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瀾分明是被顏姬懷孕一事勃然大怒與心慌意亂,卻在佯裝著不知情,烈如歌但覺好笑,只身上前,繡鞋直接從尖銳的碎片上踩過,柔白的小手抬起,輕柔地握住錦瀾的手腕,似真似假地給錦瀾把起脈來。
“姨娘,我先前有同山野草藥醫(yī)師學(xué)過些問聞聽診的皮毛,依我的拙見,姨娘心寧難定,是心有煩悶之事,不得宣泄,悶在心口,郁郁不已。此種病癥,只要消除根源,自然會逐漸消退的。”烈如歌一板一眼地道,錦瀾聽著不禁眼皮一跳,風(fēng)韻猶存的嫵媚小臉上劃過一抹異色。
烈如歌眼瞼微垂,掃過地上跪成一排的丫鬟與小廝,抬手微揮,慵懶地低聲道,“本小姐與姨娘有重事要談,你們清理一下地面的臟碎,就都散去吧。”
聞言,地上的丫鬟小廝猶如接到大赦,叩頭謝恩后慌忙的起身,然而膝蓋和小腿上的傷口令他們面色紛紛緊皺或猙獰,但當(dāng)下只能忍著痛,利索地讓人進來打掃干凈地面。
烈如歌在蘭心苑發(fā)號施令,錦瀾臉色不變,也并未出口阻止,似乎并不介懷。
“唉,如歌最知我心了,當(dāng)年那場大火,是姨娘的不是,未能提前發(fā)現(xiàn)以及把你帶回府,苦苦地讓你流離在外,漂泊得孤苦無依,吃緊苦頭。”錦瀾坐回到主座上,酥手?jǐn)Q著繡帕,點拭著眼角的淚珠,面上是對往事重提的傷感。
烈如歌美眸毫無情感地睨去一眼,錦瀾的話玲瓏巧妙,能令在場的人動容,以為錦瀾對她這個嫡女當(dāng)真是好,但實際如何……重提當(dāng)年舊事,錦瀾側(cè)面莫不是在給她一個警告與下馬威,暗地里警戒她。
“天宅人禍的,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重新來一片,大抵都不會有所察覺,是難以避免的發(fā)生的。姨娘,你無需自責(zé),這都是命,注定是你的,再悲慘也逃不掉的。”烈如歌淺扯著唇瓣,面色淡然,已有所指。
錦瀾一頓,雙眸微微晃蕩,朱唇勾起一抹慈祥的笑意,“如歌說的是,此事也不是什么值得掛在最邊上的,我們以后莫要再提。如今你回到府內(nèi),他人再想禍害你,姨娘第一個便不準(zhǔn)。”
語氣堅定,一副護犢子的慈母模樣。烈如歌勾唇淺笑,并未接話。
兩人幾句閑聊,蘭心苑的奴才也快速地清理收拾,等其他人都退下,錦瀾才敞開天窗說亮話,只是倘若她能把虛假的唱戲部分省略掉,烈如歌會更有耐心陪她玩玩,練練嘴皮子。
“哦,顏姬身份雖卑賤,但能為丞相府開枝散葉,也不失一件好事。爹事事都牽掛著姨娘,即便顏姬生了小兒,姨娘也不會失寵的。再且說,姨娘現(xiàn)在不是懷著弟弟嘛,算著日子,再過幾個月就要臨盆,定然會搶先在顏姬之前,姨娘又何苦要與顏姬那種人計較,氣傷了身子就不劃算了。”
錦瀾扯唇,露出一絲的苦澀,嗓音沙啞,臉色憔悴不已,“我也想啊,只是不由自己。每次見到顏姬正值豆蔻年華,生來又是一
張妖媚勾人的臉蛋,對比我已是昨日黃花,心每每都不能心平氣和。”
“顏姬懷孕是好事,你娘去的早,我又沒有福氣在年輕時替老爺生下一子,心頭盡是遺憾。你也不必說些安慰我的話,打從偏院的那幾位美人進入府內(nèi),老爺便是夜夜留宿的。”
錦瀾深嘆一口氣,眉色染上了繼續(xù)的憂愁,猶如霜打的菜花,蔫蔫的毫無神采。
烈如歌暗中冷笑,卻也佩服錦瀾的溫柔攻略與隱忍功力,當(dāng)下錦瀾把最私密的話同烈如歌講來,無疑是讓烈如歌以為她是真把自己當(dāng)做親女兒對待。
可是,實際上在烈如歌的潛意識中給錦瀾定下的標(biāo)簽,是妾室與害死司徒思懿與烈雨菡的重要嫌疑人,所以再強烈的迷魂湯與虛假的柔情都突破不進烈如歌的心房。
“姨娘不是正懷著身子嘛,爹也是不由自己的,姨娘得多多體諒,不然爹獨守著姨娘十多年,豈不是什么都沒撈著了。”烈如歌單手托著腮幫,歪著腦袋,美眸笑意盈盈,眼底是一片的冰冷與譏諷。
錦瀾面色一僵,隨即以長著的身份沉臉控訴烈如歌。
“如歌,原來你是如此想的,你真是善于偽裝,又陰險。你今天坦白的給我說,你回來丞相府,是不是懷著不良的目的?”
烈如歌見錦瀾一臉驚恐畏懼又詫異憤怒的模樣,兀自抬手拍了兩下,掌聲在寂靜的室內(nèi)尤為的突兀,又似擂鼓聲聲撼動著人心。
“姨娘說的比唱的好聽,但你倒是猜對了。哎呀,爹又不在這里,我也就不怕告訴你真相了。我呀,回來是復(fù)仇的。”烈如歌笑瞇瞇地道,像是真的不怕錦瀾把此事告訴烈震庭,再暗中插她一刀,讓烈震南宮把她趕出丞相府。
“你……你……”錦瀾顫抖著身子,抬手指向烈如歌,連說兩個“你”字,似被氣到無法言語,最終錦瀾咬牙切齒地看向烈如歌,一臉痛恨,“如歌,你怎么能如此傷害對你真心的老爺,你良心何在啊!”
“十多年的離開,沒能讓你在我們身邊教養(yǎng),你便生成了偏激又陰毒的心性了。如歌,不管對與錯,你所有的怒火與怪罪都放在我身上吧,老爺是無辜的,他也是個可憐之人,他也還是生你的爹啊。”
看著錦瀾淚聲俱下的反應(yīng),烈如歌嗤笑,她沒說什么,至于復(fù)仇什么的,可沒說是對丞相府的人,她怎么就對號入座,指定她回府就是要害烈震庭的呢?
呵呵,這一出戲真是好戲,演給誰看的呢?
烈如歌美眸淺瞇起,沒有替自己辯駁,似乎默認(rèn)的錦瀾的狂下定論,哂笑道,“姨娘,我們不是談著顏姬有孕一事嗎,怎么就說道其他去了。哦,姨娘現(xiàn)在不擔(dān)心顏姬會奪走爹的寵愛了。只是,姨娘不是很在乎爹的嗎,怎么突然心就變大,能容忍萬物了呢?”
錦瀾雙眸閃過一抹陰鷲,酥手捂住朱唇,萬分詫異地道,“如歌,你在說些什么啊?我什么時候有提過顏
姬,你莫要把嫉妒的罪名罩在我頭上啊。”
面對著錦瀾前后突變的神態(tài)與舉動,顯然是有貓膩,烈如歌依舊云淡風(fēng)輕,一臉的淡漠。好整以暇地抱著雙手,烈如歌美眸輕蔑地看向錦瀾,似笑非笑地道,“姨娘當(dāng)真好笑,你不是說要派心腹給顏姬下藥,讓她流下腹中的孩兒嗎?適才還說著的,姨娘看來真的是年老了,記憶力都變差了許多。”
烈如歌明里嘲諷著她,一點面子都不留,且不看她是繼母的身份,錦瀾氣到五竅生煙,酥手?jǐn)嚲o著繡帕,幾近要把繡帕撕碎,以泄心頭恨意。
“如歌,你有如此的想法,莫非你是要給我下藥,讓我的孩兒胎死腹中!如歌,他是你弟弟,你萬萬不能啊!”錦瀾神色一變,恐懼地瞪大雙眸看向烈如歌,雙手捂著朱唇,詫異地驚呼道。
同時,錦瀾大闊步地邁向坐著的烈如歌,兩手驟然抓住烈如歌的一只小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腳一崴,手一用力,人便摔在地上,而烈如歌的手此刻正摁在錦瀾高隆起的小腹上。
“如歌,啊……我的孩兒……”錦瀾華麗的錦裙下方逐漸流淌出一片濃郁的血色,柔媚的小臉此刻蒼白一片,額際冒著冷汗,朱唇卻高高勾起。
“瀾兒!”一人忽然從門外推門而入,匆忙地大闊步跑到錦瀾身邊,深邃滄桑的雙目觸及地上的血色與放手在高凸起小腹上的烈如歌,眸色一變,俊逸的臉上血色褪去。
扭頭,烈震庭朝著外面大喊,“來人,快請產(chǎn)婆!”回頭,烈震庭眸色深深又滿是痛色的看向烈如歌,悲憤地質(zhì)問道,“如歌,相煎何太急,你究竟如何能下此狠心,殘忍對待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啊!你要是恨為父,大可來向我當(dāng)面對峙,你怎么可以……你以前都是裝的,如歌,你讓爹真的太失望了!”
烈如歌淡然地抽回手,緊接著站在一旁,美眸掃過悲愴得嚎啕大哭的喊叫的錦瀾,唇角冷然勾起。
“老爺,我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在嗎?”錦瀾小手緊緊拽住烈震庭的衣角,慘白著臉色,看著身下的大片血水,虛弱地問道。
烈震庭臉上閃過痛色,雙手抱起錦瀾,溫聲安慰道,“瀾兒,孩子……我們以后還會有的,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別害怕,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你乖乖地閉上眼睛,睡上一覺啊。”
“老爺,妾身聽你的。一切都是妾身沒有福氣,沒能保護得了我們的孩子,你別責(zé)怪如歌,她還是個孩子。”錦瀾眼角的淚水長迭順著臉頰滑落,一串串停歇不已,最后還為烈如歌求情。
烈震庭神色一暗,抬手狠狠刮了一眼局外人般的烈如歌,接著低頭柔聲撫慰道,“瀾兒,此事我自有主張。產(chǎn)婆已來,你安心的,一切危險,我都會為你擋著的,你所受的委屈,我也會為你一一討回的。”
錦瀾唇瓣微動,似想再說些什么,可人已經(jīng)被送到內(nèi)室,而烈震庭也被產(chǎn)婆趕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