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有一霎那恍惚。
看著眼前眼底盡是憐惜與關愛的貴婦,司承煥突然道,“母后,您抱抱孩兒吧。”
皇后一怔,好一會后,才搖頭失笑,“好,母后抱抱我的煥兒。”
傾身,雙臂虛虛將小孩兒抱在懷里,手在他背上輕拍了兩下,放開。
“你呀,什么時候學會如此同母后撒嬌了?”又戳了下小孩兒腦門,皇后只以為孩兒是怕她仍然生氣,想著法兒的哄她氣消。
身上的溫暖驟來驟逝,沒在心里留下半點痕跡。司承煥微垂下眸子,掩去眼底意味不明,“孩兒同母后撒嬌,不好么。”
“煥兒,你需記得,你是皇子。私下里在母后面前恣意些無妨,但是在人前,萬不能失了皇子的禮儀教養(yǎng)。”皇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一番語重心長的告誡。
“孩兒知道。孩兒身份高貴,任何時候,言行舉止都不能失了體統(tǒng)。”溫潤的笑容,得體的言行,很是讓皇后滿意。
因此沒有察覺,小孩兒眼底暗藏的失落與諷刺。
人與人的懷抱,原來,真的是不同的。
母后的懷抱也溫暖,暖在表面,落不到心間。
因為,太過敷衍。
因此,激不起留戀。
所以,他嫉妒景離。
那個女子,何時何地,都能將景離穩(wěn)穩(wěn)抱在懷里,不在乎他人眼光,不畏懼任何流言。
她只要景離高興。
而他,他的存在,是為了讓別人高興。
“……你外祖父近日可能會入宮,到時候,你自己同他解釋,莫要讓你外祖父生氣。”
回過神來,只聽到皇后后半句。
司承煥心頭微微一沉,“外祖父?”
皇后橫睨他一眼,“你莫不是以為在北地的所作所為能瞞得過你外祖父?在一眾孫子外甥當中,你外祖父最是看重你,你此番行事過于莽撞荒唐了,怪不得你外祖父氣怒上頭。煥兒,外祖家是你背后最大的助力與后盾,想要未來之路順暢,這個助力,你絕對不能丟掉。”
“母后放心,孩兒心里都明白,孩兒與外祖家乃同氣連枝,一榮俱榮。外祖父一心為孩兒打算,孩兒怎么會不識好歹惹外祖父生氣。”暗吸一口氣,司承煥抬眸笑道。
“你明白便好。關于君羨,你不想母后提,母后便不提,只要你行事記得分寸。”皇后很滿意司承煥的態(tài)度,有關君羨的事情便也揭過去不再提,“你剛剛回來,母后命人給你傳膳填填肚子,稍后去同你父皇問個安。”
“好。”
司承煥知道,自己北地之行,必然要同父皇報告,且不能如在母后跟前那般打馬虎眼。
父皇精明,他的心思,不敢說能全然瞞得過。
他也不想瞞。
只有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才能爭取到父皇的贊同。
父皇對君羨看重,對他親近君羨也樂見其成,有了父皇的贊同,就算母后對君羨再不喜,也不能對他多加阻撓。
至少明面上不能。
如此,他能少不少壓力。
膳后,司承煥即去了御書房。
年節(jié)前后,國務比往日更加繁忙,這段時日皇帝會整日埋頭御書房處理公務,只有年節(jié)那日才會到后宮參加年節(jié)宴。
已經(jīng)成了慣例。
在門口求見,等元德海入內稟報后,才傳了他進去。
御書房里,龍案上的奏折堆積如山,皇帝正在一本打開的折子上揮毫疾書,進行批復。
明黃龍袍加身,坐在龍案后,坐姿筆挺,舉手投足之間,盡透著天子的威儀。
等他行禮過后,只抬頭掃了一眼,心思又落在了折子上,“煥兒回來了,此次北地之行,可有收獲。”
說是去定州探望舅舅,實則最終的目的地是哪里,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
“回稟父皇,尚無多大進展,北地災情嚴重,國師心系百姓,一心撲在賑災濟民上,兒臣只愧幫不上國師的忙。”司承煥答得中規(guī)中矩。
“這么說,你一路追到北地,也沒能讓國師對你另眼相看。”是肯定,不是疑問。
司承煥嘴角微微抿起,自從君羨來了之后,就連父皇說話行事都受了影響。
以前,父皇怎么會將話說得如此直白,而且,話語里還透著定點幸災樂禍之意?
探究的抬起眸子,往龍案后頭看了眼,男子眉目俊朗硬挺,注意力都放在公務上,沉穩(wěn),威嚴。
還是以前那個父皇。
“兒臣……會繼續(xù)努力。”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有收獲。你可以執(zhí)著,但是不能因此生出執(zhí)念。身為皇子,需分清本末,不能將本末倒置。”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手上折子批復完畢,皇帝才抬起頭來,視線落到龍案前小小的身影上,眼眸深處藏了一縷嘆息。
“煥兒,你是一眾皇子皇女中最為聰穎的,君羨身為國師,便是朝臣,若有一日你能走到頂端,她依舊能為你所用,助你治國。那丫頭生性隨性,卻簡單,沒有什么野心。所以你一力的去親近她,著實不必。”
司承煥心頭一震,握著拳頭,久久沒有言語。
父皇這是開誠布公的在提醒他。
他是皇子,他有他既定的路。
將來必定會步入奪嫡之爭。
奪嫡成敗,要靠的是他本身的能力,君羨不會對他奪嫡之路造成任何影響。
因為君羨沒有野心,她不會做任何一個皇子手中的籌碼。
所以他現(xiàn)在拉攏親近君羨之舉,做下的那許多荒唐事,實在不必。
而若他意在君羨這個人本身,也無需現(xiàn)在就開始著急。
君羨是國師,是朝臣,有朝一日倘若他能登上頂端,君羨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人,會為他所用。
“父皇,”司承煥開口,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不斷的壓擠,出聲異常困難,“兒臣……不想半途而廢。”
御書房里,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鉆進司承煥心頭,壓得他的心又悶又澀又沉。
他知道父皇對他或許失望了。
可是,不想放棄,不甘心放棄。
他想要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
執(zhí)著也好,執(zhí)念也罷。
他就是想要君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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