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
36、躲得過還是躲不過
兩個人在黑暗中手牽著手,互相依靠,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這是一幕怎么看都充滿著溫情的畫面。
——前提條件是忽略掉這兩個人身邊林立的墓碑。
蘇北的心情就好像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充滿著驚險的刺激感。
他身邊沉默而立的男人,右手里拿著的手電突然間滅了。
蘇北頓時覺得周遭的黑暗漫無邊際地向他壓了過來。
他呼吸粗重,下意識地用力抓緊了變態的手。
此時此刻,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稍微緩解一下心里的恐懼。
“喂,干什么把手電關了?”蘇北看著變態在黑暗中隱約的輪廓問。
“噓……”變態低低地噓了一聲。
蘇北被他嚇得臉色一白。
這變態,是不把恐怖氣氛烘托到極致,他不甘心是吧!
變態的手順著他的胳膊往上摸,極盡溫柔,也極盡緩慢,一點點地侵占著他的身體。
變態的身體也挨過來,慢慢地貼近著蘇北的背部。
漸漸地,紋絲合縫。
變態如同在用身體的每一寸感受著蘇北一樣。
蘇北被他圈在了懷抱中。
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圍在他腰上。
變態沒有說話,也不讓蘇北說話,彼此間只能聽到輕淺的呼吸聲。
就這樣擁抱著站了很久,久到蘇北的腿都有些發麻。
周圍的夜色漸漸淡了,天空顯出了一抹白。
快天亮了……蘇北迷迷糊糊地想。
到后面,他不知不覺間靠著變態睡著了,半睡半醒間,只感到被自己倚靠著的變態,一動不動,似乎也變得像他們面前的這塊墓碑一樣,除了溫度和硬度不同。
睡了一會兒,精神好了很多,蘇北小幅度的動了動脖子,動了動手,動了動腳。
身后的變態對他這些小動作沒有反應。
蘇北忍了又忍,最后還是忍無可忍,因為人有三急,他想上廁所啊!他快憋死了有沒有!
“……你到底想干嗎?放開我!”他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問。
“不要。”變態一場干脆的拒絕了他。
“……我要上廁所啊大哥,我求你了放開我讓我上個廁所先。”蘇北欲哭無淚地說。
他覺得自己憋屈得快要吐血了。
這變態簡直是非人類啊。
蘇北為了報復這個變態,在這幾個小時的罰站時間里,故意把自己身體的大部分全靠在了他身上,就算這樣,變態似乎都沒什么感覺,不說腳是不是已經僵了麻了,難道他就不餓不累不用上廁所嗎?
聽到了他這句話,變態終于大發慈悲放開了蘇北。
蘇北挪動著自己站久了,又直又木的腳,往不遠處走去。
他實在憋得急了,來不及去找公墓里的廁所,只能找了個稍微偏僻點的地方就地解決。
舒服了,蘇北深深嘆息了一聲。
他拉上褲鏈,轉身想離開,卻被眼前的人嚇得往后一退。
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態出現在了他身后。
變態把手伸到了蘇北面前,蘇北先看了看他修長的手指,白皙的手掌,再抬頭看了看變態的臉。
在拂曉中,原本并不太出色的臉,顯得極好看。
他在對蘇北微笑,笑容顯得蒼白,帶著淡淡的惆悵,以及可以輕易捕捉到的迷茫。
就像是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童。
在這種既不哀憫也不祈求的目光下,蘇覺得自己被蠱惑了。
變態……他好像一直在等著一個人向他伸出手。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在等也還是在等。
這樣豐沛的情感,就好像漲潮時的海水一樣,沖刷過來。
幾乎沒有人可以抵抗。
要是等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就算明知道他等的人不是自己,面對這雙手,也不忍心拒絕吧。
蘇北斂下眼,手指尖顫了顫。
一瞬間,他握緊了自己的手,控制住了心里面那些好像鬼怪作祟一樣的感情。
變態想要的人不是他,他想要的人也不是變態。
在此時此刻,所做的任何決定,都是魯莽而不切實際的。
生亦是你,死亦是你,這種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的感覺,實在太糟心了。
蘇北的嘴唇動了動,“你……”
蘇北把手放在變態的手中。
幾乎在剛接觸的一霎那,變態就立刻緊緊抓住了他的手指。
“走了。”變態輕聲說。
兩個人肩并著肩,回到了那輛黑色小車旁。
在進入市區之后,變態讓蘇北在一個公交車站牌的不遠處下了車。
蘇北看著那輛黑色小車,悄無聲息的融入了車流中。
他轉身招了一輛出租車,把自己的身體甩在了后座上,和司機說了地址之后,才全身放松下來。
清晨五點,他回到了家。
剛打開家門,就看到周匪石正抱著雙臂站在玄關處等著他。
“發生了什么事?從昨天到今天一直都聯系不上你,公司里的人也說沒看到你。”周匪石劈頭蓋臉的幾句話砸得蘇北頭暈腦脹。
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先讓我進去。”蘇北有些無奈地說。
周匪石看他一臉疲憊,眼下青黑的樣子,身體往一邊讓了讓。
蘇北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他首先直奔廚房,拿了幾片吐司,放在了面包機里面,再把一大杯牛奶放進了微波爐。
接著,他端著做好的簡單早餐回了客廳里。
蘇北三下五除二,把托盤里的東西一掃而光,滿足的打了個嗝,這才想起周匪石。
“你去公司了沒?”蘇北問。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難道周匪石一點也不知情?他哥的保密工作不會這么到位吧?
不說當時在場的十幾個龍虎堂成員,就說這么大的案子,肯定會大肆報道,周匪石多少也能知道點風聲。
“我哥他動了你?”周匪石總是帶著點輕嘲的臉,頭一次完全黑了下來。
動了他?蘇北忍不住心里抽了抽。
不怪他多想,他在周氏建筑里也算呆了一段時間,各種粗口各種暗語也知道了一點。
男人和女人之間那點事,在他們之間就是“搞啊動啊上啊操啊”之類的詞。
“你說呢?”蘇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一身的狼狽,“你哥,我可是真惹不起。”
蘇北有些拿不定注意要不要把周磐石還在繼續做毒品交易的事告訴周匪石。
周匪石不喜歡毒品交易。
做毒品交易這一行的人,全都是一些為了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的亡命之徒,兇殘至極。
他那個混黑道混出了一些名堂,占了H市四分之一地盤的父親,就是死在了這上面。
所以周匪石對毒品交易很排斥。
他父親當年為了錢,幾乎把毒品交易網鋪到了整個北城,滲透到了很多場所。
其中就包括一些學校,比如A中。
當周匪石進入A中就讀的時候,他父親為了訓練自己兒子的能力,把那一塊的毒品交易網交到了他手上,他不想反抗他父親,所以就接手了下來,當他父親死了之后,他第一時間就想把這些毒品交易網放棄。
警河蟹察的介入,也是一個周匪石早就想要的契機。
這樣不光是他哥,還有那些手下,都得暫避風頭,低調行事。
他可以爭取到一些時間,去徹底的理清他父親留下的攤子。
周匪石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沒那么容易。
毒品交易是龍虎堂來錢的大頭,他突然提出來要放棄這一塊,肯定會引起底下人的反彈。
那些元老們,一個個都不好伺候。
要不是他哥跟在他父親身邊多年,在龍虎堂里有了一席之地,說得上話,這件事還真沒那么容易就做到了,就算他父親指定了要他繼承龍虎堂也沒用。
他一個才十七歲,在那些老江湖眼里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何德何能配在他們面前指手畫腳?
不被半夜拖出去填水泥才怪。
也就他哥,一直堅定不移地支持他。
周匪石閉了閉眼,他實在不想懷疑他哥,但是由現在得到的消息來說,他哥一直在騙他。
“你不用去公司了。”周匪石看著蘇北說。
“了解。”蘇北聲音響亮地回答。
這個要求,他聽得心甘情愿,心花怒放。
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再去周氏建筑,估計就是一腳踩進龍潭虎穴里,有去無回。
蘇北吃飽喝足,困勁上來,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聲音微啞地說:“我回房間去睡覺了。”
“等等,我帶你去個地方。”周匪石站起來,叫住他。
帶你去個地方……
這幾個熟悉的字眼讓蘇北臉色一青,剛想開口斷然拒絕掉這種無厘頭,絕對非好事的要求,就聽到周匪石補了一句,“我哥不會放過你。”
好吧,他說得有道理。
蘇北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周磐石那精致的眉眼間隱含的戾氣,他可是記憶猶新。
他這幾天怎么一直都在疲于奔命,從一個陌生的地方被帶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蘇北實在煩透了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他想奪回掌控權,雖然面對周圍這些人和勢力,有點難。
基于這種心理,蘇北毫不猶豫地說:“我自己會找地方躲起來。”
周匪石冷冷地嗤笑了一聲,恢復他惹人討厭的一面。
“你覺得憑你能躲得過我哥?”周匪石聲音里全都是不屑,都快溢出來了。
蘇北也學著周匪石冷冷地嗤笑了一聲:
“躲不過躲得過,總要試試,誰知道你和你哥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