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飛果然就等在飛檐閣的二樓上,先笑嘻嘻的與明月打了招呼,而后一偏頭瞧見她身后?著臉的綠袖與面無表情的紅翡,仿佛熟人一般毫無芥蒂的也打了個招呼。
綠袖本就討厭他,見了他就恨不能揍他一頓,偏每次動手都是自取其辱,今日又是在勇安侯府,她也不好鬧的太過了丟了明月與賀之洲的臉,只好睜大眼睛使勁瞪他。
紅翡雖面無表情,心里卻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雖然這人的行徑有時候的確讓人挺不喜歡的,比如半夜翻墻之類的舉止,但人家笑的這樣誠懇,紅翡也就不怪他平日里總給她們添的那些?煩了。
再說了,這人再是不討喜,也是公主的友人。她們可以不給這人好臉,卻不能不顧慮公主的心情。
明月懶得理會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舉步朝?鴻飛走過去。
鴻飛懶洋洋的靠在欄桿上,嘟嚷著抱怨,“怎么這么半天才過來?”
敢情是嫌明月太慢了。
明月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樣急三火四的把我叫到這里來,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她剛到,連坐都沒坐下。茶水都沒喝一口就頂著太陽走了過來,他還敢嫌她慢?
此時她已經(jīng)走到了?鴻飛身邊站定,舉目遠(yuǎn)眺,果真能將勇安侯府的整個景致都盡收眼底,郁郁蔥蔥的園林,姹紫嫣紅的花園。碧波蕩漾的湖水,坐落其中的精致院落與閣樓……雖說這勇安侯府如今不怎么樣,但也能透過府里的景致看出其深厚的底蘊。
再是如何,這勇安侯府也是曾經(jīng)出過皇后的。
鴻飛也不將明月的語氣放在心上,直接就將杜士奇的擔(dān)心問了。
明月自不瞞他,“王爺知道我們會來。但我們過來赴宴,卻并不是王爺所安排的。”
鴻飛就樂呵的笑起來:“我就說嘛,小周必然是瞧在我的面兒上才來赴宴的,怎么可能會是受了攝政王的安排。”
“你急巴巴的叫了我來,就是為了問這個?”明月瞇著眼看向他,“難不成昨日跑到逍遙侯府去,也是為了這件事?”
還當(dāng)他是知道她不舒服的消息,特地趕過去探望她呢,原來是自作多情呀,明月這樣暗想著。
鴻飛被她問的一愣,“昨日我沒有去逍遙侯府啊。”
明月也跟著一愣,“昨日午后,你沒去過逍遙侯府?”
她下意識的往身后的綠袖看去。
綠袖哪里忍得住,上前怒目瞪視著?鴻飛,“還撒謊!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人所用的輕功路數(shù),跟你平常一模一樣!”
雖然她沒有追上,也沒能跟他交過手,但看的多了,綠袖自認(rèn)自己不會認(rèn)錯的!
既然不是她認(rèn)錯了,那就是?鴻飛在說謊!
于是明月又看向?鴻飛。
一頭霧水被綠袖指控著的?鴻飛摸了摸腦袋,娃娃臉上一片茫然,“昨日午后我在外祖母屋里陪她老人家說話呢,聽她說了半天我母親小時候的事情,直到未時末她老人家睡著后我才離開的。我離開之后就碰到府上的杜五姑娘,說她養(yǎng)的貓上了屋頂下不來,央我?guī)兔⒇埍聛恚谑俏揖晚槺闳ニ鹤永锞攘怂呢垼f很感激我,非要送她親手繡的荷包給我。我記著小周說的話呢。不能隨便接受姑娘家所贈的東西,尤其是荷包手帕之類的物事,所以她送的荷包我都沒收——不過那兩只鴨子倒是繡的怪好看的。”
他詳詳細(xì)細(xì)的將自己昨日午后所做的事說了,見綠袖瞪著眼睛還不信,便又道:“你要是不信我,我這就給你找人證來,昨日多少雙眼睛都看到我在這府里——再說了,我要是真去找小周了,也不會叫你們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
鴻飛說著,看向明月道,“更何況,我想見小周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若我真去了,我干嘛要否認(rèn)?小周,你信我的吧?”
明月當(dāng)然相信?鴻飛說的話,只是,若昨日潛進(jìn)逍遙侯府躲在她院子里的人不是?鴻飛,又會是誰呢?
綠袖也有些語塞,卻還是咬牙堅持說道:“可那個人不但背影肖似你,連所用的輕功路數(shù)都一樣,你又怎么解釋?難不成有人冒充你潛進(jìn)侯府,那又是為了什么?”
鴻飛就無奈的攤攤手掌,“我哪兒知道為什么會有人冒充成我潛進(jìn)侯府,反正我昨天沒有去過逍遙侯府。倒是你們,貼身保護(hù)小周的,竟就讓人從你們眼皮子底下溜了。嘖,攝政王也放心讓你們呆在小周身邊啊。”
綠袖咬牙切齒,小臉漲得通紅,卻再也沒有話反駁了。
她又瞪了?鴻飛一眼,方才慚愧的對明月說道:“公主。是屬下太大意了。”
只憑著背影與其所用的輕功,就斷定來人是?鴻飛,從而沒有繼續(xù)追查下去,讓線索斷在了她這里,可說責(zé)任全在她。她猛的跪下來,“屬下無能,求公主責(zé)罰。”
“快起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觀意識,綠袖不過是憑著自己的主觀認(rèn)定昨日潛進(jìn)來的是?鴻飛,認(rèn)為沒有危險才沒有繼續(xù)追下去,雖說有失職之嫌,她卻并沒有因此遭受什么意外之禍。況且綠袖是賀之洲的人,輪不到她來責(zé)罰,“只是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不管那人是誰,所圖是什么,總要先查出是誰才好想對策。”
出現(xiàn)在她的院子里,是沖著她來的?
被綠袖發(fā)現(xiàn),所以轉(zhuǎn)身就逃?
來人只有一個,聽起來又似乎是刻意模仿?鴻飛,借助小飛的身份,他想要干什么呢?
明月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只得道:“往后更仔細(xì)些也就是了。”
“是啊,小周的性命何其寶貴,你們可得更仔細(xì)些才行。若是你們保護(hù)不了小周。那我就要去跟攝政王說說了,可不能放沒有用的人在身邊。”?鴻飛一臉認(rèn)真,他并不是故意針對綠袖,而是真的是這樣想的。
綠袖愈發(fā)羞愧的抬不起頭來,“……往后定然更加仔細(xì)小心。”
正說著話,遠(yuǎn)遠(yuǎn)地就見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婦人被人簇?fù)碇w檐閣的方向走了來,?鴻飛先皺了眉,“不是不讓人靠近的么,這是誰?”
他不認(rèn)得金巧兒,明月卻是認(rèn)識的,一見金巧兒是有目的的往這里走來,就知道是沖著她來的。這倒有點意思了,她將自己的秘密捅了出去,還耀武揚威般的來找她,是來看她如何驚慌害怕的?
“這是來找我?煩的,沒事你先走吧,讓人瞧見我跟你在這兒見面也不好。”明月欲打發(fā)?鴻飛離開。
鴻飛聞言哪里肯走,眉毛立時倒豎了起來。“什么人竟敢找你?煩,等我下去收拾她!”
他一副為了明月兩肋插刀的模樣逗笑了她,也讓她將先前的疑云暫時拋開了,“行了,這件事我自己能處理,你快走吧。過來這么久了。估摸著世子爺也該找你了——你今日可是主角呢,遺憾的是外院的情形我也看不到,不過你記得放機靈點。想來這也是白囑咐了,你那世子舅父定然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偷戎屇懵睹嬗谌饲埃髱阏J(rèn)祖歸宗呢。”
聽余氏說。今日宗室來的人也不少,金巧兒也算是宗室成員,可見那杜士奇也是頗有些手段的。
有他經(jīng)營著,想來?鴻飛的三皇子身份很快就能塵埃落定。
鴻飛聽了明月的叮囑,也不嫌她煩,反而笑嘻嘻的十分受用的模樣。“放心,有什么精彩的橋段我一定會記住,然后告訴你的。”
他哪里不知道明月真正遺憾的是什么。
明月果然笑了起來,很是隨性的往他肩上砸了一拳,“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鴻飛這才笑著從閣樓上翻身躍下去,幾個起跳,就消失在了明月的視線里。
綠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瞬間消失的身影,微微咬了咬唇,臉色有些發(fā)白的道:“公主,昨日那人果真不是?公子。雖然他扮的很像,可他的動作更多的是刻意,不如?公子這般流暢隨意。”
明月將她的話記在心里。點頭道:“此事我會跟王爺提的,你不必想太多,這是有人故意誤導(dǎo),并不全是你的錯。”
綠袖便明白,明月會在賀之洲面前為她分辨,不由得感激的低下頭去,“多謝公主。”
這里話音剛落,外頭已經(jīng)響起了金巧兒清脆的笑聲,“都說勇安侯府的飛檐閣最是壯觀漂亮,今日有幸一見,果真是不負(fù)盛名啊。哎呀,里面竟然已經(jīng)有人了?看來是同樣慕飛檐閣的名兒來的客人了。不知上面的是哪一位,咱們可能上去打個招呼?”
就聽隨行的勇安侯府丫鬟陪著笑道,“回世子夫人的話,閣樓上的應(yīng)是公主。公主喜靜,您看您是不是先去別處……”
金巧兒的臉立時落了下來,“公主?是咱們大梁的哪一個公主啊?”
因先帝獨寵孝文昭順皇后。因而先帝膝下的子嗣是非常少的,靜成皇后去世后,先帝更是視后宮其他佳麗為無物,一心一意只寵著孝文昭順皇后,只是圣寵如此,孝文昭順皇后也只給先帝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就是如今的小皇帝,女兒卻生來體弱,沒養(yǎng)到三歲上就夭折了。小皇帝又還沒有大婚,膝下空空如也,更是沒有公主一說。
誰不知道大梁最尊貴的公主就是她的母親太長公主?至于先帝的姐妹,她的兩位表姐。一個守寡清修不問世事,一個忌憚賀之洲夾著尾巴做人,平日里的應(yīng)酬都鮮少出來露面,這樣的場合更不可能出現(xiàn)。
故而金巧兒那話,可不就是故意針對了?
那丫鬟被金巧兒突然的變臉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回道:“是夏國來的……長樂公主。”
雖然她也聽說了夏國來的根本不是長樂公主。而是長樂公主的庶姐明月公主,但此事如何能是她這樣的小丫鬟該知道的?且連來赴宴的夫人太太們口中稱的也是長樂公主,她又怎么敢說出明月公主的名諱來?
金巧兒撲哧一聲笑出來,斜飛的媚眼兒往閣樓上一掃,拉長語調(diào)揚聲道:“原來是長樂公主呀,都聽外頭在傳,說被送來大梁和親的長樂公主根本就是冒名頂替的,是個假的。正好這會兒見到了,我可要好好問一問,她到底是長樂公主呢,還是明月公主呢?”
一邊說著,一邊命人將領(lǐng)路的小丫鬟推到一邊,徑直就要往閣樓上走去。她身后跟著的幾名婦人,或神色閃爍止步不前,或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小丫鬟見勢不妙,忙忙往后退,飛快跑去找主子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