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被罵醒的人氣勢洶洶朝自己圍了過來,景離只覺得胸腔里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快,砰砰,砰砰!
這幾日被傳授的那些動作招式飛快的在腦海里演練,最后在他身上展現(xiàn)。
頃刻,花園里到處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環(huán)視周遭倒在地上看他跟見了鬼似的人,再看自己幼小的雙手,一握,就能感覺到身體里用不完的力量。
景離嘴角揚起,越裂越大。
下一刻,嘴角的笑意染上戾色,景離抬步,朝這些人走去。
明明身形單薄弱小,然他每走一步,所挾帶的氣勢,以及眼睛里充斥的紅光,都讓人覺得是惡魔在逼近。
有膽小的,已經(jīng)被嚇哭。
“景離!你要干什么!我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告訴我爹去!他不會放過你的!”
“啊——!你別過來,別過來!我剛才沒有打你!”
“救命啊!快來人!快來人啊!”
有倒在圈子最外圍的人,迅速爬起,跌跌撞撞的往偏院宴場跑去,通風(fēng)報信。
景離看到了,沒有去追。
等到夏閣老及景候等人聞訊趕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副讓人不敢置信的畫面。
后花園的花圃空地旁,除了女童外,所有此前跟著湊熱鬧的各府小公子,全部被扒光了衣裳,抱成一團瑟瑟發(fā)抖。裸露的身子上沒有一塊正常的顏色,臉上更是狼狽,無不鼻青臉腫,嚴重的口鼻都溢了血,跟眼淚鼻涕及塵土混在一塊,讓人不忍直視。一群平時被家里寵得無法無天的公子哥兒,此時哪還看得出半點往日的高貴及跋扈。
便是女童,境況也好不上多少,漂亮的華服上滿是灰土,發(fā)髻蓬亂,眼神呆滯,小臉上滿是淚痕,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而罪魁禍?zhǔn)祝昂罡雷泳半x,就站在這些人面前,聽到紛沓而來的腳步聲,回頭,臉上的表情疏疏淡淡,全無一點慌張。鎮(zhèn)定的不像個小孩兒。
反應(yīng)快的還有那些被折磨了個透的小公子小姐們。
遠遠聽到腳步聲,眼睛便亮了,在看到來人之后,哭爹喊娘的爬過去尋找自己的靠山。
看到自家小孩離開一會就變成了眼前這幅模樣,被打不說連衣服都被扒了,于世家子來說,這不異于羞辱!大人們氣得臉色鐵青。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爺!今日這事若是沒個交代,哪怕我等人微言輕,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侯爺位高權(quán)重,連帶小世子都如此囂張跋扈!我們不敢得罪侯爺,大不了到皇上面前道個分曉!”
“簡直太過分了!怎能如此羞辱我家孩兒!我可憐的孩兒啊!我要上奏太后!讓太后親自定奪!”
臉色最難看的是景候,以及到此刻仍然不敢置信的景候妃。
眼前一幕太過出乎意料,以致看到了現(xiàn)場,仍然不敢相信現(xiàn)實。
怎么會這樣?
“景離!”景候臉色沉怒,眼神冷若寒霜,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你竟然!如此恣意妄為!”
景離抬眸,對上景候冷怒的眼神,黑眸平靜,“父親,又是不問青紅皂白便為孩兒定罪嗎?”
“你還敢頂嘴!”景候厲喝,眼睛都紅了。
人群最當(dāng)前的夏夫人,抱著渾身狼狽哭鬧不休的夏元衡,上前兩步,冷笑的盯著景離,話卻是對景候說,“老身雖為命婦,平日只主理后宅,卻實在無法容忍如此惡劣的行為!小世子此番不是孩童之間打鬧那么簡單,是堂而皇之在打朝中各府權(quán)臣重臣的臉面!老身定聯(lián)合在場所有命婦集體上奏太后,請?zhí)笥H自定奪!”
夏夫人的話,等于在熊熊烈火上再加了一同油。
“給我跪下!”景候朝那個筆直站立的小人兒逼近,臉上的狠色幾乎凝為實質(zhì)。
“我打了他們,扒了他們的衣服,就是折辱權(quán)臣重臣的臉面,”景離看都不看殺氣凜冽的景候,黑眸環(huán)視眼前那群人,語含譏諷,“那么我身為景候府世子,當(dāng)朝超一品侯爺?shù)牡兆樱啻伪贿@些人毆打,羞辱,扒光了衣服丟進冰冷刺骨的池塘,那時候,怎么沒人說他們折辱了當(dāng)朝侯爺?shù)哪樏妫亢现腋赣H的臉面,在你們眼里,就是沒臉?”
稚嫩的嗓音,不高不低,在喧鬧的場中,卻清晰的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帶著滿滿的嘲諷。
無人不臉色微變。
那些事實,沒人能否認,且眼前,還有小世子如數(shù)家珍,歷歷在目。
每一次,每一場遭受過的折磨,他竟然記得清清楚楚。
“去年四月十二日,寧遠侯生日宴,夏元衡帶八人,將我堵在偏院假山,謾罵毆打,最后我一身是傷昏迷,被他們?nèi)M假山洞里,以巨石封住洞口,第二日醒來求救才被人找到。此事不了了之。”
“去年七月十日,內(nèi)閣首輔夫人游園會,高海軒帶六人,在首輔府蓮花池邊,將我丟進池中十七次,最后以淤泥封住我口眼鼻,揚長而去。此事不了了之。”
……
“今春二月二十日,睿王府宴會,夏元衡帶七人,以棍棒將我打入后花園池塘,壓在池底溺水六次險些喪命,最后被王府小廝拖上岸,臥榻三日方救回。此事不了了之。”
一樁樁一件件,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此類事端竟達十?dāng)?shù)件之多!稚嫩的嗓音一一數(shù)來,聲音全無起伏,仿若經(jīng)歷這一切的,不是他本人。
景離黑眸最后定在面色陰冷的夏夫人臉上,淡色唇瓣輕啟,“今日,十一月十九日,夏府宴會,夏元衡伙同九人,將我?guī)е料母▓@,親口說,要將我溺進夏府池塘,嘗嘗這里的池水,與睿王府的味道有何不同。夏夫人,我該不反抗嗎?既然夏夫人要上奏太后,那么一樁一件的,可要說清楚了,就從去年的開始說起,景離人小言輕,父親景候心胸寬廣從不為景離討回所謂公道,也不從在乎景候府的臉面被一踩再踩,那景離就自己討回公道,自己討回臉面!景離也要請?zhí)螅埢噬嫌H自定奪!”
“……”夏夫人臉上再無此前的咄咄逼人,眼睛沉沉盯著那張風(fēng)華獨綻的臉,陰晴不定,暗里,咬碎銀牙。
全場寂靜。
就連哭鬧的公子小姐們,都消了聲音,將身體往大人懷里悄悄靠緊。心里有種模糊的直覺,這一次,與以前的每一次,將會不同。
讓人害怕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