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五說到這里姜楚喬已經為田七萬分心疼起來了。她能想象他的處境,他原本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公子,為了生存他不得不降低身段去適應那些他根本不曾接觸的東西,想來他身體上吃苦還不算什么,要命的是他的精神得受了多少痛苦的折磨啊!
“所以,田七便離開了碧落閣?”姜楚喬問。
小五便點了頭:“是啊!阿七將自己的那半塊玉賣了,做了些小買賣,本來那生意是極有起色的,后來云幼機派人找上了他。”
“為何?”姜楚喬剛問出這句話來時她便后悔了,因為她瞬間便明白了云幼機找上田七的原因,只是這樣一想,她更加心疼田七了!
小五的眼圈兒一紅,他道:“云幼機說了,現在他才是姜景元,他在軍營里混得好好的,若是阿七哥出人投頭了別人自然會留意他,他的身份自然也會暴露,到時候云幼機便會因觸犯軍法被處死,他讓阿七看在大家兄弟一場的份兒上,低調些!”
姜順余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老淚縱橫地扶著屏風身子抖得厲害。他也是在官場里撞過南墻,背過黑鍋的人,今天聽小五這樣一說,他哪里會不知道田七出了姜府后過得是如何的清苦!能被軍營遣送回來,那必定受的是傷筋動骨的大傷!更何況,他不是不想上進,而是不能上進!
“云幼機竟然這般自私……”姜楚喬也皺了眉頭。
小五便又抽抽鼻子道:“隨后云幼機便告訴了我們他的真實身份,他說他是因為王族斗爭偷渡到天朝的,他只想活命,可是如今這將軍已經順理成章地做上了,他也沒有退路了!后來阿七哥也曾去碧落閣找過我,只是見我過的好,便再也沒有打擾我,我也曾偷偷看過他幾次,他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姜楚喬在心里嘆了口氣,她感覺這是她聽到的最慘的人間慘劇!
“既然……既然如此,為何,為何他今日又要來姜府認親!”姜順余氣憤地問小五。
小五努努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姜楚喬沉聲道:“恐怕是為了小釵吧……”
一聽這話,姜順余立刻想到了那個小產的女子,原來那個女子說的沒錯,她就是懷了姜府的孫少爺!而且,是他親手將這個孫少爺打沒了!
“作孽啊!作的這是什么孽啊!”姜順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拼命捶打起自己面前的屏風來。
小五很是委屈地看向了姜楚喬,姜楚喬給了他一個眼色,兩個人齊齊往書房外退去。
小五不停地嘆息,姜楚喬關好了書房的門,她想讓姜順余一個人在書房里靜一靜,等她轉過身來時,她立刻被站在院子里的人嚇了一跳!
是姜景元!不,應該說是云幼機!
他黑著一張臉站在那里,看樣子他們剛才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姜楚喬心虛了起來。
小五卻就干脆地多了,他將自己腰間的大刀一抽沖著云幼機便喊:“你還有臉踏進這姜府!”
云幼機垂下了睫毛,他扭頭看了一眼天邊的烏云,這才道:“姜老爺的兒子必須是我,如今他已經騎虎難下了,我也沒有回頭路,你們這樣做,最終只會害了田七,也會害
了姜府,而姜府連帶的一切,包括你一向敬重的姜姑娘,也不會幸免于難。”
“我呸!你個不要臉的沒藏雜碎!”小五說著就要去抽刀,姜楚喬卻死死按住了他,小五迷茫地看向了姜楚喬。
“他說的沒錯……你就是殺了他也于事無補,我們還不如想想,如何幫一幫田七!”
“為什么!阿七就是姜老爺的兒子!為什么他不能回姜府來!若是他云幼機是一般的天朝男子也便罷了,他可是沒藏人吶!誰冒充姜老爺的兒子都可以,就是他不能!”小五怒道。
姜楚喬瞪了小五一眼,問他:“那如果大家真撕破了臉,李世子如何自處?姜老爺以后還要不要當這位官差了?皇上又如何處理沒藏與天朝的關系,還有,最重要的是,田七的苦已經吃了,而且他帶給了姜老爺太多的失望,恐怕就算是他進了姜府,以后的日子也是萬分煎熬,且不說他已經沒有了這姜府大公子的作派,你叫姜夫人,還有那幾個姨娘如何看他?他如何自處?小釵怎么辦?”
聽姜楚喬這樣說,小五的氣焰瞬間沒有了,他怔怔地問姜楚喬:“那……那你說怎么辦……”
“我們還是等田七醒來問問他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難處吧,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一定不會這般做的。也許他根本不想回姜府,可是他眼遇到的難題卻又讓他無路可走……”
姜楚喬說這話時她是看著云幼機的,她分明從他臉上看到了不忍與無奈,也就是說,云幼機對田七的兄弟之情并沒有消磨的一干二凈,田七曾經對他的幫助他是記在心里的!他如今這般對田七,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姜楚喬回了自己的院子照顧小釵,云幼機與小五則是將田七移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姜順余已經下了令,這姜府上上下下的口風都封了。
呂婆子在廂房里又給關小釵喂了一遍藥,姜楚喬則是坐在外屋里發呆。這下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小五第一次見自己便是那樣對自己好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姜景元的三妹,姜景元是他的結拜兄弟,所以他才對自己這般好,他分明也是將自己當成了他的親妹妹。
什么叫世事弄人,這便是。如果田七不出現在姜府里姜府的人還依然做著飛黃騰達的夢,如今呢,恐怕姜老爺以后都不知道如何與云幼機相處了。
里屋里傳來了一聲嚶嚀,姜楚喬忙扭頭看向屋簾那邊,里面傳來了呂婆子的聲音:“小釵你醒了?”
姜楚喬忙起身往里屋去,她挑開簾子便看到了想要掙扎著起來的關小釵,她蒼白著一張臉問:“阿七哥……”
“你放心吧,他沒事兒,大夫給他瞧身子呢,倒是你,你好生養身子吧!”呂婆子安慰了一句。
姜楚喬這時也坐在了床邊,她看看關小釵,關小釵也看看她,在看著姜楚喬那關切的眼神時,關小釵就像突然找到了靠山,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來,然后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小釵,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楚喬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一些,好不讓關小釵害怕。
關小釵先是穩了穩心神,她問:“姜女官,我這是怎么了?如今又在哪里?”
姜楚喬便又扶著小釵躺好了道:“你在姜府呢,你小產了,你可
知道?”
聽姜楚喬這樣說,小釵的眼淚涌得更兇了,她嗚咽著道:“我知道……”
姜楚喬與呂婆子對看一眼,兩個人眼里都流出了同情的眼色。
這事還得從小釵家里說起。
到底她家里人還是不同意小釵與田七在一起的。雖說那個屠戶那里姜楚喬幫田七填上了銀子,可是小釵的大哥與爹爹又收了當地一個秀才的銀子將小釵賣了。為了防止小釵反悔,小釵的大哥竟然慫恿那秀才與小釵生米煮成熟飯,只是在那秀才想要強要了小釵時,小釵突然吐了起來,小釵便直接告訴那秀才說自己有了別人的骨肉。
那秀才當時便惱羞成怒,小釵的哥哥更是要她強行墮胎,幸好田七及時趕到,與那秀才和小釵的哥哥撕打了起來,小釵這才躲過一劫。隨后田七被逼無奈,這才求到了姜府。
小釵的一番話聽得呂婆子直唉聲嘆氣,姜楚喬也紅了眼圈兒。她問小釵:“所以,田七是想求著姜府認回他么?”
小釵便哭著搖頭道:“不是的!阿七知道別人已經頂替了他的位子,他不是來認親的,他只是讓姜府看在我懷的是阿七哥的孩子的份上,庇佑我!阿七說,先讓我和這孩子倚靠一下姜府,他要好好與那個姜府的大少爺談一談,他是來找姜大少爺的!可是一進門遇上的卻是姜老爺,他話只說了一半,姜老爺便派人打了他!”
姜楚喬這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像田七這般性子,他自然不會回來打擾云幼機,原來他只是想找云幼機想讓他保護小釵!若是他只有自己一人,興許根本不會有這種舉動,可是小釵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總不能不顧及小釵吧,加上小釵家人的刺激,還有小釵哥哥爹爹他們做的蠢事,田七也是被逼無奈啊!
“婆婆,你與花梨好好照顧小釵,別讓花梨省銀子,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盡管給小釵補身子,我去大哥院子里一趟。”
“姑娘且放心吧!”
姜楚喬什么安慰的話也不想對小釵說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她說這個有什么用。看來在田七告訴小釵自己的身份時,小釵一點都沒有懷疑他,小釵也是個純良的,田七又是個倔強的,這兩個人,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云幼機的院子里安靜的很,姜楚喬不動聲色地到了屋子門口,她見云幼機站在里屋里,小五便坐在床邊上,看樣子,田七已經醒了。
“我不是來奪走你的位子的,你勢力這般大,我只想讓你派個人保護小釵!”田七虛弱的聲音傳來。
“阿七哥……小釵的孩子……沒了!”小五輕聲道。
接著便是一屋子死般的沉寂。
姜楚喬站在屋門口并不進去,又過了一小會兒,里屋里傳來了田七壓抑的哭聲。
姜楚喬垂頭嘆了口氣,她又往外面來了。這是他們兄弟間的事情,還是讓他自己解決吧,自己照顧好小釵就好了。姜楚喬只感覺自己的心揪得慌,除了對小釵好,她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安慰她了。
姜楚喬悶聲往自己院子里去,她剛走兩步便看到一雙水青緞面的鞋子停在了自己眼下,她抬一看,見姜楚蕓正黑著一張臉看著自己,姜楚喬被嚇了一大跳,她不禁倒退了兩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