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香有些不解,問道:“按你這麼說,是飛虎將軍殺了乞伏銘?”俞清風道:“那倒未必。飛虎將軍忙於軍務,怎會識得這乞伏銘是誰。可是據我上次的調查,飛虎將軍的兒子常在鴛鴦村玩耍……”
紅香這才明白過來,他說的自然是白登,兒子用老子的箭倒也不奇怪。於是她朗聲道:“既然白登有重大嫌疑,速將白登逮捕。”那白登其實早已被村民們抓了在城樓上做人質,他聽到紅香的話,當即大聲叫道:“爹救我,我是冤枉的。”紅香道:“冤枉與否,我自會秉公裁決。今天就這樣,明天繼續審。退堂。”
剛說完,聞訊趕來的飛虎將軍白虎大聲喝道:“你這小女娃子憑什麼說我兒子是兇手?”他是久經沙場的悍將,聲如洪鐘、分外唬人。旁邊俞清風等人早被他嚇得唯唯諾諾,只有小美卻毫不畏懼,頂撞道:“你竟敢向欽差咆哮,這是藐視聖上,是欺君的大罪。”誰知白虎毫不理睬,怒道:“我上陣殺敵時,你這女娃還在孃胎中呢,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看你是活膩了。”說著竟提起長劍向小美砍來。
正此時,後面一個黑影掠過,將小美生生地抱了開去,讓那一劍劈了空。這人自然是念七。小美見自己險些遇難,口中更變本加厲道:“仗劍殺人,說明你心中有鬼!”她那嬌小的身軀,發出的聲音也帶著奶氣,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連白虎都嚇了一跳,一時未反應過來。
紅香卻不慌不忙地道:“致乞伏銘死地的是這枚刻有‘虎’字的箭簇。我聽說這是白虎將軍特有之物,如此說來,令郎確有衆大嫌疑。故而我命將其收押,待明日再審。但我並未說他的確就是兇手,也有可能是有人偷了你家的箭卻故意栽贓。所以還須等到明天審完,再作定奪。將軍如若信得過自己的兒子,就應該再等等,而不是惱羞成怒。這裡數千雙眼睛正看著,你若殺了本欽差,身上的冤情怕永世也洗不清了,望將軍慎重處之。”
她這一番話入情入理,白虎雖是粗人,卻也聽懂了,猶豫半天終於放下手中劍。紅香這才帶著小美等人離開,前往柔然鎮住下。
聽完乞伏順的敘述,古羽長舒一口氣,道:“幸虧是有香姐在,不然恐怕又要橫生出許多枝節來。”
乞伏順又從懷中拿出紅香給古羽的信,道:“先生,這幾天我著實有些累了。我把雄根帶了回來,有什麼事你吩咐他去做吧。”古羽道聲:“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然後打開紅香的信來讀:“羽弟,好想你們。剛纔我問了老七,他說箭簇要插進那樣的深度,需要極硬的弓才能催動,他很難相信一個十來歲的紈絝子弟能拉開這樣的弓。另外,按你的要求,老七已經去燕子城的官衙尋過了,沒有你要找的東西。接下來該怎麼辦,等你的消息。”
古羽看完信,又交給玉霜。玉霜看畢,說道:“羽哥哥,我覺得姐姐說得沒錯,我也不信是白登殺的人。誰會這麼傻用刻有明顯標記的兇器去行兇,一定是有人偷了他家的箭,想要嫁禍給他們。”
古羽道:“說得不錯,繼續說下去。”
玉霜聽他讚揚,頗有些興奮,續道:“乞伏鋼和乞伏銘兄弟,一個浮在水面,一個沉入水底,這也不合常理。所以會不會是行兇者本是將兩人一同沉到了水底,以爲可以瞞天過海,結果卻有人故意移走了乞伏鋼身上的石塊,讓他浮了上來。可是……”她忽然猶豫起來,“這都是我的猜想,找不到合適的證據也沒用啊。”
古羽笑道:“霜妹已經提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那就是石塊。”“石塊?”“不錯。你有沒有想過,這大草原上多的是泥土碎石,初來乍到的人要找到那樣整塊的大石其實並不容易。所以,除非行兇者就是本村人,熟悉周遭環境,否則……”他沉吟片刻,續道,“否則就是,他對有大石塊的地方異常熟悉,所以事先設計好了沉石入水底的殺人方案。”
說完,他立刻出帳,把雄根叫了過來,問道:“你在村中混得比較熟,可知道鴛鴦村南面哪裡能找到大塊的石頭?”雄根想了想,道:“呃……大石頭的話,當然是天葬場比較多了。”古羽聞言,心中一凜,登時有所領悟,忙道:“立即叫上你們所有兄弟,去天葬場。”
當下,雄根帶著一羣人,領羽、霜二人前往天葬場。這草原上的天葬與藏人相類似,也是在人死之後,將其置於天葬場中,任由鷲鷹啄食,若吃得乾淨了,說明這位死者生前乾乾淨淨,否則就是有深重的罪孽,連鳥都不願食其肉。天葬場中四處亂石成堆,大概是整個草原上成塊大石匯聚之地了。
古羽遠遠地站在天葬場外,向裡面望了望,對雄根道:“勞駕各位兄弟,這裡的每一塊石頭都要給我翻一遍,看裡面有沒有藏東西。”雄根張大了嘴,道:“先生,這裡可是死人住的地方,你讓兄弟們去裡面翻,萬一觸動了亡魂可就……”古羽一擺手,道:“此事至關重要,也只好驚擾亡者了。如有不敬之處,古羽願一己承擔。”說著他向天葬場內深深一躬。雄根無奈,只得提著膽讓手下們進了天葬場。
這天葬場本是屍鷲禿鷹時常光臨之所,被雄根等人這一翻,立時激起了一陣驚鳥,昏黑的夜中響起了蒼鷹森涼的低嘯,嚇得遠遠站在外面的玉霜連忙往古羽懷裡鑽。她本就怕極了來這裡,又有這些令人憎惡的怪鳥之鳴,她早已是魂飛膽喪。從小深居閨中的她,何時曾想過有朝一日會來看人挖墳呢。
古羽也知這於玉霜是何等心理上的考驗,便一面撫著她的長髮,一面說道:“霜妹就這樣閉著眼吧,聽我說話也就不害怕了。今天白天我讓老七去了趟燕子城官衙,我的想法是,那白前馬這麼不顧一切地搶屍體、抓人,必是心裡有鬼的。像他這樣的人,肯定會留下些物證,好讓自己在出事後能夠有條退路。所以他今天在香姐面前如此囂張,我猜必是因爲他還有最後的憑藉。可惜在燕子城官衙我卻沒找到我想要的,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把這憑藉之物藏了起來。剛纔我聽雄根提到天葬場,立時就想通了一切。這天葬場是個鬼見愁的地方,平素是不會有人來此的。如若不是要在這裡隱藏見不得人的東西,也極少有人會想到天葬場的存在。所以這裡絕對是上佳的藏匿之所,如果我所料不錯,雄根他們必會有所收穫。”經他這麼一說,玉霜這才略微釋懷,加快的心跳也逐漸平緩下來。
衆人在亂石堆中翻了一個多時辰。突然,有人高聲叫道:“這裡有個羊皮書卷。”古羽心中一喜,忙道:“快拿來我看。”那人將羊皮書卷遞了過來,古羽打開一看,立時明白了,這是一個賬本!
古羽一抖手中賬本,笑道:“好嘞,我要的就是這東西。各位兄弟辛苦了,咱們回吧。”說罷便拉了玉霜小跑著回到自家帳中,然後忙不迭地打開賬本來仔細查閱。
玉霜也倚在古羽肩頭陪他一同看,可是越看就越驚心,愕道:“這鴛鴦村中一年的收成竟被這些人瓜分地差不多了,而且除了鴛鴦村,還有這麼多附近村落的出產都落到了這些人的口袋。難怪村民們日子這麼苦,這些人真可恨。”古羽道:“是啊,國之蠹賊,真真是可惡之極。此番非得叫這白前馬狠狠地摔個跟頭。”玉霜道:“羽哥哥已經想出怎麼破案了吧?”古羽道:“有了這東西,事情就容易多了。霜妹,你辛苦一下,撿這賬本里的幾個大頭謄抄一個副本,我有用處。我來給香姐寫信。”於是古羽思索既定,便將今天的問案之策寫成了書信,然後與賬本一道交與雄根,並囑咐道:“信和賬本必須親手交給大夫人,叫她千萬按信中所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