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的婦人嗤地一聲冷笑.厚厚的上唇詭異地上抬.褐黃色的印堂上皺起蛤蟆皮一般的皺紋.
她粗獷地說道:“既然這個大哥跑來說情.我就不和你們一般計較了.等小姐把你們賣去青樓的時候.你們到時候哭鼻子都找不到地方.我還和你們為難做什么.”
說罷.她肥厚的大掌緊緊地扯著自己的棉褲.訕訕地對這個看守的漢子說道:“這位大哥.我的灶臺上還燉著小姐喝的甲魚湯.就不在這里陪著了.”
那漢子也是個一般的海匪.剛做這一行沒多久.心腸還沒有壞到底.聽了這話.他也收斂地擺擺手.說道:“那你去吧.我來喂她們.”
胖女人扭著自己磨盤似的肥臀.腳步虛浮地跑上去了.
大漢端起地上的藤籃子.打開蓋子.發現里面還是只有一個冷硬如石的饅頭.一碗清水.“吃飯了.你們兩個.別讓我為難.不然的話.為難的還是你們.”大漢說話粗聲粗氣.可是語氣沒有惡意.
尤芊襲干裂的嘴唇緊抿.下巴卻高高地抬起.喘著粗氣說道:“如果要我們吃東西.也可以.叫你們的大小姐過來.就說我有要緊的事情給她講.”
大漢看著這個女人.都傷成這樣了.說話還是那么地驕傲.不由得有些慍怒:“別搞那么多花樣兒.給我吃東西.”
尤芊襲沒好氣地說道:“如果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寧愿死去.這樣你們銀子再也拿不到手了.”
大漢拿她沒有辦法.只要退出們去.找他們的大小姐來.
尤芊襲看著大漢不服氣而去的背影.嘴角噙著一抹冷冷的笑意.這筆賬.她遲早要討回來.這個世界.只要你落難了.就算是最卑賤最可憐的人.哪怕她自己也是受欺負的一員.也會變身會兇猛的豺狗.去撕咬比她更弱的人.
也不知道上邪他們去哪里了.有沒有給夜舒黎明傳遞消息.
上邪從小到大.都是以皇上為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人.她們已經發現了皇上的行蹤.線索指向詭島.如果得知自己失蹤了.他會不會還是一直堅持以皇上為中心.完全就把自己放棄了.
尤芊襲閉上酸軟的眼皮.她真怕去想這些問題.因為在這樣的條件下.只會朝最壞的方向想.給自己增加更多的煩惱和恐懼.
她睜開眼睛.迷蒙地看著地上的阮安安.忽然生出些力氣.嘶啞地吼道:“安安……你回答我一句話啊.我們不能倒下去.要活下去.靠我們自己活下去.你快醒醒.然后我們一起聯手.逃出去啊.你還有疼你的母親.她正在你們的島上等你回家.給你做最喜歡吃的菜.唱你最喜歡聽的歌.你的父親.也不是真的要把你嫁給不喜歡的人.天下怎么會有不愛自己閨女的父親呢.一定是嚇嚇你的.還有秋紫陽.他一直守護在你身邊.生怕你受到一絲危險.秋紫陽一定很焦急.恨不得自己代你受這些苦楚.如果他找尋我們遇到了危險.那他……”
還沒等尤芊襲絮絮叨叨地說話.阮安安就像是在迷霧的黑夜中.忽然看到了清晨的曙光.她渾渾噩噩地想著:“是誰……誰在叫我的名字.我是誰……哦……我是阮安安.是啊.我的身邊還有那么多關心自己的人.不能就這么窩囊地死去.爹爹、娘親、還有木板臉……”
她輕輕**了幾聲.血污的臉上漸漸恢復了一點兒知覺.稍微動一下.全身上下都是一陣刺痛.
她掙扎著低語道:““姐……我沒事……我要去找母親.找木板臉.你說得對.我要活下去.靠自己活下去.”
“啪..啪..啪..”
一陣連續沉悶的擊掌聲在身后響起.就像是誰在地上摔鞭子.
只見鴦兒一身火紅色的長裙.腳上一雙軟皮鹿靴子.踏著濕舊木質的臺階.一步一步地走下來.
“哎呀..真是姐妹情深啊.本小姐聽得都快感動得淚眼汪汪了.”鴦兒陰陽怪氣地說道.
尤芊襲和阮安安同時朝她望去.覺得她的那個笑容.那么得邪惡.那么得冰冷.
尤芊襲軟趴趴地抬起頭來.一頭烏黑的長發也亂糟糟地散落下來.臉上都是臟亂的塵土.可是她的眼睛像黑曜石那么亮.像一根釘子扎在鴦兒的身上.
她自嘲地說道:“我曾經對一個女孩兒.也是這么的姐妹情深.可是.我卻是做了一個愚蠢的農夫.好心給凍僵的蛇取暖.結果那只蛇根本就是一條心胸惡毒的邪物.最后反而咬了我一口.”
阮安安好不容易激發起來的斗志.被這個討厭的女人一打斷.新仇舊恨都像潮水一般.洶涌而來.可是她這次壓制住了那個沖動的自己.因為無數次的貪圖一刻痛快.換來的都是她兩人身上數不清的傷痕.
她這次學乖了.雖然心中恨極了.可是一句話也不再說.只是在心里面暗暗發狠.“芊芊姐說得對.要想活下去.逃出去.光靠嘴皮子是沒用的.得靠自己離開這里.”
鴦兒被尤芊襲說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她得意地一笑.說道:“小姐.知道誰才是小姐嗎.想做我的小姐.是你自己蠢笨.上了我的當.現在居然在哪里埋怨別人.實話告訴你們吧.好生給本小姐吃飯養傷.等到了京城.我拿到了銀子.天涯海角就任你們去.”
去你大爺.如果到了京城.指不定她和阮安安都成什么樣兒了.尤芊襲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不過她把這團火給壓制住了.
她怒極反笑地說道:“那行.你讓我們好好吃飯.最后銀貨兩訖的時候.我們也不會埋怨你的.”
鴦兒喜滋滋地眉梢一挑.輕快地說道:“這樣就對了.大家都快樂.誰也不為難誰.這個世界該尤多好.”
尤芊襲森寒地說道:“說得容易.你全身綁成這樣.能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嗎.”
鴦兒看她們滿身的傷痕.還有紫青的浮腫.想著平時尤芊襲對她還不錯.就有些松動地說道:“既然這樣.我就讓人把你們松開;你們一定給我老老實實的.不然.到時候別怪我一點兒都不講情義.”
“好.死牢里的囚犯.要砍頭問斬的時候.都知道給一頓飽飯.我們不久以后就要被賣給別人為奴為婢.就讓我們安生地過幾天.你看守得這么嚴實.四面都是江水.我們還能逃到哪里去.”
鴦兒看她說得振振有詞.頗有道理.料想兩個受了傷的女人.能厲害到哪里去.于是說道:“好吧.來人.給她們松綁.多叫兩個兄弟過來.給我好生地看住她們.要是有什么差錯.我就先結果了你們.”
說罷.鴦兒就像一只高傲地孔雀一樣.施施然地走出了地下船艙.
寒冬的夜晚.金碧輝煌的皇宮.就像折服在黑夜中的猛獸.隨時在哪個角落里.都有可能發生殺人謀害的事兒.夜舒黎一身銀白色的長袍.墨色的黑發上.一頂金黃色龍紋的紫金冠.在清冷的月色中.盡顯皇家出生的貴氣.他一個翻身.就橫躺在未央宮的屋脊上.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燕尾剪刀的眼角邪魅地上揚.
“月亮美人……月亮美人……”他獨自喃喃地念著.若有所思.“月亮你高高地掛在天下.能否看到我的美人.我真是羨慕你.能看到她.陪在她的身邊.”
忽然.一只白鴿像飛上天的白色繡帕.輕盈翩飛而下.直直地落在了夜舒黎的面前.精靈的小眼睛還圓溜溜地眨啊眨.發出沉悶的咕咕聲.
夜舒黎眼睛一亮.像是期盼了很久的禮物.忽然從天而降.等待著自己打開.驚喜萬分.
他優雅地坐起來.低低地笑道:“你這個小東西.和你的主人一樣狡猾.什么東西都算得那么清楚.不給吃的.就不給我信.”
于是他寵溺地一縮袍袖.再次伸展開手掌的時候.上面已經憑空出現了一小把的麥粟.小白鴿喜滋滋地跑跳上去.任由夜舒黎取下了紅色腳環上的白色紙條.
“去吧.一邊玩兒去.”夜舒黎把麥粟灑向不遠處.嘴角含笑地打開了紙條.
等看到上面的六個字..“襲被擄.方向京”.那喜悅的微笑僵在臉上.他的龍眉也漸漸像烏云一般聚攏.形成了起伏的褶皺.一股驚恐的怒氣.像雷電般轟然炸響.
他一下騰空躍起.像一只發怒的豹子.矯健輕盈.如狂風般在高高的宮墻之間快速飛去.
“襲兒.你千萬不能有事.不要害怕.我一定會找到你.你一定要等著我來.”
“都怪我.應該想法設法把你捆綁在我的身邊.不應該輕易地放你出去;你在我的身邊.即使有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兒.也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如果我想看到你.也是一小會兒的就能辦到的.不會像現在.每日在你的宮殿上.睹物思人.日盼夜盼.居然等來你深入危險的消息.”
夜舒黎心中百轉千回.一萬個懊惱后悔.都是不該放她一個人在外面;他心急如焚.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真氣.不一會兒就到了乾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