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歌一入座,太后便似笑非笑地掃過烈震庭,朝著老夫人,感喟道,“烈老夫人,歌兒這孩子跨過大災(zāi)大難回來了,不然哀家也無法向九泉之下的思懿姐姐交待。且說那些年,哀家可是被丞相大人忽悠著,還當(dāng)真以為歌兒身體大恙,在府內(nèi)不能見光,透風(fēng),刮心痛的就是十年有余的未見到。”
許是觸及傷心事,太后攢緊著金箔線雙頭繡絹帕擦拭著眼角,語氣愈發(fā)的哽咽。烈如歌連忙上前,打趣地寬慰道,“嵐姨,今天是大好日子,怎么又提起這事了?我娘要是知道你這般惦記著她,還不知有多高興。”
烈如歌是說著笑話,活絡(luò)著氣氛,太后本不是迂腐之人,并無什么多大的忌諱。只是,烈如歌話中有話,不過也是在配合太后。
緘默的烈震庭神色一變,唇瓣抿緊,繼續(xù)保持沉默,眸底內(nèi)倒是多了一分的傷感。
“你娘與太后娘娘是多年的好姐妹,每次進(jìn)宮回來,老身都見到她是神采奕奕,別提多高興。你娘雖年長些,可要是同太后娘娘在一起,完全就沒有端莊溫婉的模樣,兩個人分明是大人,卻樂得似孩童。”老夫人呵呵地笑道,滄桑渾濁的皺紋雙目瞇成笑眼。
老夫人是長輩,對司徒思懿與太后的往事,了解不少,自然是有話語權(quán)。
“哦,母后還有這么一般純真的一面,真是難得。”一道溫潤清朗的男聲拔地響起,司徒明從外走上前,頭帶九龍毓珠冠,一身恢宏龍騰的黃袍襯得他愈發(fā)的氣宇軒昂,威嚴(yán)勢勢。
除了太后,在場之人紛紛跪下行禮。司徒明上前扶起老夫人,笑道,“現(xiàn)在是家人閑聊,無需多禮。老夫人,你回來有一段時(shí)日,可是還適應(yīng)?身子還好?”
“多謝陛下關(guān)心,老身一切都好。多年未見陛下,陛下愈發(fā)的硬朗,卓越出眾,是老天爺賜給我們落夏的澤福。”老夫人慈愛地看向司徒明,欣慰地頻頻點(diǎn)頭。
司徒明露出略顯孩子氣一笑,把老夫人扶回座位,轉(zhuǎn)身暗暗對烈如歌擠眉弄眼。烈如歌唇角微微抽搐,對司徒明那狡猾又奸詐的模樣,只覺得手癢癢的。
“小明,哀家不純真,你是在側(cè)面映射哀家容顏衰老,是昨日黃花嗎?”司徒明落座,太后便不服氣地憤怒反問,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哪樕嫌縿又鴰追治kU(xiǎn)的光芒。
司徒明身形一頓,甚是哭笑不得,不過是一句打趣的話兒,他的娘親總會當(dāng)真,當(dāng)下司徒明哭喪著俊臉,扭頭朝著旁側(cè)的烈如歌發(fā)出求救的信號。
烈如歌低垂著眼簾,優(yōu)雅地沏茶,對司徒明的小動作視若無睹。
登時(shí),司徒明察覺到似有一道驚雷,從他頭頂閃過,直劈入他的內(nèi)心。如歌妹妹,朕是來幫你的,你怎么能如此的不識好人心,驢蹄踢走朕的好心呢?
司徒明目光幽怨,無聲地在控訴著烈如歌淡漠的行徑。
三代人圍聚在一起,兩個小輩在一起玩鬧,沒有任何身份阻隔,如同家人般,很是親昵,也使人感到欣慰。
宴會一角,離去的申屠無憂一身正紅華麗的宮裙在紅色的水簾下若隱若現(xiàn),一雙陰鷲的凌波雙眸狠辣的盯著階上的烈如歌,國色天香的傾城絕艷容貌顯露出一抹詭譎的波光。
烈如歌扭頭,眼角劃過角落的紅色,唇角無語的扯了下,并未把申屠無憂那鋒利得要?dú)⒘怂难凵穹旁谛睦铩7凑v人年年有,今年遇到特別多,犯不著同她們一般見識。
“如歌妹妹遺傳了思懿姑姑的絕美容貌,品行端莊,倘若不是妹妹,朕定當(dāng)快手搶下人頭前,把如歌妹妹娶回來當(dāng)皇后。如歌妹妹,你說朕的眼光是不是很犀利呢?”司徒明抬手玩鬧似的拍了拍烈如歌的頭頂,半是認(rèn)真半是苦惱郁悶地?fù)P聲道。
太后與烈如歌都習(xí)以為常,司徒明本性頑劣,本就不是一個按照常理出牌的人。然而此刻驚人的話,還是把烈震庭與老夫人給震驚,面色紛紛多了一絲的異樣。
“陛下的眼光,的確獨(dú)到,品味高尚,臣女很是贊同。”烈如歌紅唇淺勾,面色不改地捧吹著,但的確是她的真心話。
“如歌妹妹這般優(yōu)秀,朕決定要給她親自選一門婚事。丞相,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定,此事還得由你放行才可。”司徒明話鋒一轉(zhuǎn),對烈震庭發(fā)問。
烈震庭微微一愣,略顯詫異,接著疾速地便笑著答道,“如歌能有陛下的愛護(hù),是臣的運(yùn)氣,也是丞相府的福氣。只是,如歌這孩子離開臣身邊有多年,臣還未得及與她好好相處,過天倫之樂,可舍不得把她那么早就嫁出去了。”
烈震庭十分委婉的拒絕,無疑是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太子司徒錦,把烈如歌給他做側(cè)妃,倘若今日再允諾了司徒明,那豈不是要他失信于人。而且,失信事小,過早會打草驚蛇,使得大魚趁機(jī)溜走,那他們就太可惜了。
烈震庭認(rèn)為司徒明當(dāng)下的舉動,太過于感情用事。君者,應(yīng)當(dāng)摒棄五情六欲,專心致志于國事,不能私自泛濫,公私混為一談。
“丞相,如歌妹妹年紀(jì)已到及婚,朕自然回考慮你們父慈女孝。朕懷念思懿姑姑,自當(dāng)要做好哥哥的本分,照顧好如歌妹妹。丞相,你該不會讓朕留下畢生的遺憾吧?”司徒明擺手,笑著道,但暗中無疑給了烈震庭提示,表露他心意已決。
烈震庭眉頭聳起,風(fēng)華儒雅的臉上繃正著,神色很是凝重。
太后見狀,立刻加了一把火,對著老夫人責(zé)備司徒明,卻更像是勸說,“烈老夫人,我這孩子太軸,小時(shí)候答應(yīng)了思懿姐姐的事情,就一直記到現(xiàn)在,但事情也得考慮周道,哪能如此逼著他人。你和丞相別生氣,回頭我狠狠教訓(xùn)他一頓。”
太后笑瞇瞇的看著老夫人,轉(zhuǎn)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司徒明。司徒明委屈,卻執(zhí)拗地不肯出言,立場十分堅(jiān)定。
老夫人與烈震庭心中明白,太后與司徒明娘倆一唱一和,紅白臉的,實(shí)際都是一個目的。
“陛下,就如你所言,臣把如歌的終生大事交到你手上了。”無
奈之下,烈震庭只能答允,暗中卻悄悄觀察著局外人般沉靜的烈如歌。
警惕到冷光,烈如歌唇角諷刺地牽起,她清楚烈震庭現(xiàn)在所想,是懷疑她央求著太后與陛下替她解除與司徒錦口頭側(cè)妃之位的約定。
目的達(dá)到,太后喜上眉梢,眼角丟了一個贊賞的目光給司徒明。
“歌兒,哀家已經(jīng)命人搜羅天下才子的畫像,今晚你在哀家的壽康殿就寢,哀家替你娓娓道來,你再挑選。不怕人多,你要是有中意的,嫁上兩個,三個都沒關(guān)系。”太后慈愛地看向烈如歌,歡喜地笑道。
眾人一聽,齊齊汗顏。這女子,哪有嫁兩三個夫君的,這……這不是要違逆綱常倫理嗎?
作為主角的烈如歌也是滿頭冷汗,又哭笑不得,為太后驚人覺耳的言語默默地擦了把汗。嵐姨,你這是要把她往天下第一放蕩形骸的欲女寶座上面推去嗎?
太后似還沒有意識的自己語出驚人,看著其他人神色怔愣,顯然被驚嚇的模樣,無辜地問道,“你們都怎么了,哀家哪里說得不對嗎?”
烈震庭連忙撩袍跪在地上,懊惱自己剛才答允的行為,低垂著頭,沉聲道,“太后娘娘,如歌只能嫁給一個男子為妻為妾的。烈家子孫,絕對不能做出敗壞家門的事。”
聽聞,太后就不爽了,這話不就是在諷刺她的沒德行。
“丞相,哀家把歌兒視作親生女兒,她就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哀家的公主豈有給他人當(dāng)妾的道理!你不必再說,歌兒在外吃盡苦頭,你做爹的一點(diǎn)兒都靠不住,哀家勢必不會讓歌兒再委屈。不能嫁,那哀家的歌兒便開個先例,娶上正妻,再納妾。反正,只要歌兒看中的男子,歌兒都可以娶。”太后再度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且氣勢如虹,震的在場幾人紛紛面露異色。
老夫人嘴巴囁嚅了幾下,終究沒有出聲。雖然明面是一家人,但實(shí)際太后的尊榮身份擺著,不可隨心所欲,暢所欲言。
烈震庭抿唇,臉色繃成豬肝狀,顯然是被太后給氣得不行不行的。
司徒明抬手摸了摸英鼻,此刻是打從心里地崇拜他的母后,連一女娶多夫都能想到,兒子實(shí)在是佩服至極。
烈如歌唇角微抽搐,面上依舊淡漠,總歸這場與她為談?wù)撝行牡南鯚煟菬o需她開口的。
沏了一杯香茶,絲絲縷縷的白色熱氣在瓷白的背面冒出,烈如歌端起,嫻熟地遞給太后。
太后接過,暗中拍了拍烈如歌的手背。烈如歌抬頭看去,正巧清晰見到太后嘴邊狐貍般狡猾的笑容。
烈如歌了然,太后是故意要?dú)饬艺鹜ィ艘嫠没鼗橐鲋鲃訖?quán),還是給她立威,且讓烈震庭不得不忌憚于太后與陛下,而不能抬了錦瀾的身份。
太后的意思擺著,就是司徒思懿是唯一的丞相夫人。
太后呷茶,心情舒暢的她舉止略顯豪放地一杯熱茶當(dāng)做酒一口干了。烈如歌訝然,正欲開口,卻猝及太后轟然倒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