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那絲牽引,君羨最后停在一處偌大的府邸前。
黑暗中,府邸靜靜的矗立,如同暗夜中蟄伏的巨獸,透出厚重而古老的氣息。
府邸沒有牌匾,不知道是一開始就沒有,還是后來取掉了,大門緊閉,詭異而神秘。
翻墻而入,滿地的枯黃落葉,腳踩在上面,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響。
無人修建的園林,布滿灰塵的假山,以及遍布四周的泥土,還有泥土里滋長出來的雜亂野草,彰顯著這處宅子的敗落。
君羨沒有再去看屋子里的擺置,而是沿著路徑拐進后院側(cè)門,打開一扇窄小的木門,走出去,順著長長的甬道直走,最后,停在盡頭。
眼前已經(jīng)豁然開朗,這是一片竹林。
晚風吹過,竹葉唰唰作響,偶爾還會發(fā)出類似嗚咽的聲音。暗夜下,到處影影綽綽,沒由來的讓人感到心慌。
若是常人站在這里,膽小的,怕是都嚇得屁滾尿流。
看著眼前的竹林,君羨挑眉,眼底閃過興味。
破敗的宅子后院,茂密的竹林里,居然還暗藏了陣法,有意思。
舉步,落地無章,轉(zhuǎn)瞬就置身在竹林之中,虧得她在九天跟問丹仙君千年斗法,對陣法的了解頗有成就,眼下就派上了用場。
自得的笑意剛爬上嘴角,就轉(zhuǎn)凝固。
暗夜,晚風,竹林……還有視野里闖入的一襲白衣。
君羨不知道怎樣去形容眼前的男子,月袍無塵,芝蘭玉樹,風光霽月。他周身流露的風華,將夜空中那頂彎月壓得黯淡無光。
而對于她的出現(xiàn),男子并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
“芍藥?”溫潤的眉眼,微揚的唇角,男子一笑,如四月暖陽,無端讓人心生親近之意。他的聲音也異常好聽,低低揚揚,如清風拂過古箏。
君羨喜愛看美的事物,只是此刻實在欣賞不起來。
這人,一語道破了她的本體,芍藥。
“你是誰?”調(diào)動全身警戒,君羨問。
“她最喜歡芍藥花。”男子沒有理會她的問話,抬頭看天上彎月,語氣輕如呢喃,似訴似嘆。映在月華下的眼,星光閃耀,又讓人看不分明,只似,在懷念故人。
“你究竟是何人?能一眼看出我本體,必定不凡。然凡間有天道壓制,仙者不可使用仙法,否則必遭天道反噬。又或者,公子的能力,已經(jīng)凌駕于天道之上?”他不答,君羨便自己猜。
男子視線轉(zhuǎn)了過來,淡淡的看著她,笑道,“但凡存在這天上人間,誰能與天道抗衡。”
“那你如何能穿我?”
“唔,掐指一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男子眼角眉梢的笑意,有那么一刻,盡是溫柔。
只是明明站在他對面,君羨卻捕捉不到他的目光,究竟,是看向哪里。
又是一個有故事的謫仙。
不過這個回答,讓君羨嘴角抽抽。
掐指一算?還真是會忽悠,明明是個仙者,倒把自己說成江湖神棍一樣。
“如此,公子不如給我批批命,看還能算出什么來。”
知君羨不信,男子也不惱,看了她一瞬,“你肩上既擔了責任,有緣得遇,這東西便贈與你,或可幫你一把。”
話畢,掌心翻轉(zhuǎn),一黑色物體隔空向君羨扔過來。
接在掌心,硬硬的硌手。君羨凝目細看,是一塊黑色腰牌,只掌心大小,正面以篆體,刻著一個君字。
“我是不是該稱公子為神算子,連我身上有任務都掐算出來了,”將腰牌對著月光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這個小東西,你確定對我有用?”
男子已經(jīng)不理她了,兀自轉(zhuǎn)身往竹林深處走去,須臾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唯空中還留下一串隱約的低語,“若她知道自己的后人有日無能至此,可會難過……”
她?還是他?
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看著手中腰牌上那個君字,君羨目露深思,君,莫非同她一個姓氏?
他又為何,會幫助她?
雖然嘴里說著不知道這個腰牌有什么用,但是君羨心里有個感覺,手中不起眼的東西,許能給她帶來驚喜。
出來一趟,得了個意外收獲,結(jié)果還不錯。
正待將腰牌收起打道回府,忽然一股莫名的力道困住她的手腕,掌心腰牌凌空飛了出去,轉(zhuǎn)眼到了另一個人手里。
君羨抓狂了,“你又是什么人!”
半夜三更的,這竹林是福林寶地不成,接二連三的有人冒出來!
而且,她一個也打!不!過!
“沒想到他居然把腰牌送給了你。”竹林后,緩緩走出一名少女來,年約二九,聲若黃鶯出谷,人如業(yè)火紅蓮,一身紅衣,美的明艷。
“你若要找人,喏,往那邊去了,”君羨隨手一指,“腰牌還我。”
“不找了,去了也找不到。”女子沒有為難君羨,還了腰牌。
“你怎知找不到?”
“一個人存心要躲你,怎會讓你找到。”女子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自嘲的笑了下。
“負心的情郎?”
“我舅舅。”
“……”
凡間真亂。
“陪我喝酒。”說著,女子從腰間取出一個酒壺,仰頭便飲。
“在這?”
“月涼如水,環(huán)境清幽,旁邊還可狩獵,好地方啊。”
“你心真大。”
“確實是。”
三言兩語,毫不見外,君羨也不拘泥,席地而坐,接過女子遞過來的酒壺同飲。
在九天都少有這種時候。
她將之歸結(jié)于,女子干脆利落的性子,她喜歡,加之,人也美。
“你舅舅為何要躲你?”
“我叫他娶我,他不愿意。”
“噗!”君羨口里酒噴射而出,抽著嘴角看女子。
“少見多怪,”女子瞥了她一眼,轉(zhuǎn)頭看向竹林深處,目光幽遠,“又不是親舅舅。只有他計較著這層關系。”
這個話題,君羨覺得自己談不下去。她沒有情郎,也從未喜歡過任何人,對于那種情感,無法理解。
一壺酒不算多,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見了底。
滋味還是不錯的,不比九天上的佳釀差。
“那塊腰牌你好好收著,在皇帝老兒面前用得上,只要他們沒墮落到數(shù)典忘祖,憑腰牌可在京都橫走。”收起空酒壺,女子好心提點君羨一句,隨即語氣略帶嘲諷,“想來,他們也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