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這里就是給我送這個?”聶然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那把在光線折射下閃現了幾縷冷光。
“咳咳咳……”方亮有些遲疑地輕咳了幾聲,“那個……其實主要是昨天去找這小子的時候聽到警察局里的人都傳瘋了。”
“傳瘋了?傳什么了?”聶然隨意地問了一句。
“就是關于霍珩為了救一個女人不惜把價值幾億的貨全部上交了的事。”方亮雖然說著所謂的傳聞,但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眼前正隨意把玩手機的聶然。
“然后呢?”她靠在椅背上,此時似笑非笑地抬頭掃了方亮一眼。
“他們說,這個人……就是你。”
他昨天是下午將近傍晚時分才到的警局,想來和厲川霖聊聊關于這次的任務的進度,以及來送這份新任務。
上次厲川霖和自己在電話里說已經把密碼破譯了,基本上就要結束了。
所以他格外的著急。
現在基本上原先新兵連的新兵全部下部隊了,而且都已經訓練了一個多月了。
如果聶然再不下部隊,訓練進度就會跟不上。
好不容易進了警局聽到已經把劉震擊斃,案子已經結束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替聶然開心,就聽整個警局里都被霍珩為英雄救美一擲千金的事情給傳瘋了。
而那個人竟然是他的學員——聶然?!
他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后,還有些不相信,特意問了厲川霖,雖然從厲川霖那里聽到的意思好像是霍珩單方面的自作多情,但是……
一擲千金啊,價值上億的貨物,為了一個女人。
說實話,這個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聶然再怎么樣,畢竟只是個小姑娘,在這種王子般夢幻的情景下,真的會不動搖?
想到這里,他的眼睛就死死地看著聶然,生怕會遺漏任何一處可疑的地方。
但沒想到聶然很是大方地點了點頭,“嗯,是啊。”
方亮皺了皺眉,然后又繼續不死心地問道:“我還聽說……你受傷,他照顧了你整整一夜?甚至連去醫院換藥都親自送你去。”
他覺得自己的提問暗示已經夠明顯了,這丫頭應該會有些別的反應才對。
問題是,聶然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笑瞇瞇地湊到了方亮的面前,反問道:“是啊,你到底想說什么?”
那臉上堂堂正正的讓方亮幾乎覺得自己好像完全想太多了。
眼前這丫頭坦然的沒有一點心虛的樣子,反而搞得自己好像個八卦婆一樣。
但有些話他不能不仔細的問清楚,不然會埋下禍根的!
她現在新接下的任務依然是在A市,身份照舊,很容易讓霍珩這個時候趁虛而入……
他停頓了片刻,終于還是問出了口,“你們……之間不會有點別的不應該有的關系吧。”
聶然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擴大了起來,“你猜猜看啊。”
猜猜看?
方亮被她這種不斷的反問問得心里沒了底。
這丫頭向來桀驁難馴的很,做出點出格的事情他是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的。
“聶然,他是匪你是兵,他黑你白,這期間的關系你要搞清楚。”方亮的臉色有些著急忙慌了起來,就連語速也快了很多。
他實在是怕這丫頭真的做出一些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要知道這任務可是好不容易才完成,可不能到時候敗在霍珩這個人身上啊!
情竇初開,被陷入愛情的女人為了愛可是什么都拋得下。
相對于方亮的糾結,聶然倒是重新靠在了椅背上,很無謂地一笑,“這有什么,不就是匪嘛,要真是喜歡的話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啊。”
方亮一聽,頓時拍著桌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怒聲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
一旁的厲川霖聽到后也立刻擰起了眉頭。
聶然歪坐在椅子里,懶散地睨看了他一眼,只是一味地笑,并不言語。
那臉上雖掛著笑,可眼底閃爍著冷光,讓方亮剛才的怒火頓時被澆滅了一些。
這丫頭性子難以琢磨,和她對著干說不定只會適得其反。
“我不希望我的學員最后走了錯路。”方亮帶著無奈的意味硬邦邦地丟下了這么一句。
“那如果已經走錯了呢?”
聶然含笑卻又清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讓對面的兩道視線同時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方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格外的沉重,“那我會親自把人抓回來,接受軍事法庭的審訊。”
聶然笑著聳了聳肩,并不作答。
“我是認真的!”見她那副神情,方亮隨即補了一句。
可惜慘遭聶然的無視,她將槍在指尖輕輕一轉,干脆利落的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起身正往門外走去,就聽到方亮喊了自己一聲,“聶然!”
腳下微頓,她站定在門口。
“別讓我失望。”方亮凝重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聶然背對著他們,時間像是被拉長了一樣,只聽得到屋外冷風整整,屋內卻一片寂靜無聲。
她目光筆直地看著前方,揚起一縷淡淡的笑容,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是什么意思?”方亮看著她什么話都不留,不禁有些捉摸不透了起來。
“不知道。”厲川霖的眼神隨著她離開后這才收了回來。
自從剛才看完任務之后,她的神情就隱約陰沉不定,問的比答的還多,口風也閉得很緊。
她……到底要干什么?
厲川霖突然發現這幾個月的相處之后,聶然的思維和想法自己根本無法琢磨,好像她永遠都比自己快一步。
他剛才看聶然玩兒槍的姿勢,手法干脆利落,很是老道,不像是一個新兵的樣子。
上面的人為什么要一個新兵去一而再再而三的交給她任務,特別還是執行這種危險系數特別的高的槍殺案子?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一系列的問題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冒了出來,但卻都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他們兩個人對于聶然異常舉動感到頭疼時,剛出了餐館的聶然又再一次的鉆入了旁邊的百貨商店,順手拿了一件男士衣服以及正在做宣傳而發放試用品的各種化妝的小樣。
然后到洗手間將衣服套在了身上,把臉也順勢改變了模樣。
確定一切妝容完畢后,她趁著四下無人注意從后樓梯的職工通道溜了出去,最后直奔那間破鞋鋪子。
因為是白天,店鋪的大門開著,聶然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隨即一腳就將木門給踢上了。
“砰——”一聲不輕不重的關門聲,讓正坐在里面悠然自得看著電視的老三子嚇了一跳。
他剛要擰著眉頭罵人,結果卻對上了聶然那張笑臉。
即將要沖出的臟話就這樣硬生生的卡在了喉道里,憋得他不小心嗆到了口水,一陣咳嗽。
聶然看到他驚悚的表情后,笑著打了聲招呼,“老三子,最近過得好嗎?”
“你,你,你……你怎么又來了!”老三子因為太過驚訝和激動,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起來。
上次這男的跑到自己面前拿著刀坐在店鋪里,就這么明目張膽地對他微笑。
雖說自己的鞋子鋪是用來當幌子的,基本上沒有什么生意,可這也架不住有人拿著把刀坐在大廳里吧。
那帶著森冷光線的薄刃在她指尖旋轉,偶爾一道冷光打在自己眼睛上,心頭就是一緊,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最后還憋屈地主動問他有什么事情可以幫忙,然后替他跟蹤了一輛貨車到了港口,那期間自己差點被人發現,小命不保。
現在他又跑過來,還對自己打招呼說好久不見。
老三子真是要哭了,這樣欺負一個中年大叔真的好嗎!
要不是看他性子乖張,說不定真對自己下毒手,他早就指著那人的鼻子罵娘了!
“都說了你服務好,所以回頭率高啊。”
店鋪的大門被聶然給關上了,屋內環境昏暗,她吊兒郎當地站在柜臺前,掃了眼老三子身后的那幾扇門。
老三子看他似乎是在打量的樣子,立刻跪求了起來,“大哥啊求求你了,放過我吧。”
看他那副不安好心的模樣,天知道這男的又要做什么事情,萬一把自己的小店鋪給拆了怎么辦!
“那怎么成呢,好不容易找到個服務好,價格公道的地方,我才不放過呢。”
聶然心不在焉的回了他一句,眼睛卻在幾扇門之間徘徊了很久,最終落在了左邊那一扇老舊的木門上。
然后就這么推開了柜臺的那扇小門直直地走了進去。
老三子見他似乎是要生闖了進來,立即站到了他的面前,“這兒,這兒你不能進來。”
聶然見自己的路被擋了,有些不耐煩地將他輕輕一撥,誰料。老三子底盤太軟,踉蹌地就差點撞到墻上。
隨后,她大步朝著那扇最隱秘的木門走了過去。
上面掛著三把大鐵鎖,看上去很陳舊,幾乎沒人會注意,但聶然卻發現那鎖眼非常干凈,一看就是經常用的東西。
聶然用手掂量了幾下那三把大鐵鎖,沒有進一步的意思。
老三子這才吁了口氣,還好有鎖,她打不開。
但接下來眼前的那一幕讓他驚訝地立即倒吸了口涼氣,差點被口水嗆得再次咳出來。
只見聶然的另一只手里拿出了一串鑰匙,挑挑揀揀的一番后拿出了其中的一個,塞入了鎖眼里面,輕輕一轉,就被打開了。
老三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那串鑰匙已經不見了。
想來應該是剛才推了一把的時候,鑰匙被他給順走了。
想他老三子在這條道上混了也那么多年了,那些順東西的手法他也是知道一二的,可能這么速度,還不需要任何遮掩防備的情況下順走的,顯然是高手。
看他年齡也不算大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手上功夫,到底師承何處啊?
就在他一個怔愣恍惚之間,聶然已經將三把鎖全部打開,并且推門而入了。
老三子看眼前沒了人影,這才清醒了過來,糟糕,那可是他的工作室啊!
于是,立刻著急忙慌地跟著走了進去,雙手一伸地擋在了她的面前。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聶然被擋在門口也不生氣,環顧了一圈周圍的儀器,“你的工作室里面設備工具都齊全嘛。”
不得不說,外面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這里面卻裝修的不錯,而且看實驗桌上擺放著那些精致的儀器,以及試管里正煙霧繚繞的樣子,倒是有那么點意思。
“你想干什么?”老三子見她嘴角劃出一抹笑,憑著自己這么多次下來的經驗來看,這笑容里透著算計!
“閑來無事逛一逛。”聶然看他擋在自己的面前,礙眼的很,輕輕松松的搭在他肩頭一推,人就像是無根的稻草一樣,一推就倒。
“先逛哪里呢?這里,還是這里?”聶然自言自語地指了指實驗室的左右兩邊,接著很目中無人地直接走了進去。
“不,不是……你……”老三子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趕緊上前阻止。
“東西還挺新啊。”聶然在實驗桌上這兒看看,那兒瞧瞧的,手也在這些儀器上戳戳玩玩的。
看的老三子心里頭那叫一個顫啊。
那些儀器都精密的很,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有損壞,這萬一被碰壞了可怎么辦!
“你別動!這里的東西都很重要的!”老三子每看她碰一下,就只能跟在他身后不停地事后檢查有沒有被碰壞。
那臉上寫滿了痛心疾首四個字,就好像自家的閨女被人給男人強上了一樣。
“有多重要?”聶然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個儀器在手里把玩了幾下,然后壞心眼的舉起,“這么重要?”
話音剛落,手指一松,東西瞬間往下摔去。
老三子猛地睜大了眼睛,心頭發緊,“啊——!小心!”
當下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撲了過去。
然而他才跨步沖到一半,卻看到那原本應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東西,在半空中被一只腳給穩穩當當的接住了。
“你!”老三子氣得怒瞪著他,氣得咬牙切齒。
聶然瞧他好像真是被嚇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什么,不就是個解碼采樣儀嘛,大驚小怪。”
老三子一把搶過那個儀器,想抱著自家的心頭肉一樣,擦了又擦,摸了又摸,“這個是最新型號的采樣儀,昨天才到的,很貴的,我想了很多辦法才搞到這么一個!”
聶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把玩起了桌上其他的東西,說道:“這個不是新貨,而且也不是什么最新的。”
“啊?”
聶然看他木愣的樣子,難得好心地道:“你被騙了。”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你,你憑什么說著不是最新的?難不成……難不成你知道最新型號?”老三子的反應格外的大,即使在害怕的同時還是眼睛瞪圓地看著聶然,滿臉怒氣。
聶然放下手里的小玩意兒,將他懷里的儀器拿了過去,“我不知道最新型號是什么,但是這里的隙縫有灰,鏡頭也有被擦過的痕跡,這不可能是你昨天買了之后沾上的灰吧?所以顯然是舊貨。”
她將幾處及不易察覺的地方指了出來,老三子湊過去一看,的確隙縫之間有些許的灰,和擦過的痕跡。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舊貨,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的最新型號!”
他像是是無法接受死盯著那個儀器,那臉色頹得就跟死了親爹似的。
“嗯,你被騙了。”聶然再一次的陳述了這鐵一般的事實,繼續在實驗室里轉悠了起來。
聶然看他傻眼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肯動彈,鑒于等會兒要用他的實驗室,所以破天荒的安慰了他一句,“是不是最新型號有什么關系,只要能解得開密碼,鐵絲也一樣能勝過鑰匙。”
老三子呆滯了三秒后回過味兒來,這小子……這小子是在勸慰自己?
他是耳朵出幻覺了嗎?
都說久旱逢甘露格外的珍惜,所以當被打壓了太久的老三子聽到聶然的一句安慰后,竟然哼哼的傲嬌了起來,“你小子個子不大,口氣倒是挺大的。”
鐵絲那么好用,剛才干嘛還偷自己的鑰匙!
吹牛!
然而在等到很久之后,在無意間他看到這丫頭那神出鬼沒的那套撬門溜鎖的本事后,才明白當初說的那句話真的只是陳述,并不是所謂的吹牛。
“我要暫用一下你的工作室。”聶然見他總算有了反應后,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椅子上說道。
“什么?!”還在傲嬌的老三子一聽馬上怒目而瞪地看著他,“我不同意!這里面的東西都貴的,而且有些都已經買不到了,你萬一給我弄壞了怎么辦。”
聶然看他一副護犢子的小模樣,接著目無表情地從腰間把上次老三子賣給自己的軍刀拔了出來,“哐當”一聲,丟在了桌上。
老三子連忙往后一躲,顫顫巍巍地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拿……拿刀威……威脅我啊……”
“給不給用。”聶然握著刀柄,一只手在刀面上擦了又擦。
那慢條斯理的樣子,讓老三子立刻沒了骨氣,“給。”
“出去。”聶然將刀放在了桌上,下起了逐客令。
早知道剛才就直接拿刀解決了,真是蹬鼻子上臉。
可誰料,老三子這回倒是堅韌不屈了,站在實驗臺的旁邊,手里懷抱這剛才被聶然判斷出是舊貨的解碼儀,“不,不行,我怕你把我東西給弄壞了,我……我要在旁邊看著。”
聶然頭也不抬地拿起刀敲了一下桌子,“咚”的一聲沉悶聲響起,嚇得幾乎讓老三子的心一個驟停。
但依然筆直地站在那里,故作冷靜地樣子。
“你……你捅我,我也……也要在旁邊看著!”
聶然頗為意外地抬頭看著他,隨后緩緩地勾起了唇角,“好啊!”
拿起刀就走了過去。
老三子看著她舉刀沖了過來,這回嚇的差點直接給心跳停止了,大叫了一聲,“啊——!你玩兒真的啊你!”
立刻連滾帶爬地往外跑去。
“膽小鬼。”看著那肥墩的身子像個球一樣滾出去,聶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確定他不會在回來之后,聶然這才轉身回到了實驗臺前,將老三子的東西往旁邊挪了挪。
不可否認這人沒骨氣又怕死,但對于研究這些東西倒是挺執著的。
而且看的出這些儀器有些年頭了,不過使用者很小心,而且也很仔細,所以并沒有什么太大破損的地方。
聶然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把小巧精致的勃朗寧槍,看了幾眼之后熟練的卸下了彈膛,細細地檢查了一番。
一直站在門口的老三子提心吊膽著,生怕實驗室里會傳來各種儀器碰撞被砸的聲音。
不過好在等了三四分鐘后,他并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只是這讓他實在好奇那人坐在實驗室里干什么。
思索了片刻后,他偷摸著將腦袋伸到了工作室的門口,燈光下只見那人將一把槍支拆得七零八落,手里還拿著一顆子彈細細地研究。
這人到底要做什么?
“再偷看我挖了你眼珠子。”聶然眼睛還停留在子彈頭上,卻徑直對著門外的老三子說道。
老三子一聽,刺溜兒一下把頭縮了回去。
反正,她沒動自己的東西就好!
老三子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沒骨氣地站在柜臺面前,但眼睛卻時不時地往那扇木門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