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大雄給劉偉來電話說,他姐夫找到那個放高利貸的人了,又問劉偉想不想跟這個人見見面。
“可以,”劉偉說,“什麼時候?”
“明天中午吧?”
“可以,什麼地方?”
“世紀大廈吧?”
“可以,我可以帶黃教授去嗎?”
“最好別,那個人只想跟你見面。”
“好吧。”
劉偉放下電話之後,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但也想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便洗了洗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劉偉早早就叫上大雄趕到了世紀大廈,他姐夫和高利貸者還沒有來。
“他們爲什麼要見我啊?”待倆人坐下後,劉偉問。
“誰知道啊,”大雄說,“我姐夫說那個人很想見你。”
“你姐夫跟他很熟啊?”劉偉問。
“應該是吧,他們的事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姐夫這個人社會關係很複雜,淨認識一些亂七八糟的人!”
“哦……”劉偉又想起大雄姐夫曾經抓他詐錢的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難怪,警察麼!”
“什麼?”大雄沒明白劉偉的意思。
“哦,沒什麼,沒什麼。”劉偉掩飾道,“哎,咱們點菜吧?”
“先別,還是等他們來了再說吧。”大雄建議道。
“也行。”
十分鐘後,大雄姐夫跟那個高利貸者走進了包房。讓劉偉很感意外的是,那個高利貸者與劉偉心目中的想象完全不同。此人戴著個眼鏡,麪皮白淨,文質彬彬,握手時劉偉還能感到他的手軟軟的,無論身形步態(tài),還是臉上的表情,都絲毫沒有兇惡之象,怎麼看都不能跟高利貸者劃等號。
“劉偉啊,我們見過面,哈?”各自坐下後,大雄的姐夫笑著說。
“是,姐夫。”劉偉點著頭說,“那時我還小,不懂事,也不認識你,給你找麻煩了,還望不要見怪啊!”
“哪裡,哪裡,咱們是不打不成交嘛,啊,哈哈!”大雄姐夫又指著高利貸者說,“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叫孫堅,興業(yè)金融公司的老闆。”又指著劉偉對孫堅說,“這位是劉偉,他們正在籌備一家印刷公司,規(guī)模很大,他可是真正的大老闆哦!”
“你好,你好!”劉偉和孫堅異口同聲地互相問好。
“孫堅?”劉偉說,“跟三國演義裡的江東虎同名麼,好好,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非凡的人!”
“哪裡哪裡,只是同名,我可沒有人家那種王者之氣!”孫堅謙遜地說,但語調裡卻透著一股子掩飾不住的霸氣。
“你就別謙虛了!”大雄姐夫說,“你把公司搞得這麼大,手底下的小弟就一百多號,在當今這個時代能搞成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那是,那是!”劉偉應和著,又問,“我本來想點菜來著,可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麼,就沒點。”說著,把菜譜遞了過去,“姐夫,你喜歡吃什麼,隨便點。”
“我不會點菜,也從來不點。”大雄姐夫把菜譜又遞給孫堅,“堅子,還是你來吧。”
孫堅又把菜單還給劉偉,說:“今天我做東,劉先生您點。”
“不不不,這可不行!”劉偉把菜單推了回去,“是我請你們幫我辦事的,怎麼能讓你請客呢?不行,不行,今天這頓飯一定我請!”
孫堅笑了一下,說:“那好,我就不客氣了?”
“好,好,別客氣,你就點吧!”劉偉說。
孫堅把手裡的菜單往桌子上一扔,對服務員說:“我們要你們的頂級套餐,外加兩瓶五糧液和一瓶法國波爾多紅酒。”
“是四千八百八的套餐嗎?”服務員報出價格,以確定沒有聽錯。
“是。”
“嗯……”服務員又說,“這個套餐是十六道菜的,您們就四個人,是不是有些……”
“沒關係,你就上吧。”孫堅擺了一下手,顯得財大氣粗。
“要不這樣吧,”服務員建議道,“我們還有一種極品套餐,菜品只有八道,可都是精品,你們四個人用應該正好。先生您看?”
“多少錢啊?”孫堅問。
“八千八百八。”服務員說。
“什麼?!”大雄驚叫起來,看了看劉偉,又說,“一道菜一千一百一,什麼菜啊,虎鞭啊還是熊掌?!”
劉偉也暗暗吃驚,他沒想到這個孫堅竟然敢點四千多塊錢的套餐,更沒想到服務員又趁機推薦了一個八千多的套餐。一頓飯,八個菜,就要八千多塊錢,再加上酒水,還不得小兩萬啊?這不是坑人嗎?劉偉手裡有錢,也不怕花錢,但這樣的錢,他不願花,覺得太冤。這簡直就是殺豬嘛!
孫堅卻笑著說:“好好,就它了,快去吧!”
不止一刻,飯菜酒水上桌,孫堅指揮著服務員先給大雄姐夫倒上了酒,又給劉偉倒,然後是大雄,最後纔是他自己,儼然一副做東的樣子。
孫堅等服務員給大家都倒?jié)M了酒,就端著酒杯站了起來,對劉偉說:“劉先生,今天咱們能一起吃飯,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來,咱哥倆先走一個!”
劉偉急忙端著酒杯站了起來,笑道:“孫先生,你別這麼客氣。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就別咱倆單獨喝了,大家一起先喝個入場酒吧,啊?”
“不不,您說錯了,劉先生。”孫堅端著酒杯說,“咱哥倆先走一個,然後挨個敬兩位哥哥。這是我們的規(guī)矩。”
“啊,還有這講究呢?”劉偉正在求他辦事,不敢得罪他,便說,“好好,那咱哥倆先走一個?”
“走著!”話音未落,孫堅掫杯見底,一口嚥了三兩白酒。
劉偉無法,只好跟著他一口喝了杯中酒。
“好!”大雄姐夫高聲贊喝。
“謝謝劉哥賞臉!”孫堅不知不覺中把對劉偉的稱呼由“劉先生”改成了“劉哥”,又給自己斟滿了酒,端起來對大雄說,“這位小哥,我也敬你一杯。”
“別別別,”大雄連忙擺手,“你先坐下吃口菜,過會兒我敬你!”
“我先喝爲淨!”說罷,孫堅又喝乾了杯中酒。
見孫堅半斤多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點反應都沒有,劉偉不禁暗暗吃驚:這傢伙看著白白淨淨的,很斯文的樣子,喝起酒來竟然這麼兇猛,還真有點江東虎的氣勢,不簡單啊!同時又納悶:明明是我請他辦事,他的表現(xiàn)怎麼就像要求我辦事似的?他爲什麼要反客爲主,咋回事啊這是?
孫堅輪番向劉偉和大雄敬酒之後,大雄姐夫開始發(fā)言:“劉偉老弟啊,你們已經喝了酒,就算正式認識了。我呢就直話直說了。孫堅不僅是興業(yè)金融公司的老闆,他手下還有一家建築公司,聽說你們正在籌建新廠,所以借這機會跟你認識一下,看看有什麼能幫上你們的。”
“是這樣,”孫堅接過話茬,“這幾年做金融公司,我手裡有些錢了,不多,十幾個億還是能調動的。這麼多錢光靠借貸也吃不飽,所以就想著發(fā)展實體,見現(xiàn)在的房地長行業(yè)很火,就想進入這個市場一試身手,不想這裡面的水還挺深,不好玩。不瞞你說,我這個建築公司成立了一年多了,除了一些零打碎敲的小活之外,像點樣的大工程一單還沒有做過。這不,聽說劉哥籌建新廠,基礎工程肯定是要上的,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給你們做點什麼。當然啦,我們的施工質量還是沒問題的,你儘管放心!”
哦,原來如此!他這是聞著味找鍋來了!那麼,黃教授兒子的欠款呢?如果我能給他工程,他是減免呢,還是全免,或者是延遲還款?
“我們是在籌建新廠,”劉偉瞥了一眼孫堅,“不過……還只是前期籌備,離開工還遠著呢!”
“這個我知道,”孫堅說,“但早晚你們還是要上工程的,是吧?”
“沒錯!”劉偉重任在身,顧不上跟他繞圈子,便直截了當?shù)卣f,“我今天約你見面,是因爲黃教授兒子欠款的事,受人之託,不能不辦啊!”
“這個好說,”孫堅笑道,“只要劉哥能認兄弟我這個人,願意跟我交朋友,那筆帳就一筆勾銷了!”
“勾銷?你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一筆勾銷!”孫堅把他的決定重複了一遍,目光炯炯地看著劉偉,淡定,從容,大氣,還有些許的期待。
劉偉深感意外,不相信這件事情這麼簡單就解決了,那可是八十多萬的款項啊,不算利息,光本金就五十多萬啊!他一句話,說勾銷就勾銷了?
大雄姐夫見劉偉面帶疑慮,笑著插話道:“老弟啊,你還不瞭解孫堅,他這個人啊很講義氣,做事也很講原則。如果道理說得通,他本人也認可,別說區(qū)區(qū)幾十萬,就是幾百萬,他說送人就送人,眼皮連眨都不眨一下!他說到做到!這點你就放心吧!”
劉偉低頭暗忖:八十萬說不要就不要了,還是初次見面,誰能這樣講義氣啊?明擺著就是圈套嘛!他們這種涉嫌黑道的人,一旦粘上,將來還指不定有多少麻煩呢!與其將來被他牽著鼻子走,還不如快到斬亂麻,把那八十萬一次還清算了!
“嗯……”劉偉一邊籌措合適的詞語,一邊說,“我們的工程麼,肯定是有的,但什麼時候開工,由誰來施工,現(xiàn)在還不好說。畢竟,在這些事上,我們說了也不算,我說了更不算,因爲我只是給人打工的。所以——”
“噯,你不是最大的股東嗎?”大雄姐夫打斷了劉偉的話,又扭頭看大雄。
大雄快速瞥了一眼劉偉,見他面帶不悅之色,急忙低頭,裝作什麼也沒聽見。
“那些都是傳言,”劉偉的眼光從大雄身上收回來,笑道,“人們見我.操持這件事,都以爲我是老闆。其實,哪有這麼回事啊,你什麼時候見過大老闆親力親爲做這些小事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劉偉截住大雄姐夫的話,看著江東虎說,“工程我們有,但我不做主。所以,黃教授兒子的那八十多萬欠款,我替他還。只是看看孫老闆能不能寬限幾天,再給打個折扣?”
“劉哥還是瞧不起我啊!”孫堅笑道,“你怎麼想我是你的事,但我這個人做事是有原則的,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能往回收的。臉面比錢更重要嘛!是吧?既然我已經說那筆錢一筆勾銷,就一筆勾銷!不管你認不認我,也不管你能不能給我工程!”
好傢伙,狗皮膏藥啊,粘上就揭不下來了!劉偉後悔通過大雄找這個人了。他知道像江東虎這樣走黑道的人,心大,胃口也大,他們跟你講義氣,還大把大把地給你送好處,只不過是他們的敲門磚,可你一旦讓他們進門了,他們要拿回的可就不是這點錢了,幾倍甚至是幾十倍都是有可能的,畢竟賺錢纔是他們的真正目的嘛!
劉偉皺著眉頭,不知如何應付這種局面,扭頭看大雄。大雄卻覺得這樣挺好,畢竟人家先給你免了八十多萬,也沒什麼其他的目的,只是想幹幾個工程。工程嘛,給誰幹不是幹,幹嘛要駁人家面子呢?
這麼想著,大雄就迎著劉偉的目光說:“劉偉,你不要考慮的太多,我覺得孫哥說的很好。人家一見面就把八十萬的債務給你免了,這就說明人家很夠意思,也很給咱面子。咱什麼損失也沒有,不就是給人家?guī)讉€工程嘛,誰幹不是幹,何必不交個朋友呢?!”
“對啊,”孫堅接過話茬,“劉哥你別多想,我只是想交你這個朋友,沒有別的意思。至於工程嘛,既然你有難度,那就算了。我那個建築公司就是鬧著玩的,能賺錢最好,不能賺錢也無所謂,大不了我關了它。畢竟,我的主業(yè)還是金融借貸嘛!”
這個孫堅很會說話,他知道劉偉對他從事的行業(yè)和他的身份不太認可,爲了能跟劉偉拉近關係,以便將來長久合作,他先放下所有的利益不說,儘可能地減輕劉偉的思想負擔,以打消劉偉的顧慮。
劉偉瞥了一眼孫堅,心想:這小子還真是個江東虎,頭腦好使,說話很到位,只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做事怎麼樣?既然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再堅持自己的意見,是不是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劉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當下決定:管他呢!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是餡餅我接著,是陷阱我跳著,反正現(xiàn)在我是沒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