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由你
水勤蘭不懂她。
從小看著長大的丫頭,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將她握在掌心的,卻沒料到也有瞧不透她的一天。
怎么回事?哪里出錯了?
饒是水勤蘭自恃精明,近日也經常心驚于他那皇女表妹的難以捉摸。他知道她靈巧聰慧,比起常人,心思要剔透幾分,可她的行止、她的反應,一向在他意料之中啊!
可現今的她,卻老是出乎他意料。
這讓他不禁有些懊惱,從不識懊惱為何物的他,近來竟老是遭類似的情緒困擾。最糟的是,他彷佛還對她
興起幾分純粹男性的渴望。
水勤蘭斂眉,陰沉地憶起那個激情的夜晚。
那夜的她,清純得像枝枒上初開的白櫻,卻又艷媚得好似盛綻的丹芙蓉;那夜的她,風姿楚楚,教他幾乎失控。
“不對勁,”水勤蘭深思地自語,大掌把玩著幾顆翠玉圓珠。
如斯矛盾又迷人的她,果真是原來那個水明月嗎?自從她回宮后,他便老覺得她哪里不對勁,有時他真懷疑,她該不會不是正牌皇女,而是某個頂替的冒牌貨?
可說她是個假皇女,她的五官容貌和月兒明明一模一樣啊,身材除了略瘦些,也看不出差別之處。這世上能有外貌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除非是雙生子……
一念及此,水勤蘭猛然站起身,玉珠兒脫出掌心,在檀木案上滾動。
會是如此嗎?月兒有個孿生姊妹?不,他娘親和月兒的母后是姊妹,他從小便在這王宮內苑游蕩,從不曾聽聞他那姨娘懷的是雙胞胎。
水勤蘭正沉吟間,殿外傳來侍衛的通報聲--
“啟稟攝政王,丞相大人求見。”
莊老?這么晚了他來做啥?水勤蘭擱下筆,揚聲喊,“請他進來。”
話語方落,一個發色半蒼的老人便踏著沉穩的步伐走進御書房,水勤蘭起身迎向他。
“這么晚了,丞相大人找我何事?”
“老夫聽說一則奇怪的傳聞,特來向攝政王求證。”莊老凜聲回道,花眉緊皺著,神情僵硬,臉色不太好看。
看來不是什么好事哎水勤蘭不動聲色,淡淡一笑,“大人請坐。”他領著莊老各據一張鋪著雪狐毛皮的座椅。“來人,上茶。”
宮女們送上茶點后,他端起其中一碗茶,掀開豌蓋,“喝點茶吧,丞相大人,天這么冷,您老一路走來一定不好受,喝點茶去去寒氣。”
“是,老夫不客氣了。”莊老端起茶碗啜飲。喝了幾口,略略壓下體內的寒氣后,他迫不及待地開口,“老夫本想等明日議完政事后再私下找攝政王求證,可茲事體大,下問個明白,老夫實在難以成眠,”
水勤蘭揚眉,又啜了一口茶,這才慢條斯理地擱下茶碗,“究竟什么事讓我們丞相大人如此頭疼?”
“老夫聽說,上回皇女出宮時,遇上了刺客。”
“哦?”
“老夫還聽說,這些刺客是有備而來,不取皇女性命,誓不罷休。”莊老直視水勤蘭,“老夫覺得奇怪,發生這么大的事,怎么從沒聽見攝政王提起?”
這意思是懷疑他吧?水勤蘭微一勾唇,敏銳地聽出弦外之音。
他抬起眸,對莊老銳利的逼視不避不閃,“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跟你們提起又有何用,況且我已經囑咐過鳳凰宮的侍衛,今后嚴加注意皇女的安危,也警告過月兒,不許她再私自出宮。”
“光這么做不嫌輕率嗎?皇女乃金枝玉葉,來年又將登基成為天水的女王,她的性命安危個容輕忽?何況那些刺客究竟是由何人指使,也該查一查,這謀逆之罪,非同小可啊!”莊老的語氣略帶指控。
“正因為謀逆之罪,罪不可赦,所以我才不愿打草驚蛇。”水勤蘭淡然回應,“要是公然在議事廳上抖開這件事,驚動了主謀者,恐怕要揪出他們就不容易了。”
“攝政王這意思是,您其實私下在調查這件案子?”莊老瞇起老眼。
“不錯。”
莊老沉默半晌,“果真如此,那是最好。只怕--”
“只怕什么?”
莊老不語。
“丞相大人請盡管說,是不是您老又聽說了什么傳聞?”水勤蘭語帶嘲諷。
“這傳聞我并不愿相信,可最近實在傳得兇,又言之鑿鑿,教人不得不起疑--”
“究竟是何種傳言?”
“聽說攝政王之所以壓下這件事,可能有兩種原因。”
“愿聞其詳。”水勤蘭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品茶。
“其一是攝政王早就知曉謀逆者是誰,只是隱忍著不說破,其二是--”莊老深吸一門氣,“這場行刺的幕后主事者正是您自己。”
語畢,老人凜著下頷,準備迎接一番嚴厲斥責,豈知水勤蘭既不斥責,也不辯解,只是轉動著茶碗,嘴角甚至還勾起薄笑。
“這推論聽來倒挺有意思。”半晌,水勤蘭總算開口,望向莊老的眼眸熠熠生輝,“不知丞相大人以為是何種原因?”
“老夫并不想以為!老夫只想知道真相!”莊老教他漫不經心的態度給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一甩袍袖,忿然站起身,“老夫只要攝政王給一句話,行刺皇女的主謀是您嗎?”
“當然不是。”水勤蘭閑閑應道。
“什么?”莊老一愣,沒料到他回答如此干脆,“攝政王該不會以為這么隨便一說,老夫就會信了?”
“您要我一句話,我已經給了,信不信由您。”水勤蘭倒是坦然。
“您……您怎能如此漫不在乎啊?”莊老又氣又急,臉色鐵青,“您不知曉嗎?這傳言一旦在宮廷里傳開,可是會掀起驚濤駭浪啊!”
“所以丞相大人是在為我擔心啰?”水勤蘭揚眉,微微笑了,“感謝大人!”
“攝政王!”莊老莫可奈何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