗡嗡作響。
“嘿,我說你這小孩兒咋回事兒?”一邊掏著陣陣刺痛的耳朵,蘭洛斯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道,“我好心幫你,你怎么還打人呢?”
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金發少女氣得眼珠子都要飛到法師臉上去了:“無恥,下牛!你怎么敢對一位女性做,做這種齷齪之事?!”
女性?
對方的言之鑿鑿和措辭明了讓蘭洛斯終于是對她認真打量起來。當然,男人嘛,外加女孩兒剛才的話,蘭洛斯的目光下意識地放在了她那已經微微隆起的胸口。
“卑劣的猥瑣之人!下作!”
雙手交叉護胸,金發少女帶著滿臉的厭惡和憤怒接連后退。
天地良心,蘭洛斯還真沒有對這個踮起腳還比自己的下巴低半個腦袋的小姑娘產生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這完全是條件反射。
不說眼神,任何人看到一個孩子摔倒了都會扶起來幫忙拍拍灰塵,對吧?這種情況下,誰還有心思去管沾灰的是不是屁股?我這純粹是好心好意啊,對吧?
很快弄清楚前因后果,蘭洛斯不由得一陣臉熱,但仰仗‘強大’的心理素質三言兩語勸退腦海中的尷尬和良心上的不安后,他立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正色起來。
“小妹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怎么就怪得了我呢?你走路再怎么也得看著路吧?就算不看路,我這么大個人擺在面前,你還往上撞,你莫不是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蘭洛斯眉頭一挑,在女孩兒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竟是學著她的動作一臉警惕地后退半步。
霎那間,洶涌的怒火和無盡的羞憤在心頭交織,少女二話不說直接抬起雙手。
眼看奧術能量飛快匯聚,冰冷的氣流在對方手里化作無數肉眼可見的細密冰晶,蘭洛斯不等法術成型,立刻甩著一張咄咄逼人的臭臉指責到:“你看你看,我沒說錯吧?惱羞成怒了吧?”
“你說你,啊,小小年紀不學好。雖然叔叔我確實是英俊瀟灑沒錯,但也不至于為了接近我耍手段和小心思吧?”
嗯,這話說的,連蘭洛斯自己都久違感覺到臉上那灼灼的燥熱。對面這小姑娘就更不用說了,因為不敢相信這個精靈居然能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她明顯呆愣了下來。隨后,面對這么一個不僅無恥還屎盆子亂扣的家伙,涉世未深的少女顯然是有些手足無措難以招架。對比精靈的得意洋洋,少女只感覺無盡的委屈如海嘯般涌來,難以承受的屈辱使得她的眼眶瞬間變得通紅和濕潤起來。
盡管淚眼婆娑,但少女依舊緊咬下唇,用盡力氣憋住那不斷打轉的眼淚。氣惱和屈辱的雙重壓迫,她已然無力反駁這個無恥之徒的污蔑,只是死死盯著對方,急促的呼吸不斷輕聲抽搐。
“咳咳?!憋@然自己是玩兒大了,蘭洛斯見狀不妙,連忙變著法子想要抽身,“不過咱大人有大量,我也懶得去計較什么誰對誰錯?!?
“同時,念在你我有緣的份上?!币娚倥膾煸谘劢堑臏I水快要支撐不住墜落下來,蘭洛斯連忙從懷里翻出一枚通體晶瑩的紫色水晶,“我可以幫你一個小忙。”
“拿著這個,只要我還在東部大陸,你就能聯系上我。我還有事兒,有緣再會,告辭?!睂⑺в踩o女孩兒,蘭洛斯立刻逃也似的飛奔離去。
拿著水晶愣了片刻,早已經出離憤怒的少女一把將其狠狠甩向精靈離開的方向,喊出了自以為有生以來最惡毒的怒罵:“恬不知恥的混蛋!拿著你的臟東西滾到扭曲虛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