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安送走文安昊和楚凡他們,也沒有再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徑直來到韓老的藥房。
不過她的到來顯然讓韓老怔愣了片刻,好一會兒才放下手中的藥杵朝文安安招招手:“別傻站在那裡,過來喝口水”
文安安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在韓老旁邊,接過他手中的茶壺爲兩人各倒了杯茶,盯著瓷杯中上下漂浮的茶葉,晃神道:“韓老,現(xiàn)在就幫我治療吧”
韓老看著文安安心不在焉的模樣,嘆了口氣,“你這幅丟了魂的模樣可不行”,見文安安還有說話,韓老立即接著道:“過兩天吧,正巧這幾天你忙著給那倆傻小子收拾包袱,也該累了,休息兩天咱們再開始”
既然韓老都這麼說了,文安安也不再推辭,陪他聊了兩句就告辭出去了。
本來文安安想回屋休息,可心裡太亂,在架上此刻也並不困頓,於是信步在山坳裡溜達起來。
走著走著就走到平時喜歡最長待的那顆大樹下,因爲常常來此休息,所以樹下襬放著兩張?zhí)梢危粡埵撬模粡埵浅驳摹?
當時文安安還想給文安昊弄一個,可他說自己情願跑個三五圈,也不耐煩躺在樹下小憩,因此文安安最後只得做罷。
當文安安將自己扔在躺椅上面之後,突如其來的放鬆,讓她今天壓抑著得失落、惶恐、害怕,統(tǒng)統(tǒng)從內(nèi)心深處涌泄出來,將她整個人包裹的幾近快要窒息。
她擔憂。擔憂文安澤、文安昊和楚凡即將面臨的未知危險。
她恐懼,恐懼文家人最後在這場鬥爭中會以不得善終作爲結(jié)局。
她害怕,害怕過兩天的治療,她不想再經(jīng)歷小時候那種剜肉的痛苦。
微涼的淚水劃過眼角,文安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流淚了。
真是不堪啊。拭去眼角的淚水,文安安疲憊的閉上眼睛。
溫熱的眼光穿過層層巒巒的樹葉在她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耳邊是士兵們喊出整齊劃一的口號,以及農(nóng)場那裡偶爾傳來的牲畜叫喚。
風聲、人聲、動物聲。倒是在這一刻融合到一起,竟出奇的熨燙著她不安的心。
就在文安安迷迷糊糊之間,頭頂?shù)墓饬镣蝗话迪聛怼1疽誀懼皇潜皇颤N擋住了,於是她稍稍偏了偏頭,可等了半晌依舊一片黑暗。
文安安有些不耐的慢慢睜開眼睛,可由於剛纔對著陽光的時間太久,視線有些模糊,適應了半天才看看清楚懸在自己上方的那個人。
“你,你。你”,因爲太過驚訝,文安安下意識的從躺椅上直起了身子。
可誰知上方的那顆人頭卻沒有適時的避開。兩人的頭就這麼‘嘭’的一聲撞在了一起。
“唔”
文安安捂著額頭疼得只吸涼氣。
而相撞的兩一個人卻依舊一臉清清淡淡的模樣。彷彿剛纔相撞的根本不是他的腦袋。
“疼不疼?”
看了唏噓了半天的文安安,楚凡最終還是將她捂著額頭的手拿開,檢查她額頭的情況,不出所料的上面一片通紅。
文安安此時哪裡顧得上自己的額頭,拉下楚凡的手著急地問向他:“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和我二哥一同趕考去了麼?”
楚凡抽出被文安安緊攥的手,再次覆上她的額頭。輕輕爲她揉著,“疼不疼?”
見楚凡如此執(zhí)著的問著這個問題,文安安這才反應過來,若是自己不會打他的問題,他是不會回答她的。
“疼”。語氣中帶著些許怨念。
“活該”
這人真是,憑什麼這麼說她。要不是他突然出現(xiàn)在這裡,把她給嚇了一跳,她哪裡會,
等等!!
想到這裡的文安安不禁有些驚恐的望向楚凡。
難道!!難道他知道自己瞞著他們的事情了?
楚凡見文安安一臉了悟的表情,滿意地點點頭,“還不錯太笨”
“你怎麼知道的?”
相比於文安安此時的驚駭,楚凡則是淡定的坐到旁邊的躺椅上,臉上讓人看不出表情的道:“你今天早晨送我們的時候太反常”
回想起自己早晨的行爲,是了,在楚凡提到治療的事情時,她是有些欲蓋彌彰的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別處,甚至催促著他們趕快離去。
僅催促他們離開這一點,就有悖於自己對他們不捨的態(tài)度。
她以爲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的。
文安安張了張口,發(fā)現(xiàn)此時再怎麼辯解也是徒然。
垂下眼簾,弱弱的問向楚凡,“我哥也發(fā)現(xiàn)了麼”
“你覺得呢”
文安昊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其實也是聰明的很。文安安知道,自己以前在他面前耍的那些小伎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裝作不明白而已。
“不過他沒有回來”
“爲什麼?”,文安安猛然擡起頭望向楚凡,現(xiàn)在的心中分不清是難過還是該高興。
楚凡黝黑的雙眸直視著文安安,直到將她看的渾身發(fā)毛的時候,他才幽幽地道:“在他懷疑的時候,我就見他的那股念頭掐滅了”
文安安這下更是震驚不已,先不說文安昊腦袋瓜子有多靈,但是他的警惕性就比別人要高上許多,性格也執(zhí)拗的很,認定的事情絕對不可能改變。
楚凡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說服自家二哥,她並沒有什麼異常的?
“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回答文安安的卻是楚凡輕搖的頭。
這是不打算告訴自己了?
“爲什麼不告訴我?”
文安安若是沒有看錯,楚凡那平靜無波的臉上倏然露出一絲怒意,不過很快就讓他掩飾了下去。
“讓你知道後,再繼續(xù)用這種招數(shù)對付我們?!!”
聽到楚凡瞬間拔高的聲調(diào),文安安這次確信,楚凡絕對是生氣了。
被楚凡這麼厲聲質(zhì)問著,文安安此時覺得異常的委屈。
剛纔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負面情緒,又統(tǒng)統(tǒng)從心底翻滾著涌了上來,直逼進她的眼眶。
本來文安安還想要控制一下,可越是壓抑的情緒,在爆發(fā)出來後就越不容易控制。
最後,一向很少在他們面前表現(xiàn)出軟弱的文安安,竟然在楚凡面前哭得一發(fā)不可收拾的。
“我,嗚嗚,我也,嗚嗚,也害怕,你,嗚嗚,你都不知道我,嗚嗚,有多害怕,害怕,害怕你們,你們出事,還有,還有後面,嗚嗚,後面的治療,我也,也,嗚嗚,可,你居然還,嗚嗚,兇,我……”
語無倫次的文安安哭得跟個孩子似地,將多日來的憂慮、害怕都發(fā)泄了出來。
楚凡心疼的走到文安安面前,將坐著的她擁入懷中,然後輕拍著她的背部,懊悔得說:“安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怪你的,都是我的錯”
在楚凡安撫下,文安安也漸漸地穩(wěn)定了情緒。
楚凡見文安安不再哭泣,於是後退一步蹲身在她面前,因爲他的個子較高,文安安又只是坐在躺椅上,所以只需微微一擡頭,就能看清她哭紅的雙眼。
擡手撫上文安安紅腫的眼皮,楚凡的聲音似清風般柔柔地響起:“安安,我不知在怪你,也不惱怒你總是將一切都揹負自己的肩膀上”
他說:“安安,讓我陪你一起承擔可好?”
也許是那天的天太藍,也許是那天的草太青,也許是那天的她太脆弱,也許是那天他的聲音太溫柔。
文安安竟然就著楚凡的話,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殊不知卻將自己一輩子給‘陪’了進去。
見當見到文安安傻愣愣地點了點頭,楚凡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不過隨即就消散在那片黝黑之中。
也不給文安安反應的機會,楚凡拉著她站起來往韓老那裡走去,“去問問韓老你臉上的傷什麼時候能治”
聽到楚凡這樣說,文安安纔想起他要趕考的事情,於是也顧不得再抽泣了,拉住他往前焦急的道:“楚凡,我真的不治了,我這次聽你和二哥的話,我保證,就算你走後我也不拉著韓老讓他給我治臉了。所以,你也別在這裡耽擱了,趕緊啓程吧”
說到後面,見楚凡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文安安乾脆伸出三根手指,張嘴就要賭咒發(fā)誓。
幸好被楚凡眼疾手快的擋了下來,“你現(xiàn)在就是賭咒發(fā)誓我也不會相信了”,說完拉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不過在看到文安安一臉苦哈哈的表情後,楚凡還是‘好心’的爲她解釋起來:“文武考試是分開考的,文考比武考晚上一個月,所以我的時間還是充足的”
“真的?!!你沒騙我?”
楚凡勾起嘴角,揶揄道:“我可不想某人,說謊都不帶臉紅的”
頗有些文安昊俯身的文安安,傻笑著抓抓腦袋。
笑著笑著,文安安突然想起什麼,快步並肩走到楚凡身旁,一臉好奇的望向他:“你是怎麼把我二哥給支走的?”
“一隻鴿子”
“一隻鴿子?”
楚凡邪邪一笑:“鴿子上面帶著急報,說軍營出事了”,其實只是張白紙而已。
看著楚凡露出算計的笑容,文安安卻覺得心裡兀然的踏實下來。
他能回來,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