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注意到桌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二點,我看了看握在手中的吊墜裡已經發黃的她的照片,苦澀地笑了笑後我將項鍊從新戴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16年了,但是直到現在她那天使一般的笑容和身影依舊充斥著我的心扉。
從警官大學畢業後,我自願分配到了A市刑偵大隊,再通過朋友和同學的關係,我終於得以找到了關於她自殺的記錄檔案,但是我越是深入調查,我就越是發現她的死十分的離奇,根據她家人的口供來說,她自殺前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異樣也沒有說任何關於輕生的話語,而在她死後,除了她的日記裡可以看到一些不願意離開小鎮,不願意離開我的話語之外,再無其他!我當時的心情十分的複雜,我不知道楊虹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因爲不願離開我而選擇結束生命。如果是,那我就是直接導致她走上這條不歸路的罪魁禍首,那我對她和她的家人所照成的傷害是這一生都無法彌補的。如果不是,那究竟又是什麼原因導致她選擇這條路的呢?
因爲內心自我譴責和深深的歉意,我幾乎把全部的精力全部都投入到了她的案情之上,經常不眠不休地研究著任何關於她案件的疑點,由於我太過疲勞的原因,導致我在工作時出現了一個致命的失誤,爲此差點將一位無辜的人送進了監獄,還好我的師父,現刑偵隊大隊長張傑及時發現了我的錯誤提出了疑問,終於將真正的兇手繩之於法,並釋放了那位無辜的人,而我則接受隊裡的嚴重處分,在那期間我甚至被停職了一個月接受隊裡的調查。
那時候我真的想辭職算了,免得這樣下去害人害己,直到那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了他的父親。
那天一我獨自一人在街上瞎逛,然而卻因爲走神一不小心摔傷了膝蓋,由於正好在市醫院附近,於是便打算前往醫院買一些藥,在我剛準備走進醫院大門的時候,卻遇到了正好從醫院裡走出來的她的父親。
剛見到面的時候,我和她的父親都愣了一下,我本以爲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會如同幾年前一樣對我破口大罵,然而令我吃驚的是,他並沒有那麼做,相反的只是看著我淺淺的一笑對我說道:“回來多久了?”
我愣了很久才尷尬地回了一句“快半年了。”
他再次笑了笑“回來就好,有時間到家裡來坐坐,我有些東西想要交給你。”
我不明白他這句話究竟是代表原諒了我,還是代表其它的什麼,但是我不知爲何我總覺得心裡很酸,一時忍不住便落下淚來。
久違的家鄉,久違的街道,久違的鄉音。
從離開之後,到如今近七年時間我終於還是踏上這片曾經令我開心、快樂、悲傷和絕望的地方。
她家依舊住在原來的地方,依舊是那道紅漆大門,只是如今的大門上星星點點的脫落了一部分油漆,露出了清晰的鏽漬。
她家的客廳裡似乎一切並沒有變動過,同樣的擺設,同樣的顏色,只是現在看來卻顯得有些老舊了。
示意我坐下後,她的父親和我聊了起來。交談中我得知她的母親,自從她死後便一直苦苦糾結於她那離奇的死亡方法而發了瘋一樣尋找著,我一直想要尋找的‘證據’,來證明她並非自殺,終於由於勞累過度加上精神過於緊繃而患上了精神分裂,兩年前突然病發衝出馬路,結果不幸被車撞倒,送至醫院搶救無效而過世。
聊了片刻之後,她的父親獨自走進了那間我只進去過一次,但改變了我一生的房間,沒錯,就是她的房間,雖然此刻坐在這裡的我無法看到房間中的擺設,不過我想應該從來也沒改變過。
不一會,她的父親抱著一個裝糖用得鐵皮盒子走了出來在我身旁坐下,我看著他似乎很寶貴很小心的將鐵皮盒子抱在懷裡輕輕撫了撫,神態就好似一位慈愛的父親在撫摸自己的孩子一般。
這時我在真正的注意、看清了這位年過五十的男人,記憶中他一直是一位威嚴的鎮長,不論何時你都幾乎只能看到他嚴謹的面容,而此刻看來,他更的神態和樣子更接近一位老邁的父親,花白的頭髮、枯瘦的雙手還有那與實際年齡並不符合的深深的皺紋,都無一不在向我訴說著這位父親慈愛的笑容下掩藏著的悲傷。
“這,是虹兒臨走前留下的東西。”他一面說著一面將手中的鐵盒遞到我面前,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矛盾。
大概是見我沒有接過鐵盒,他便拉起我的手將鐵盒塞了過來繼續道:“我知道當年是我太過於偏激,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本來我以爲只要把一切都歸咎於你,我自己就會好過一些,不想,我越是這樣做,自己就越是覺得心裡不安。”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將目光凝聚到了她的房間門上,目光中充滿了自責和悲傷地道:“有些事,我想你也有權知道,畢竟你也是受害者,讓你這些年來一直揹著這樣的包袱,我只能說一句對不起。”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見他示意我打開盒子,我便點了點頭打開了那鐵皮盒子的蓋子,在鐵皮盒子中放了一隻枯黃的,甚至都已經有些變了形的用草編織的蚱蜢和一本硬皮的筆記本。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我的推測,但我還是很肯定那隻蚱蜢一定就是我當年向她表白時親手編織好送給她的,至於那本筆記本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她的父親似乎看出了我心裡的疑惑,指了指筆記本道:“看看吧,這裡面有你想要得答案。”
我小心翼翼的拿出筆記本翻開了第一頁,那是一本日記本,這裡的每一個清秀而工整的字體曾經都那麼的讓我心動、快樂,那麼的讓我幸喜、愛慕,然而如今看來,卻每一個都那麼的讓我心痛、那麼的讓我忍不住想要哭泣。
1996年3月28日,晴
今天是我長怎麼大以來最開心的日子,就在一個小時前,超向我告白了,他還送了一隻他親手編織的蚱蜢給我,雖然他向我表白時的樣子看起看傻里傻氣,但是我真的很開心,說實話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喜歡的人也會同樣的喜歡我,這就是緣分嗎?我好期待…..
1996年4月2日 晴
今天超約我到池塘邊並送給我一束很漂亮的花,雖然這些把這些野花紮下來它們很快便會枯萎,但是我已然很高興,而且今天,超第一次牽了我的手,他當時肯定很緊張,就連手心裡都全是汗,不過我也很緊張,當時心跳的好快,我甚至都感覺到它快要跳出我的身體了,耳朵很燙,但是超說我臉紅來的樣子很可愛,他很喜歡,這一刻我真的覺得我很幸福。
1996年5月18日 多雲
今天我們兩被安排值日,放學後,教室裡很安靜,超說不希望我受累,說什麼也不讓我打掃,只讓我就這樣坐在座位上看著他打掃。很開心……超還跟我說了很多自己的理想,我真的覺得他一定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比起他,我的理想就顯得很普通了,我只希望將來不論發生什麼事,超都能陪在我身邊,我希望他能這樣牽著我的手一直走下去。
這本日記雖然並不是每天都有些,但是卻把我們在一起的所有開心的、和不開心的事都記錄了進去,可以說這是她專門我們兩而寫的,裡面所記載事,雖然我不是完全記得,但是大部分卻都連同她的身影一起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裡。
漸漸的,我看的入了神,我的思緒彷彿又被這本日記帶回了那一年的那一時間,我和她再次經歷起了我們曾經經歷過的種種,這種感覺是很真實的,也是很幸福的。
1997年2月7日 晴
今天我很傷心,晚飯的時候,爸爸和我說要我從下個學期開始轉到A市區上學,我對他說我不想去,他便不停地罵我不懂事,還說是他找了很多人才辦妥的,不論我願不願意,都非去不可,爲什麼家長永遠都是這樣,不論你做什麼,在他們眼裡只有按照他們的想法去走,你纔是正確的。
1997年2月9日 晴
今天我本來打算把轉學的事告訴給超的,但是到了最後我卻始終沒能開口,心裡很難受,今天第一次坐著超的自行車回到鎮口,當我靠在他背上的時候,我能明顯的感覺的超的體溫,那樣暖暖的很溫和,有這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很幸福,但是一回想到開學就要和超分離,心裡卻總覺得好痛,好難受,不要,我覺得不要這樣的結果,明天,明天我一定會把一切都告訴超,不論結果是什麼,我都決定要留下來,不止是爲了我們的愛情,更爲了證明這就是真正的愛情。
這是楊虹留下的最後一篇日記,當我看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心好像被什麼人給捏碎了一般,我突然間很想給自己兩巴掌,爲什麼,當初明明自己捨不得潔走的,爲什麼卻還要說出那樣的話,是裝瀟灑嗎?瀟灑個屁!就是因爲自己的一句話,毀掉了自己一生的最愛,就是因爲自己白癡一樣的自以爲是,纔沒能在最後一刻挽留住她。
如果當時,我把自己心裡最真實的話告訴給了她,她或許就不會自殺,那麼,或許如今我們已經結了婚,又或許我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這兒,我忍住不留下了懊悔的淚水,那麼多年來,心裡最後的防線被她的日記徹底摧毀,她確實是自殺的,因爲我沒有挽留她。
然而也正是這樣,我找到了一個最大的疑點,那就是從日記的內容來看,楊虹已經做出了決定,也可以看出她當時是很堅決的,但是爲什麼到了最後,他卻依舊選擇了自殺呢?這根本就是讓人無法理解的!最重要的是,爲什麼一個人能夠活生生的把自己給掐死呢?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潔的父親用他那蒼老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對不起,當年我實在是無法面對女兒的死,所以對你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我這麼說並不是希望得到你的諒解,只是這句話說出口以後,我真的覺得自己舒服了很多。”
接著她父親又繼續說道:“關於你的事,我也略有所聞,你爲什麼會去考警校,爲什麼一畢業就申請調回來,甚至連你一回來就調查楊虹自殺案子我都知道,這次你發生這樣的事,其實就是因爲你太過於執著虹兒的死。”
說到這,他眼中不知是充滿悲傷還自責地看著我嘆了口氣“其實你和我一樣,我們都太過執著於楊虹的死,雖然從日記裡還有她那離奇的死亡方法來看確實存在著一定的問題,但是我們也爲此投入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以導致我們都無法感受到周圍那些與我們有著同樣傷痛的親人、朋友的關懷。何必非要弄到最後像我一樣無依無靠,孤獨終老才明白原來曾經只爲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答案而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才後悔呢?”
斷了斷他輕輕的握起我的手:“年輕人,其實在楊虹的問題上我們都沒錯,只是她自己想不開罷了,我恨你也恨了十年了,直到剛纔對你說出那句對不起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承認自己所放的錯誤是一件很開心和舒服的事,你爲此也折騰了那麼多年了,是時候放下一切了,相信楊虹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心愛的人,爲了自己的自殺而這樣瘋狂的折磨自己吧,每個人活著都有一份屬於自己的責任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我們要做的只是用心的盡到這份責任,而不是一味的去逃避,你既然選擇了警察這個職業,那就意味著你必須時刻保持著一顆平常心,你之所以會放這樣的錯誤,就是因爲你先入爲主而失去了平常心,不要放棄,你也不希望過去的悲劇再重演吧?”
那一天我哭的很大聲,也很盡興,十多年來壓抑在自己心頭一切終於被我的淚水一掃而空,她的父親用他那蒼老而枯瘦的手握著我的手,微笑地看著我放聲大哭,待我平靜下來之後,他把我領進了她的房間轉身出去了。
她的房間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樣,我一個人在她的牀上靜靜的坐著,撫摸著她留下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