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可抵擋的力量猛然撞中戴馮·席渥斯的后背,孩子從馬背上騰空而起,如被摔飛的稻草人,從疾奔的戰馬上高高的摔飛了出去。
噗噗噗!
朱莉短弩射出的強勁的箭矢插進了一個魁梧的身體,那人悶哼著摔落地下,正是黑甲侍衛隊隊長瑞斯。
他在危急時刻,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出手要救十一歲的孩子戴馮·席渥斯一命。
戴馮·席渥斯在空中哇哇大叫,很不幸,他正對著一面巨石飛過去,摔落,頭下腳上,呯的一聲大響,孩子的頭盔猛撞在巨石上,濺出了火星。驚叫聲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一把鋒利無匹的刀削斷了聲音,干凈利落。那小身子啪嗒掉落石面上,好像已經失去了生命,小身子從石頭上彈起,滾落,掉進草叢,無聲無息了。
“敵襲!防御!”黑甲精銳侍衛們紛紛大叫。
前面的小路正中,一個苗條的身影當路站立,她扔掉了短弩,抽出了長劍。
一名騎兵取下背上小圓盾舉在面前,猛踢戰馬,向那身影發起了進攻。
道路兩邊的草叢灌木中,大小的石頭后面,不緊不慢的站起來一個人影,兩個人影,三個人影……沉默的人影,穩定的氣息,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動作……和嘩然驚呼戰馬打圈的敵騎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風格……
咻!
一箭右側面射來,正中全神貫注奔向朱莉的騎兵的脖子。
為了脖子能靈活的轉動,護頸甲本就不厚。
如此短的距離,短弩的箭矢強勁破甲,不在話下。
箭矢從脖子右面射進!
這名騎兵就好像被無形有質的巨錘猛然擊中,向左邊猛然摔出。盾牌,長劍,脫手飛向半空。
戰馬驚嘶,人立起來。
要在疾奔的戰馬上從側面射中人的脖子并不容易,雖然是偷襲,雖然對方只注意著前面的朱莉,但這一射擊的精準,是需要在移動中進行千百次的訓練后才能有命中目標的手感!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短箭射進騎兵身體的聲音不斷的響起。
騎兵慘叫聲尖銳的刺破了夜空,黑影紛紛從馬上倒下。有騎兵高喊著縱馬突進,但,不管是向前,向左還是向右,你的身后必然都有敵人,根本無法有效防御。
被包圍起來的一個騎兵百人隊,在百把短弩的密集射擊中,士兵紛紛倒下。
朱莉率領的一個百人隊老兵們把穩、準、狠發揮到了極致。
失去主人的戰馬斜刺里亂奔亂逃,有兄弟上去抓捕戰馬,被朱莉嚴厲呵止。
“先殺光敵人!”朱莉大喊!
黑化的朱莉的心中,已經沒有了憐憫。
在被魔山救下山的那時候起,朱莉就當自己已經死了,每活一天,每多殺一敵人,那就是賺了!
這是一場極其不公平的戰斗!
四面的連發短弩圍獵騎兵長劍!
落進包圍圈,走在河邊崎嶇不平的小路上的這支精悍的百人騎兵隊全部倒了下去。
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漫,慘叫痛嚎聲不絕于耳。
不遠處,鐵索攔江,順水而下的紛紛滾滾的殘木、戰艦殘肢越堆積越多,鐵索攔住了這些垃圾,在河面形成了一座連通兩岸的浮橋。
數艘半殘的戰艦上,還有士兵在呼喊、哀嚎。數艘殘破的船帶著一身的綠火撞上了浮橋,河水里咔嚓呯嘭的聲音不斷響起。
轟!
一聲巨響。
一艘還有槳葉的漏網之魚——沒被野火船炸中的幸運艦逃出了綠火,急速逃命的幸運艦猛地撞上了‘浮橋’,轟然巨響中,手臂長短的碎木屑帶著點點綠火漫天飛舞,巨大的沖擊力令鐵索發出了呻吟,石塔里的絞盤也咯咯作響,在黑夜里清晰的傳到朱莉·克里岡這邊來。
朱莉轉頭看向江中,又有一艘被七神眷顧的漏網幸運艦飛快的貼著岸邊的航道在逃,船上的將士們看見了那條不可逾越的‘浮橋’,戰艦順風順水,甲板下的水手們看不見水面的浮橋,他們依然蛢命劃槳,幸運艦快如飛箭,船長發出絕望的慘嚎:右滿舵。
然而不管怎么轉向,戰艦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結局,戰艦猛地撞上了浮橋,發出了震天的巨響,鐵索在江面震動,嘩啦啦亂響。石塔里的絞盤發出痛苦的咯吱聲,咔嚓咔嚓,戰艦發出碎裂的巨大的解體聲,艦尾抬起離開了水面,艦首下沉,插進了水下,戰艦卻依然無法飛躍過鐵索浮橋。
鐵索,鎖住了江口。最后數艘漏網之魚,得七神的命運之手的眷顧,沒毀滅于野火中,也撞毀在了浮橋上,很多戰艦殘肢帶著綠火,在這里盡情燃燒,橫斷江面的浮橋,處處都有綠色的火蛇在跳舞。
岸上,朱莉冷靜說道:”補刀!“
短弩背上了兄弟們的背,刀劍鏘鏘出鞘,大家對倒在地上的傷兵一一補刀。
求饒聲在噗噗噗的插刀聲中顯得非常脆弱無力。
朱莉來到戴馮·席渥斯跌落的草叢,她看見了那一動不動的小身板,火把點燃,從身形,她看出第一個沖向自己的勇士不過是個孩子。朱莉脫下孩子的頭盔,孩子半邊臉糊滿了鮮血,卻掩飾不住他臉上的那絲稚氣。她脫下鐵手套,試試鼻息,還有呼吸。
兄弟們補刀完畢,紛紛聚攏過來,看著這個躺在地上的孩子:半邊臉滿是血跡,半邊臉稚氣未消。
“看他的家徽,灰色背景上印有洋蔥的船帆的小黑船。這是洋蔥騎士戴佛斯·席渥斯的孩子。”有兄弟說道。
“戴佛斯那家伙可是個厲害角色,十多年前的篡奪者戰爭中,他一個人駕駛小船穿過風息堡海域的層層封鎖,為史坦尼斯送去了滿滿一船洋蔥。”
“戴佛斯是個海盜。”
“不,他是個走私犯。史坦尼斯懲罰他的走私罪,切去了他左手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手指的第一個指節,同時為了獎勵他的洋蔥救命,又封他為爵士。”
“我敢打賭,這小子就是戴佛斯·席渥斯爵士的兒子,那家伙生了好多個兒子,七個還是八個。”
兄弟們看著這個孩子的家徽議論紛紛。
“他還沒有死。”朱莉說道。
旁邊一名兄弟走過來,長劍舉起,就沖孩子的臉上捅下去。
當!
朱莉長劍隔開這一刺,喝道:“救醒他!“
“是,大人。”
嘩啦,一桶冰涼的河水潑在了戴馮·席渥斯的臉上,孩子咳嗽著醒過來,睜開眼睛,眼前是晃動的黑影。
他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與此同時,在黑水河中的鐵索下,在河的另一邊,他的父親戴佛斯·席渥斯決定放手鐵索,抱著一塊木板漂下去,希望能諸神保佑,保佑他漂過水門關,那他就得救了。
水門關外,有他的海盜摯友薩拉多·桑恩的四十艘戰艦艦隊,四十艘戰艦,他就可以卷土重來。
他精通水性,對水門關水勢水情了如指掌,但要靠著一張木板泅渡過波濤洶涌的水門關,九死一生。
但他決定冒險。
他選了一塊木板,抽出來,丟出去,然后,人撲了上去。
他的人影在波浪滔天的水面沉浮了幾下,就沒影了!
南岸上,戴馮被拉起來,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他們已經全軍覆滅,而他做了俘虜。
眼前是一個鋒利如長劍的少女,眼神中沒有一點情緒,就好像是一塊寒冰。
“滾回去,告訴史坦尼斯,我叫朱莉·克里岡,魔山·克里岡是我的父親,我就在這里等他。”
戴馮騎上馬走了好遠,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脫離了那女子的掌控,那女子的眼神之冷酷,將令他終生難忘。
*
史坦尼斯得到戴馮的報告,沒有生氣,沒有憤怒,他吩咐三路出擊,三個百人隊,一路迂回到石塔的東面截斷敵人的逃跑路線,一路走森林,一路走小路,務必將朱莉·克里岡的百人隊全殲,等他三個百人隊趕到石塔,地面除了他的黑甲侍衛們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尸體外,朱莉·克里岡一行人早已經沒有了影子。
石塔,絞盤、鐵索、浮橋、綠火、殘木;無數的戰艦的殘肢,塞滿河道的尸體,水中木板上,還有趴著的受傷士兵們的呻吟如有如無,一副人間地獄的可怕景象。
野火雖然邪惡,但水流滾滾,濁浪翻涌,火勢正迅速的趨于衰滅中。
史坦尼斯下令:“塞巴斯蒂安·埃洛爾伯爵,回去軍營,命令士兵們慢慢放下所有木筏。“
國王身邊圍滿了廷臣,大家都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遵命,國王陛下。”塞巴斯蒂安·埃洛爾伯爵帶著侍衛奔回大軍駐地。
塞巴斯蒂安·埃洛爾伯爵是風暴地的主要大貴族之一,家徽是橙色底色上一個黃色干草堆。他的家堡的名字叫做干草廳。
“艾利斯特首相大人,傳令下去,騎兵步兵都有,列隊來此,準備渡河。”
首相大人驚疑不定:”國王陛下,如何渡河?“
“浮橋!”史坦尼斯冷冷說道。他看向身邊圍滿了的廷臣,這些家伙個個都在擔心他的安危,他能看出來,但他很不滿這些家伙毫無戰意。
“半個時辰后,軍隊列陣完畢,綠火熄滅,我會第一個渡過浮橋!”史坦尼斯手一指這道被鐵索攔住戰艦殘肢從而堆積起來的一道非常危險的浮橋。
眾廷臣大驚,紛紛勸阻。
這道浮橋危險無處不在,還有多處正在燃燒的綠火。
“國王陛下,請給我第一個渡河的榮譽。”一個爵士跳下馬,跪下,請求道。
羅賓·比茲伯利,莢原城伯爵。他胸襟上的家族的紋章是白底上的綠色爆開的豆莢,邊框是三圈豆子。這是一個十分忠勇的家伙,悍不畏死,并且忠誠耿耿,絕無畏懼。
“我第一個渡河!你們跟著我!”史坦尼斯冷冷說道。他就是一塊無法說服的黑石,一塊黑色的鐵胚。
廷臣們無不大驚。
羅賓·比茲伯利伯爵取下頭盔,呯呯磕頭,鮮血噴濺,史坦尼斯終于松口:“好吧,羅賓,我準許你第一個過浮橋,盾牌兵在前排列推進,你要小心對面的弓箭手。”
這里的石塔有弓箭手防守,那么對岸的石塔必然也有人防守。
*
國王門演武場的外邊,臨河大道上,負責巡邏的騎兵隊長甜嘴拉夫看見了水面上漂浮著什么東西。
嗖!
一支火箭射進河中,照亮了一小片水域。
那是一片木筏。
甜嘴拉夫一怔。
木筏?
空無一人的木筏順流而下,這是什么意思?
“放箭,讓我看清楚一點。”甜嘴拉夫下令。
嗖嗖嗖!
數十只火箭射進了江中。
士兵和長官拉夫看得驚疑不定:一片一片又一片的木筏漂滿了黑水河的水面,但是,木筏上面并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
史坦尼斯的士兵們把編扎好的木筏就這么扔進了水里?拋棄了?
他們不打算渡河了嗎?
“來人,去向魔山大人報告,敵軍放了滿河的空木筏。”
“是,大人!”
*
城墻上,鋼鐵門上,首相和國王陛下還有魔山站在了一起,他們一起站立于城墻的最高處,身邊是明亮的火炬,以便讓守城的士兵在任何方向都能看見國王、首相和魔山大人。
國王、首相、君臨守護和將士們同在。
喬佛里已經呵欠連連,他很想回去睡覺了,只是看魔山面色不善,他強忍著沒有甩手就走。
小惡魔倒是精神抖擻,眼神中滿是警惕,敵軍海軍艦隊覆滅了,但是陸軍一定會想辦法過河。他了解史坦尼斯,這個人的性格非常可怕,意志堅定如鋼,七國中,恐怕再也找不出同樣強硬的人物來了。
泰溫公爵就不怕藍禮,怕史坦尼斯。同樣,魔山也不怕藍禮,就怕史坦尼斯坐上鐵王座。而提利爾家族,喜歡藍禮,愿意效忠于他,藍禮一死,提利爾家族的軍隊就立即撤走,拒絕效忠史坦尼斯。
七國中,很多貴族都怕史坦尼斯,一旦他坐上鐵王座,就是很多人的末日。包括小指頭、已經失蹤的八爪蜘蛛。已經死去的派席爾大國師,很多不檢點的廷臣,無不忌憚這個人物。
所有皇家海軍艦隊的船長和士兵,全部是史坦尼斯的部下,老部下。在先王勞勃的時代,史坦尼斯是海務大臣,主管皇家海軍和一切海務巡防,但是,他的部下,幾乎沒有一個船長或者士兵喜歡他并親近他的。
他的性格,令部下難以接近,一旦犯錯,懲罰嚴厲,但如果有功,因為國庫空虛,軍餉困難,所以獎勵從來沒有。
這令皇家海軍將士們對史坦尼斯無不心懷怨恨!
小惡魔在心里盤算著史坦尼斯這個人的優缺點,突然,一個腳步聲急促傳來,甜嘴拉夫的通訊兵跑上來:“魔山大人,敵軍突然放出了木筏,漂滿了河流,但木筏上空無一人。“
“知道了!”魔山淡淡說道。
意興闌珊的喬佛里精神一振:”魔山,我二叔是什么意思?他終于意識到失敗了?他放棄了渡河?“
”陛下,河面野火物質快要燃燒干凈,零星的綠火在洶涌的河流中不會再有危險,千百張木筏順流而下,將借助攔斷江面的鐵索,搭建起一座可以騎馬渡過的浮橋。“
“魔山大人,那我們得打起精神準備夜戰了!”小惡魔說道。
“是的,夜戰!”
喬佛里大笑,看著魔山和小惡魔,就好像看著兩個白癡:“為什么不讓士兵砍斷鐵索?”他的語氣里滿含諷刺,“在敵人渡河到中途,砍斷鐵索,那些人和殘船、木筏,都會被卷進水門關下的暗礁漩渦里絞成碎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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